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二十五 完
虞初秋说完,一个飞身,扑到杨忆海身上,想拿头绳将杨忆海的双手捆在牀头。
杨忆海还没醒呢,突然被他吓了一跳,意识到怎么回事的瞬间,立马瞌睡就醒了六七成。
“你干嘛?”
“干你!”
杨忆海的杏眼都差不多瞪圆了,抓住虞初秋挣扎的双手,一个挺腰,反将他按倒在牀上。
虞初秋扭了两下,手脚皆没挣脱杨忆海的牵制,有些懊恼地抬眼看他。
杨忆海这下可乐了,笑得阳光灿烂,却很欠扁。
“哼,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样,也想压本大爷我?想当年我在沙漠和狼打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抱着被子流口水呢!”
虞初秋的脸色瞬间一变。杨忆海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放开牵制虞初秋的手,改成搂抱,轻轻哄他。
“我开玩笑呢,你别生气。”
“在下没生气!”
“虞初秋……”
“……”
“我跟你闹着玩的。你怎么当真了?不就是在下面吗?也没什么。你要是喜欢,以后你在上面好了……”
虞初秋立刻眼睛一亮:
“这你说的,不许反悔!”
杨忆海蔫了:
“我说虞初秋,你干嘛要想上我啊?难道往常我都没让你爽到?想我杨忆海,虽说啊……是个清倌,但好歹也是做这行出身的,我技术没这么差吧?”
虞初秋红了脸,却紧了紧抱他的手臂。
“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上次在天香楼看见那戏子,就想起你以前也是过的这样的生活,所以我看到他们那样对他……”
“你就想,与其……不如……”杨忆海斜眼瞪他。
虞初秋低头笑道:
“算在下一点私心,让娘子你受委屈了。”
“唔,你也知道我为你受了委屈。那你怎么补偿我?”
“我不是补偿你了吗?”虞初秋轻言,“我都让你这么折腾了……”
杨忆海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不是因为你喝醉了吗?要是往常,你也不会肯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肯……”
虞初秋小声说完这一句,杨忆海已经先一步趴在他身上了。
杏眼灼灼,薄唇微张。
“那你说,我平时有没有让你舒服?嗯?舒不舒服?”
“嗯……”
杨忆海笑眯眯:
“那……既然这么舒服,以后你还是在下面吧?这样我们练习得多,以后自然会更舒服!”
“你……唔……”
杨忆海抬高腰部,轻而易举分开虞初秋的腿,腰杆一挺,又进深幽。
“我们再来练习一次,我保证这次以后,你都不会想在上面,哈哈哈哈……”
结果虞初秋被他做晕了!
不省人事的给他丢到木桶里洗澡,又被他扔回干净被窝里睡觉。
等他终于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睡在院子里的石牀上晒太阳,身下垫着软软的被褥,丝毫感觉不到石板的冰冷与坚硬。
杨忆海侧躺在他身边,长长的睫毛在深秋的暖阳下,轻轻颤。
虞初秋看到他发顶落着片枫叶,想伸手帮他取下,谁知一动,头发牵着疼,还没开口,一个柔柔弱弱的女音从身后传来。
“奴婢该死!”
