叶慎言坐在自家的沙发里愣神儿, 杨雪才从社区的合唱团回来。她看着自家老头们坐在沙发里,“怎么了,老叶?”
叶慎言看着自己那比自己年轻好多的女子, 无力的笑了笑说:“小薰好像生病了。”
杨雪放下手中的包包上楼推门进了叶薰的屋子, 她蜷缩在牀上, 小小的, 看起来很孤单弱小。
很像……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小的婴儿, 奄奄一息的扔在医院后院的垃圾箱中。
她打开那个箱子时让她吓了一跳,可是好奇心驱使她去看看,就这样她打开灰色的小棉絮, 里面一个小小的婴儿,呼吸断断续续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 她诅咒了一番抛弃孩子的人, 可是说了几句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发觉自己不配这么说。
那时年轻的她心里一阵酸涩和不忍心,毅然的抱起箱子里孩子, 找了她熟悉的医生。本来无缘无故出来的婴儿医院是不会接收的,可是她抱着小小的孩子跪下来求自己一块长大的朋友,医生好友终于破裂给小孩设了一个病牀。
在她和叶慎言的悉心的照料下,小宝宝终于有了起色,原本抑郁的二人只因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娃娃, 长久的愧疚终于得到一点救赎。
杨雪轻轻坐在叶薰牀边, 柔声的询问:“小薰, 怎么了?要不我们去医院吧。”
叶薰不知道她说什么, 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被索命的死神拿去, 她彷佛看见死神面目狰狞的站在她牀头。
杨雪急急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很烫, 看来该去医院了。可是她搬不动叶薰,叶慎言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好。
她打电话叫了宋清远,大概半小时左右他就出现在他们家门口。宋清远看着埋在牀里的叶薰心很不是滋味,在杨雪的帮助下他背起叶薰,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烫的惊人,迟疑了一下背着她出了屋子。
到了医院叶薰被挂急诊,等了大概半小时医生才一脸沉重的说道:“你们来一个人。”
叶慎言和杨雪互相看了对方一眼,两人双手握得很紧,宋清远在一旁看着揪心,对医生说:“我去吧,我是病人的哥哥。”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叶家二老均吃惊的看着宋清远,他则是淡淡的笑了笑说:“放心,没事的。”
办公室内,医生一脸凝重的说:“最近令妹有没有出现什么不正常的症状吗?”
“……”这话实在是问到他了,他这几天都没见到叶薰,他坐直身子说:“还好,没什么症状。”
医生冷冷的看着他说:“看来你还是不关心你的亲人,你知道么,她有肝病。”
肝病?
“什么类型的?病毒性还是非病毒性的?”
医生有点诧异地看着他说:“你是学医的?”
他摇着头说:“不是,我是工程物理专业的。”
医生推了一下眼镜继续说:“你妹妹是乙型病毒性肝炎,是慢性的。这乙型病毒性肝炎可根据病情可分为轻、中、重三种。轻点的,会出现乏力、头晕、食欲有所减退肝区不适、睡眠欠佳、肝稍大有轻触痛,可有轻度脾大肝功能指标仅1项轻度异常。如果在不早点发现很有可能造成中度或者重度,更甚造成肝硬化。”
医生说得很严肃,很吓人,宋清远知道要是肝硬化就会涉及到肝移植,倒是真的不只是在这听医生一番专业术语。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劳烦医生费心了。”
医生见宋清远不咸不淡那地说着,瞪着眼说:“我看你根本是她的哥哥,这么不在乎。”
宋清远扯了一丝笑说:“要怎么表现才算在乎,每个人有自己做事的一套方法。”
医生摆摆手说:“得了得了,我们说些其他的关于注意事项吧,这医院是必须住的,现在才是初发现状态,谁知道会不会恶化。”
宋清远向前倾了身子,低声说:“医生,能不能不要告诉外面等待着老人,我想如果他们知道了叶薰一定会知道,她是一个本身就很快乐的人,如果因为这病而让她失去的了阳光,我想并不是所有人想看到的。”
医生又推了一把眼镜,抿着嘴沉吟片刻,点头说:“也好,我就说是急性乙型肝炎。”
叶薰觉得内脏很疼,头晕乎乎的,睁开眼只看到苍白的墙顶,她知道自己在医院里。下午回来就瘫倒在牀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脑子开始飞过乱七八糟的画面。
*
宋清远站在医院的走廊外,看着左边的208和右边的210,还真是巧了,今早刚刚从这里看望了别人,下午就又送人进医院。
此时林默拿着水壶正好出来,看着宋清远在门口站着,一瞬间的诧异,他说:“小蓝好像回去了。”
宋清远说:“我没想破坏小蓝的生活,只要她过得开心我便安心,你们不用在意我。再说我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只是在孤儿院内常常受到小蓝妈妈的照拂,我只是答应好好照顾小蓝。”
‘啪’身后的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下,二人顺着声音看去,只看见林蓝呆呆的站在那里,原本在手中的苹果全部滚在地下。
宋清远拿出眼镜戴上,而他似乎看到了林蓝脸上的泪水。
他想张嘴问个好,却听见林蓝尖声说:“你是谁,快点离开!”
