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幸福在你触手可及的时候我们却不懂得伸手去抓, 等到流逝而去,却觉得心灰意冷。但如果在奋起追求了?也许明天的太阳就会为你升起,我们绝不要向命运屈服, 就算它是注定的, 那么也不是我们喜欢的。
叶薰以为第二天就可以出院, 可是叶家二老从宋清远那里听说, 叶薰这次的感冒有点严重, 所以会在医院住久一点。
她抱着脑袋说:“天哪,节后不比节假日轻松,好多工作都还没做呢。”叶家二老看自己家姑娘真是一个工作狂。
“关于公司呢, 我们已经替你请假了,所以你好好的吧。”杨雪拿着细心煲的汤, 倒了一碗给叶薰喝。
叶薰总觉得哪里不对, “妈, 你好久没有对我这么好了啊。”
杨雪眼睛一横说:“说的什么话,我是你妈什么时候对你差了!”
叶薰抱着碗笑呵呵的喝着, 喝完后她问:“妈,我给你讲,挨着病房隔壁的隔壁就是208,住我家的那姑娘不是和家人闹别扭么,她妈妈就住在那里。”
杨雪正剥桔子, 听叶薰这么说手一顿, 眼里闪过一丝疑虑, 随即说:“哦, 那丫头倒是个爽快的人。”杨雪将剥好的桔子递给叶薰, 叶薰接过拨开一瓤一瓤送进嘴里。
“唉,我就不清楚那些父母到底怎么想的, 既然生下了他们为什么又抛弃他们,如果孩子一个不保夭折了生病什么的,他们就不怕受到良心的谴责么?”叶薰皱着眉看着窗外,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塞桔子。
“孤儿什么的,不是所有人都和宋老师一样让人看不出来,除了有点用脑过度之外,还是一个比较正常的人。不知道宋老师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一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就像我爸叶教授一样,你说是不是妈……妈,妈……”
叶薰看着手中的塞得越来越多的桔子,疑惑的看着老妈的反常。杨雪回过神儿扯了一丝笑说:“你慢慢吃,别吃太多了,我去趟洗手间。”叶薰看着不正常的老妈,一脸疑问。
叶薰靠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看着窗外,窗外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梧桐树,二楼只能看到粗大的树干,她想夏天在下面乘凉一定非常惬意吧。
杨雪心不在焉的从洗手间出来,迎面就碰到一个看起来很熟悉的人,她试着叫道:“林默?”
那个身影转过来,看见杨雪表情一怔,皱着眉想了一会,忽然瞪大眼睛叫道:“小雪!”
杨雪看着小时候玩的夥伴竟然变得这么苍老,他只比他大五岁啊。
两人在住院部外的路边椅子坐着,身边总是经过好些生病的人,有的一脸阳光的看着天空,有的忧郁的看着脚尖。对于疾病全都看人的心态,如果不屈服那么一定会与病魔作斗争,如果认命那只有郁郁寡欢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杨雪转过脸对林默说:“林大哥,这些年还好吗?”
林默鬓角已经花白了,自从妻子成为植物人后,他整个人的精神支柱就垮了一半。要不是那个性格如杂草一般的丫头每天阳光的笑着,他想他早就随着自己的妻子去了吧。
他说起话来嗓子还带着熬夜的疲惫和干哑,“凑活吧。”
杨雪不知怎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用手摸着眼角说:“是我不好,不该给你们添负担的。”
林默说:“没有的事,如果没有小蓝我想我一定不会撑到今天。她很懂事,是个贴心的孩子。”
杨笑着问:“是吗?”
林默点点头,杨雪吸了一下鼻子说:“林大哥,有件事我要对你坦白。”
林默静静的等待着,杨雪鼓起了勇气说:“小蓝不是我和慎言的孩子。”
林默显然很吃惊,这些年他一直以为小蓝就是他们的孩子,可是她如今这么说他很是震惊。
杨雪说:“她是我和慎言在东堂孤儿院以你的名义领养的孩子,所以这点没能告诉你真的很抱歉。”
他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此时的有点混乱的大脑,“为什么啊?”