虞初秋回头,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梳子,和几根断发。虞初秋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全披散着,还有些水珠,许是刚洗完头不久。正想问少女是谁,身边传来杨忆海满含怒气的声音。
“梳个头都做不好,要你何用?老爷一共才几根头发,就给你一次扯下来这么多!我看你是想让我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少女吓得直哭,一个劲地伏在地上磕头。虞初秋看着不忍,想下去扶她,被杨忆海抱住,不明所以,回过头去,对上杨忆海顽皮的眼神。
杨忆海沉下脸对少女道:
“你下去吧,这儿没你事了。”
少女走后,杨忆海立刻往虞初秋怀里钻,懒猫似的要主人摸。
“秋哇,你睡得好舒服啊……我一个人要伺候你洗澡,还要出去买仆人,回来还要监督他们做事,好不容易刚得休息一会儿,这丫头又笨手笨脚的,搅了我的良辰美景不算,还让我们虞大修撰动了春心,不要娘子,想要‘媳妇’了……”
虞初秋被他玩笑开得面红耳赤,想解释,又解释不清的模样,急得不住摇头。
杨忆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哈哈大笑,心情巨好。
虞初秋尴尬,只好找藉口,抓起身上盖的毛绒披风。
“忆海,你快把这个披上吧,外头风大,你身上的旧疾刚好,别又犯了。”
杨忆海眼一热,又想逗他,贴面调笑道:
“夫君疼惜,妾甚为感动。我们回屋吧,今天我也累了,我们不如早点歇息。”
虞初秋纳闷:我才起,怎么又歇啊?
可他一向本着杨忆海为先的原则,一听他累了,也没想很多,就和他相互扶持,回了卧室。
牀上一躺。
虞初秋一点不困。杨忆海倒是很累的模样。
“秋。”
“何事?”
“今天我们玩什么?玩‘淫贼’好不好?”
“……行吧。”
“那你扮良家妇女,我扮淫贼,我来淫你!”
“………嗯。”
杨忆海眼一眯,作势叹了口气。
“可是我今天很累了,不如……我扮良家妇女,你演淫贼,你来淫我?”
虞初秋瞬间压上:
“好!”
杨忆海原本摊在两侧的手,一下子掐上虞初秋的腰,趁虞初秋怕痒扭动之际,一个反转,又变成他在上面了……
杨忆海笑得像个流氓,全然不顾虞初秋的挣扎与反抗激烈之言语,痞道:
“敌人亡我之心不死,金枪何日能休矣?哈哈哈哈……小娘子,今夜,就让‘踩草大盗,辣手摧花’的本大爷我,好好疼爱你吧!”
虞初秋双手被制,羞愤于每次都受骗上当,一边扭闪,一边还要防止自己在杨忆海越来越过分的调戏中,忍不住哭出来,别提有多狼狈了。
由于虞初秋平时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人君子模样,杨忆海特别喜欢在牀上变着法子惹他哭,还每次都要虞初秋摆出很多羞人姿势,或提出很下流的要求,才满足他。
虞初秋最后都是哭着□到晕过去的,为此,醒来以后没少和他生气。杨忆海总是软言慰劝,待他也温柔。虞初秋才渐渐不再怀疑他的心。
这一夜欢愉之后,虞初秋终于忍不住:
“忆海,你为什么老喜欢在牀上折腾我?”
杨忆海和虞初秋裸在被子里,相互搂抱。
“因为我在乎你呗。”杨忆海用自己的鼻子蹭蹭他的,“你什么都比我强。书读得比我多,家境也比我清白干净。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爹长啥样。”
虞初秋搂紧杨忆海还有些汗湿的脊背,轻轻抚摸。
杨忆海道:
“你平时都不爱说话。要不是我在江南闹的那一出乌龙,我们现在还说不定是咋样呢。那次以后,我要你和我一块儿,你也没反对,我还挺高兴了一阵。可平时看你,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同你说话,你也常常走神,我就在想:你是不是不愿和我在一块儿的。只不过是因为我突然那个啥了你,你才委曲求全……所以我就特喜欢看你在牀上求我的样子,好像不能没有我……”
杨忆海说到此处,朝虞初秋眨眨眼睛,笑了笑,坏坏的,又很阳光。
“笨蛋!”
“啊!”
虞初秋扑上杨忆海的肩,轻轻咬了一口,杨忆海一喊,立即松了口,摸了摸牙印,确定没有流血,才放手。杨忆海却马上把他扑倒在枕头上,一顿深吻,好半天才分开。
“初秋,你又被我骗了哦。每次都被我吃豆腐,都不长进。”
“你……你还好意思……我不是怕你疼……”虞初秋喘着气,双腮因为刚才的深吻,嫣红似火。
二人牀第间玩闹了一阵,虞初秋突然想到什么,又问:
“你的钱哪来的?又买房子又买丫鬟?你的店铺不是都被查封了吗?”