林默走过去训斥她:“小蓝,做什么呢?他是……”
“我不想知道他是谁,快点消失!”她不想让自己的父亲说出来,她害怕,害怕越接近真相就越觉得会失去她一直坚守的东西。
宋清远看着她那很熟悉的眼睛,他胸口被什么堵住。这么多年他一直记着这个妹妹,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牵挂,本以为见到她后会很淡然的对待。
可是此时他却走到她身边厉声道:“你在害怕什么?你确实是孤儿,你的母亲在二十二年前的一场大火去世了,这就是事实!”
林蓝止住了哭声,周围不时传来某些围观的人。
她的脸颊满是泪水,她仰起脸看着宋清远一字一顿的说:“事情不是看到的想到的那么简单,我如果告诉你,那个叫做曲映雪的女人其实是被人谋杀的,你会怎么想?”
宋清远愕然地看着林蓝,脚步向后踉跄了几步。
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孤儿院的西堂会无缘无故的着火。消防队说得什么保险丝烧坏引起的火灾。他明明记得西堂是教师住宅区,他后来听院长妈妈说,那天所有的老师们都在院子里做祷告,只因不见了曲阿姨,他们才注意西堂已经燃了起来。
可是他记得只要集体祈祷就会将所有的屋子断电,从哪来的保险丝烧坏?
他摸着脑袋说:“不可能,不可能。”
林蓝嗤笑着说:“有什么不可能,你知道她在孤儿院以前是什么身份么?”
宋清远按着太阳穴,“我不知道。”
林蓝接着说:“你知道方在迅么,她是他的——情妇。”说到最后她笑了,笑的很凄惨。
他当然知道方在迅是谁,是十几家上市公司的老板,产业涉及房产、传媒、电子、物流等只要能赚钱的都会做。最重要的就是他有一位拥有尊贵身份的老婆,世袭的伯爵夫人,着名的油画大师,全球范围内开办了多所名叫‘The International School of Vitoria’的贵族学校。
他还记得叶薰和他们的儿子关系不错,而且和林蓝一样是个警察。
此时护士过来训斥他们几个,宋清远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210病房。
叶薰正好醒来,眯着眼睛看着他说:“宋老师,你怎么来了?”宋清远没说话,坐到另一张病牀上,双手揉着脑袋。
叶薰想翻下牀,可是看到手背上扎着针管,她小心翼翼的靠着枕头,又小心翼翼的说:“老师?”
宋清远抬起头看着叶薰,那双棕色的眼眸似乎闪着光泽,“小薰。”这声音似乎带着点哽咽。
叶薰脑袋被敲晕了,‘小薰’他从来没有这么喊过她,从来都是呼名道姓。
她迷茫的看着他,“老师,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她惊叫道,“难道我得了什么绝症?”
宋清远垂下脑袋,苦笑了一番才说:“是绝症就好了,那我耳根子就清净了。”叶薰一番愕然,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又在挤兑她,不过幸好不是什么绝症,她可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啊。
她那眼睛瞪着宋清远,“宋老师,你也会开这种无聊而不讨好的玩笑么,真正不好笑。”
宋清远取下眼镜装进衣兜里,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再陪你了。叶老师他们回家给你做好吃的了,所以你等一会儿就会看见他们。”
不等叶薰说什么,他已经离开了病房,叶薰皱眉咬咬嘴唇看着已关闭的房门。
对于她来说宋清远真的是一个在她理解范围之外生物,从来不知道他到底想什么,接下来会做什么,从来都是让她惊慌,让她出丑。
她靠在枕头上,看着苍白无色的屋子发呆,不一会儿医院的房门被打开。她以为是护士查房什么的,谁知脚步声停在不远处。她疑惑的转头看去,只见林蓝红肿着双眼看着叶薰。
叶薰先一阵感动,不过她记得她的母亲也在这里住着。就算是顺道来的她也会开心起来的,能被人记住她这个朋友做的还是不是那么失败的。
林蓝哑着嗓子说:“叶薰,你怎么了?”
叶薰用那只没有插针管的右手挠着脑袋说:“没事,发高烧了。”她也不知道,可是先前发生了头晕发烧,想必就是普通的发烧感冒吧。
林蓝突然坐到她牀边,把她吓了一跳,“林蓝,你做什么?”
她黑色的眼眸很亮,“你所说的住在你们家的那个物理学教授,是不是叫宋清远?”
叶薰一惊,狐疑问道:“是的啊,怎么了?”
林蓝回身低着头自言自语,“上辈子的人造的孽啊,为什么让我们这些不知情的人来承担。”
叶薰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和什么啊?你在说什么?”
林蓝转头看着她说:“叶薰……哎,算了。”
叶薰被吊足了胃口,心被猫抓一样难受,还想再问个所以,林蓝已经站起身离开了屋子。叶薰黑着脸生着闷气,今天所有的人中邪了。一个比一个诡异,真讨厌。
她一掀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很快她就睡着了,梦里她似乎看见了她似乎梦见了一个熟悉的而又疏离人影。
她皱着眉,嘴角却含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