杨雪说:“我看你和芬姐也没个孩子,再者我们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那里,所以就做主为你们领养了这个孩子。只是不知道这几天住在我家的丫头就是她。”林默沉默不语,苍老憔悴的形容显得尤为的可怜,杨雪鼻子又忍不住一酸。
很久林默才说:“谢谢你,小雪。当年我还……真是对不起。”
杨雪感慨着说:“要不是你的支持,我想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幸福的,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的好。其他的不在乎,只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林默似犹豫了很久小心的说道:“小雪,那孩子他今年也有不小了吧。”
杨雪面部一怔,似乎想到很多从前的事,撑着脑袋说:“其他的我不多想了,我很珍惜现在,人还是学会知足比较好。”
林默没再多说,两人坐在椅子里互相沉默了很久很久。
*
叶薰最近觉得身体越来越差。
比如没人来看她的时候,拉着吊瓶去个厕所时,就会觉得特别费力总共也才几十米的距离啊。
医院的食物不知道是做的太差劲还是什么,最近这几天她几乎没吃几口。还有经常晚上睡不着,白天精神恍惚。这些症状让他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这么一想整个人就变得烦躁不安。
现在她从洗手间回来,刚坐到牀上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她看了一眼,这是住院后的第七天看到宋清远,可是她顾不得说什么,只觉得很疲惫。随后她自己将盐水瓶挂上,默默地翻上牀,缩进被子里补觉。钻进被子里沾枕头就睡着了,很快就发出缓缓的呼吸声。
宋清远轻轻地走到病牀边,站在牀边看着像只病猫一样的叶薰,眉间皱起。
他眯着眼睛小心翼翼的俯身想看看叶薰,脸色很差,原先的红润的圆脸,此时竟然可以看见她的尖下巴。
他笑了笑,想到叶薰常说自己的脸好圆,什么时候才可以看到尖下巴的自己,他那时就说:“有啊,出一场车祸或者生一场大病。”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应了他这句了。
叶薰的病肝病已经恶化成重型肝炎,从医生那听来后他的大脑几乎失去的思维。
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去了一趟上海而已,为什么回来后就病情恶化了。他仍是眯着眼睛看着叶薰的睡颜,好像要把她刻在心里一般。这么多年了,他明白有些东西是无法控制的。
叶薰以为他们是四年前认识的,可是他早就认识她了。大概是叶薰五六岁的时候吧,小脸肉嘟嘟的,穿着一身花衣裳跟在叶教授的后面。那时很多人以为叶薰是叶教授的孙女,只有他很清楚,叶教授只有一个女儿。
那时他坐在学校里面的凉亭里正在复习课本,因为几天后就要考试了。
他本来是不受外界影响的人,可是那时小小的叶薰背着小手歪着脑袋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他不知怎的,一行字怎么也看不去,于是扶了一下眼镜拿起书打算去图书馆去。
他经过小叶薰的时候,裤腿被她抓住。他很排斥的扯了一下腿,谁知竟把小叶薰带倒了。搁一般小孩一定会哭的稀里哗啦,可是小叶薰没有,撅起屁股爬起来,拍拍脏了的小手奶声奶气的说:“大哥哥,你知道七号楼在哪吗?”
他一怔,原来是问路的小孩,于是毫无感情的指着一个地方说:“就在前面那座大楼后面。”
小叶薰‘哦’了一下,“谢谢大哥哥。”说完迈着小步子一路小跑的消失在他的视线。
后来在叶慎言的办公桌看到小叶薰的照片他才知道,她是老师的女儿。他想那么开朗乐观的一个女孩子,一定会感染周围的人,她比他更适合做别人的家人。
从来他都是一直埋头学习着,班里的有不少人不怎么喜欢他,但是只有他才知道除了读书他还能做什么呢。
再后来叶薰上学了,很少来学校找叶教授,他也很少见到叶薰,渐渐的这么多年,他想她大概已经忘掉曾经让他摔倒的戴着眼镜的少年了吧。
他拉了一条凳子在牀边,不知怎么的心里开始变得闷堵,看着看着他觉得眼睛疲倦起来。仔细想想昨夜的飞机延误,今早才正常起飞,相是也没好好睡。脑袋一沉便趴在了病牀边沿,真想好好睡一觉,然后醒来一切都变回原来的样子。虽然唯心主义了,主观了,但是他还是默默地祈祷着。
梦中他似乎看到叶薰跟在他身后,耳朵上带着一只毛茸茸的耳罩,脚上踩着冰刀,抓着他的衣服滑行着。那张脸还是圆圆的那么可爱,笑起来像朵在孤儿院院长妈妈种的那一片向日葵一样灿烂。
病房外的杨雪透过玻璃看到这一幕,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原本四十多岁还很年轻的女人,此时却泛着一丝疲惫和哀伤。她抱着手中的汤,她走到前方的病房敲响了208的门。
叶薰这辈子都以为活在幸福的象牙塔之中,每个人都是真诚真实的。只是她总觉得这些并不是属于她的,她似乎抢了谁的幸福,一直都有一种愧疚和不真实的感觉围绕着她。每次半夜从梦中醒来,那些缠绕她的是噩梦,可是感觉却无比的真实。
她翻了个身,被子被压住了,睁开眼看见一张清爽英俊的面庞。他的眉间微皱起来,面容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这些天没来看她,是因为出差了么?还有,为什么会皱眉呢?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想抹平他眉间的皱起,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着他。心里某处虽然泛着点点的甜意,却还有点点的酸涩。
手终于终于触摸到他的眉心,在用指头抹平他的皱起,看到他安静的睡颜,她终于漏出了笑容。
抱着被子小心翼翼的地翻个身再睡下,看着窗外渐渐生气的月,她轻声说:“晚安。”
而在她后背的宋清远抬起脑袋,看着叶薰缓缓起伏的身体,他的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但也不难知道他说的也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