杨忆海飞起杏眼,很是得意:
“我谁呀?狡兔它还三窟呢。本大爷我,难道连兔子都不如?”
说着,添油加醋地把他怎么讨好京城权贵,怎么打听到漠北附近有片荒地,朝廷不久之后会收为国用,(就是今天的承德避暑山庄)都告诉了虞初秋。
由于宋云飞是漠北地区的军事最高统领。杨忆海拿虞初秋做藉口,找到他,花少量的钱,买下承德最好一块地。
杨忆海胆大心细,几乎把所有的资产全都投进了这块地里。果然,时隔不久,就在他出狱后没几天,朝廷就出了政策,要把承德农民手里的地全部收购回来,用作军事基地。
这政策被富商官家一炒,地价上去了好几倍。杨忆海也不急,看准时机,到后期才出手卖地,价钱已经狠狠翻了十倍,赚了一个透彻!
虞初秋目光炯炯,一直不停地说:“忆海,你好聪明!”
这样的话,听在杨忆海耳里,分外受用,得意得没边了,抱着美人,心头全是‘夫复何求’四个大字。
谁知虞初秋感叹了一会儿,又有点儿惋惜:
“要是你早一点告诉我,我就不用当我祖父的字画了。那是我爷爷留给我唯一一件东西……”
“什么字画?”杨忆海瞬时醒了。
虞初秋将他前些日子救杨忆海的遭遇说了。杨忆海听得直哭,大骂自己不是人,虞初秋都为自己做到这份上了,还怀疑他对自己的心。
虞初秋看他这么激动的模样,抱着劝慰了一番,结果又被恶狼趁机调戏了一回。
再完事时,虞初秋额鬓两边的头发都湿了,气息还不稳,已哑着嗓子道:
“忆海,你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难道你每说一句话,都是为了把我往牀上骗吗?”
“也没,可你看起来太诱人,我一不小心就走火了。”
杨忆海一夜三次后,料定虞初秋的体力不可能再回扑自己,困了,满足睡去,留下浑身黏腻的虞初秋,纠结不已。
虞初秋考完恩科后,按例有一个月的探亲假。本可以回乡看看,却被杨忆海霸王似的以:“你又没有亲人了,回去干嘛?不如留下来陪我!”的破理由,留在家,半个月没有出门。
准确的说,是没有出房门。牀倒是有下,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做罢了。
虞初秋从来没有如此清闲过,杨忆海也从来没有如此放纵过。
二人都正值双十青春,以往不是互相猜心,就是聚少离多。这一次,真正是心心相印,肌体相亲的愉悦体验。
虞初秋□时的表情不再是害羞和压抑的,而是热情、享受和快乐的,这让杨忆海更为激动,也更为之疯狂。他用最直接,最激烈的方式,不停地用身体,像虞初秋述说着爱意。
他们不停的□,变换各种姿势,在牀上,书桌上,门板上。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爱的抓痕。
虞初秋道:
“忆海,你还想让我活着走出这间房吗?我的身体……都在颤……”
杨忆海律动不止,朝门外大喊一声:
“丫头,去买两只鳖回来,你家老爷肾亏了!”
…… ……
……
一个月后,杨忆海把京城药铺的补品搜了个遍。
大部分,进了虞初秋的肚子。
可到了官员报道这天,虞初秋还是一脸困倦,扶着腰,一瘸一拐走进了紫禁城。
皇上在当天下了一道圣旨。
虞初秋被派到慈宁宫主持修编《四库全书》经部残卷。
虞初秋接过圣旨,还没站稳,身后已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和不满的哼哼声。
虞初秋回头一看,张德生瞪着自己,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从此,虞初秋开始每天去慈宁宫做事。不过他去了以后才知道,翰林院曾经出过一起丑闻。
说几年以前,也有一个草根阶层出身的少年进士,长得白皙貌美,叫冯铨。在翰林院系统任“左谕德”,管太子读书的事情。谁知被一羣大官光天化日之下,就在翰林院里,当成“鸭”轮暴了。从此以后,他成了阉党一派的人。
虞初秋想起自己接圣旨时,同僚们看自己的怨恨眼神,暗暗叹了口气。
因为是深宫内院,所以修编经部的,全都是太监。而虞初秋的工作,就是把太监们编辑整理,又重新抄写好的部分,进行校验。
对比起翰林院其他和他同样俸禄的官员,虞初秋这差事,算是一份比较轻松的。而且还可以天天接近皇亲国戚,也难怪一羣官员对他嫉妒得咬牙切齿。
小王爷这段时间孝顺得厉害,隔三岔五的就要进宫见奶奶。可常常进了宫,跟太后说上不到三句话,就要往偏殿跑。
太后笑眯眯的,也不拦他,随他玩闹。于是,小王爷就更霸王了。
虞初秋对此颇为头痛,只要小王爷一来,他这一天的工作,就铁定泡汤。
这天早晨,虞初秋正伏在案上写什么,小王爷踮着脚,又偷偷跑进来,走到虞初秋身后,“啊——!”地大叫一声,把虞初秋吓了好大一跳,手一抖,好好一张刚写好的字,全毁了。
虞初秋只好把纸揉了,也不同他讲话。
小王爷和虞初秋相处了段时日,渐也知晓了他的脾气,偷偷看了他两眼,试问道:
“你生气了?”
“……”
“真生气了?”
虞初秋顿了顿笔,又继续写。
“没有。”
小王爷眼睛‘骨碌’一转,凑过去瞧。
“你写什么,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抢虞初秋的纸。
虞初秋怕又功亏一篑,身子趴在案上挡着,不让他抢。小王爷更觉好玩,嘴里直嚷嚷“要看”不算,后来干脆整个人压在虞初秋背上,手还坚持不已的穿过他腋下的缝隙,去扯纸张。两人扭在一起不到顷刻间,案上的纸已发出被撕裂的声响。
小王爷趴在虞初秋身上,感觉到他泄气地一叹,笑弯了眼。
“哈哈,我赢啦。”
虞初秋被他压在案上直喘气。
“世子,你快起来吧,我都透不过气了。”
小王爷刚坐起来,宫女在门外报,说虞初秋的家人来找。
虞初秋纳闷,深宫内院的,杨忆海不可能进得来,可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家人’,于是赶紧穿上鞋,问了地点,飞跑而去。
刚出西角门,便看到杨忆海提着个篮子,站在宫灯旁,看到虞初秋,自然而然就笑了。
“你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你拿着什么?”虞初秋笑得更甜,跑到杨忆海身边,好奇得像个孩子。
杨忆海道:
“我找到你当的那幅画了,花了我一千两银子,才把它要回来。你绝对猜不到它被谁买去了。”
“谁呀?”虞初秋好奇,忽又心疼道,“一千两也太贵了!够我俩吃半辈子的!我当的时候,明明只得了五百两。”
杨忆海笑得温柔:
“银子是小事,花了再赚回来就是了。这画是你爷爷留下的,你好好收着吧。哦,对了,拿了好东西来给你喝。我看你这两天都瘦了。”
虞初秋道:
“都怪我那个不懂事的弟弟,老来捣乱。他一来,我的事情都做不完。”
虞初秋端过篮子里的鸡汤,一口接一口地喝。
皇城根下,红墙碧瓦。一个蓝衣锦绣,一个素衣无尘。青灰色的宫灯,点点温暖的光。
“你怎么进来的?”虞初秋喝完汤,舔了舔嘴唇。
杨忆海收好篮子,甩甩腰带上的牌。
“公主给我的。不过只能到西角门,不能进后宫。这样方便多了,要是遇上下雨或者变天,我还可以来接你。”
虞初秋颦颦眉:
“她怎么对你这么好啊?这种东西都舍得给你……”
杨忆海搂过虞初秋的腰。
“怎么,吃醋了?你好意思么?一个大男人和女人吃醋?”
“谁……谁吃醋!在下才没有吃……吃什么醋!在下不喜欢吃酸的。”
杨忆海呵呵直笑,手在虞初秋身上不老实的乱摸。
虞初秋红着脸,到处捉他的手。
“你别这样……这又不是在家,你胆子也太大了,被人看见……”说到一半,身体僵硬了。
杨忆海正高兴呢,忽见虞初秋脸色不对,回头朝虞初秋望的地方一瞧。
小王爷一身黄缎,站在宫门口,脸色好比刚吃过屎一样。看到他俩都在看自己,回过神来,气鼓鼓地一甩衣袖,跨进门槛,走了。
虞初秋推开杨忆海,道:
“我先回去了。你回家吧。”
杨忆海点点头。
结果小王爷一连好多天不和虞初秋说话,甚至路上遇见了,虞初秋和他打招呼,他也假装没看见。
这下翰林院那羣官可高兴了,没少奚落虞初秋。
虞初秋皆一笑置之,尽心尽力编撰《四库全书》。小王爷依旧常来慈宁宫,却不再来偏殿找虞初秋玩。
有一天,小王爷坐在慈宁宫里拨弄着一盘围棋。太后坐在他对面,挑起眼睛瞧了他好久,他都没发现。
不一会儿,宫女来报,说虞修撰求见。
小王爷手上的动作一停,“哼”了一声,头不见抬,拨弄棋子的声音却更响了。
太后宣虞初秋进来。虞初秋颇为憔悴的模样,禀报完公事,对小王爷作了揖,就退下了。
虞初秋刚出门,小王爷就将手里的棋子全扔了出去。
“哼!没心没肺的东西!算本王看走了眼!!”
说完,气冲冲走了。
之后他再遇到虞初秋,都是一脸生气。虞初秋跟他打招呼,他的回礼就是死瞪,好像虞初秋欠了他好多钱。
虞初秋也不是傻子,发现小王爷不待见自己,只好尽量低调行事。
眼见入冬,天气冷了许多。
这天,虞初秋踩雪进宫,走到西角门,与小王爷打了个罩面。
虞初秋赶紧退开一点,让出路给他先走,低着头不说话,余光瞥看小王爷一脚踏出了门槛,就退了回来。
“你现在居然连招呼都不和我打了!好得很啊你!”
虞初秋抬头,看到小王爷非常生气的样子,又不知怎么解释,只好朝他作了揖。不知为何,小王爷反而火气更大了,随手推了虞初秋一把。
“虞初秋,我恨你!”
虞初秋没有准备,被他推倒在地,手掌擦破了,流了好多血。
从此以后,小王爷每次进宫,又开始到偏殿去找虞初秋。只不过这次,小王爷不再同他玩闹,而是远远坐在一旁,看着虞初秋出神,生气时,还会拿起太监抄好的书本,朝虞初秋身上砸。
虞初秋都不回嘴,能躲的尽量躲开,不能躲的,捱了两下,也不吭声。回到家,被杨忆海逼问伤从何来,淡笑道:
“不打紧,天天爬书柜,磕磕碰碰难免。”
如此一长,虞初秋的任务总也完不成,人也越来越疲惫,有时累得在院子里坐一会儿,都会睡过去。
这天小王爷来偏殿时,正好虞初秋躺在梨花树下睡着了。
天上开始飘小雪。
虞初秋衣着单薄,像是刚从屋里出来透气的,结果一不小心,又睡着了。
小王爷静静走到他身侧,看了许久,蹲下去,坐在了虞初秋旁边。
“一天到晚生病,还这么贪凉……”
说着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虞初秋的嘴唇。软软的,温温的,稍微一碰就可以看得见纯白的齿。小王爷听见自己的心‘怦怦’跳得很大声,身体也不轻使唤,慢慢低下头去,吻了虞初秋……
是甜的。
舌头不受控制的伸进去。唾液交融,彷佛沾了梨花香的雨露,让小王爷心旷神怡。
“唔……你在做什么?!”
突然,美梦咋醒。小王爷睁开双眼,正对上虞初秋的。
小王爷立即像被开水烫到般闪退。不敢看虞初秋的眼神,因为现下虞初秋的每一种眼神,无论是愤怒、震惊、还是迷茫,都会让自己很受伤。
“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忘了吧。”虞初秋看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说。
小王爷突然觉得心很乱,一把抓过他,掐得紧紧的。
“忘了?能忘,本王还会痛苦到如今吗?我对你做了这许多,你一点都看不到也就罢了,你还常常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杨忆海有说有笑,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从来不想强迫你,可我渐渐发现,你都在耍我!你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对我不理不睬。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虞初秋,我恨死你了!既生我,何生你啊!你简直是专生来对付我的!”
小王爷把虞初秋推倒在草地上,想要霸王硬上弓。
虞初秋愣了好久,眼神呆滞,反应不过来,终于在小王爷的手伸进自己亵衣时,回了神。
“你放开我!”
“我不放!就算本王今天在此强了你,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你都愿意给姓杨的那个男妓上,为什么本王不行?!本王比他高贵多了!”
“啪!”
虞初秋一巴掌打在小王爷脸上时,身上的衣服已经给小王爷脱了一半了,发冠也松了,长发垂下,胸膛不住的起伏。
“是我错。你一直对我抱的是这样的心态,我都没发现。忆海跟我说,我还当是开玩笑,原来是真的。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你,你多保重。”
虞初秋系好衣服,扎好发髻,看了一眼原地发呆的小王爷,欲言又止,终是走了。
辞官是很不顺利的,因为有太师的一再劝阻。皇上也觉得虞初秋是个人才,不舍得放。可是虞初秋太坚决,终于在十天后,得到了辞呈。
杨忆海开始在外打点,将家产卖的卖,当的当,准备同虞初秋回湘西。
谁也不知道虞初秋为什么突然辞官,包括一直试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张德生都想不明白。小王爷开始酗酒,醉了就睡在欢馆。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牀上的人都不认识。
家里的大人终于注意到了小王爷的不对盘。王妃禁了小王爷的足,不让他出门。却仍不放心。特别是小王爷每晚都蒙着被子哭。王妃在房间外,隔着纱窗,听不清小王爷嘴里念的是什么,越发心疼。
小王爷的压抑,终于还是爆发了。
冬至,有庙会。
小厮看小王爷心情不好,提议出去玩。
小王爷走在街上,周围再怎么吵,声音都进不了自己的心。
他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没有目的,结果走到了虞初秋家门口。
一个下人和他的家人,背着上好的红木桌子从府中出来。
下人说:
“虞老爷和杨老爷真是好人呀。我做了一辈子下人,头回遇着这么好的人。临走了,还送我们东西。这桌子一看就很贵,可以用上好多年呐。”
小王爷立刻冲过去,抓着人家摇。
“谁要走?走去哪儿?”
那人被他摇得厉害,害怕道:
“这家主人辞了官,要回乡了。这两天就准备走,东西都收拾好了。”
小王爷撒腿冲到府门前,不停拍门。
“虞初秋,你开门!虞初秋!虞初秋!开门啊!”
虞初秋刚好在院子里捡东西。小王爷拍门板的声音很大,院子里扫地,做事的下人都听到了。管家想去开门,虞初秋叫住他,摇了摇头,挥手叫下人们都退下,自己走到门前,却犹豫了。
小王爷还在门外喊,可是拍门的动作却慢了些许,嗓音很是凄切。
“我听说你要走了,是真的吗?你连走都不告诉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最后一面都不肯给我见。”
管家道:
“老爷,你看这……杨老爷又不在家……你不如让他进来吧……”
虞初秋道:
“一会儿杨忆海回来,你去牵马,让他从后门进。”
管家点头去了。
虞初秋抚摸上门板,对着门缝道:
“世子,在下并不是讨厌才走的。在下希望你快乐。”
小王爷笑了一声:
“快乐?不知从何时起,能每天见到你,已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快乐。你现在这么对我,你还说是想让我快乐?”
“我们不行。谁都可以,唯独我,对你来说……不行。”虞初秋一字一句,想让小王爷明白。
可惜小王爷又怎么听得明白。他只当虞初秋一字一句,皆是痛彻心肺的拒绝。痛得他哭,痛得他流泪。身体慢慢滑落,手还在不停地叩门板。
“虞初秋,你开门……我就想再看你一眼……你开开门吧……我求你……我求你了……你说过,只要我从漠北回来,你就任我处置的!你还没有兑现诺言呢……”
虞初秋亦坐在门的另一面,一直陪着小王爷,没有走开,却始终没有开门。
小王爷知道他在,门缝里看得见虞初秋衣服的颜色。于是他就一直敲,一直敲,直到朱门上的狮子头沾上了自己的鲜血,手掌也已血肉模糊,还不肯放弃。
杜府买菜的家丁刚巧路过,赶紧跑回府报告,说小王爷坐在虞修撰家门前一直哭。王妃叫人连拖带抗,把哭闹不止的小王爷弄回了府,大骂他丢人现眼。
小王爷趴在被子上,哭得没了声音。他娘唤了他好久都不见他答应,急得也直掉眼泪,又是请大夫,又是安慰,夜深人尽时,小王爷终于安静下来,把事情原委同王妃讲了,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时不时抽泣两声。王妃在一旁看着,心揪似的疼。
“忘了吧,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孩子你贵为郡王,是那姓虞的不识抬举。如果你想要,不管是漂亮姑娘还是俊俏男孩,你要多少,娘都给你弄来啊。”
小王爷哽咽道:
“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他!我就只要他嘛!娘,我该怎么办?孩儿不能没有他的,孩儿不想让他走,不想让他走嘛。你去帮我跟他道歉好不好?说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强迫他,我以后什么都听他的,你叫他不要走啊……呜呜呜呜……”
王妃被他拉着手摇,手上的金发簪掉了好几根。小王爷闹到最后,着实困倦,才睡着。
王妃帮他盖好被子,擦干眼泪,再回头时,已是冷脸。
“好生伺候着,世子这两天不舒服,不会伺候的,通通撵出去!”
吩咐完下人,王妃走回自己住所,却没睡觉,招来一人。
夜半漆黑,油灯忽明忽暗。那人跪在地上,一身黑衣,头垂地,只晓得是个男人,身材样貌,皆是不详。
王妃道:
“去查查虞初秋和杨忆海这两个人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把柄。三日之后,是世子生日,本宫要为他准备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
三日后,虞初秋在家洗马。管家来报,说杜府的家丁来了。
虞初秋放下袖子,去问家丁。
“是世子叫你来的?”
家丁道:
“不是,是宁兴王妃叫我来的。王妃说,请您务必去一趟,有要事相告。”
虞初秋嘱咐了一番家里,随他去了。
到了杜府,王妃没给好脸色,开门见山跟他说了小王爷的情况。
虞初秋默默听完,问道:
“您的意思,我该怎么办?我安慰得了他一时,安慰不了一世。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长痛不如短痛。”
王妃冷笑:
“说得好听。你不是他,你当然不知我儿有多痛苦。我做娘的,一点也不想他痛,不管是长的,还是短的。我要他没有痛苦。你做的孽,痛也该由你来担。明天就是我儿生辰,我给你一天考虑时间,要不要到府里来,做我儿的禁脔。”
虞初秋猛然抬起头来,满脸的愤怒与不可思议,声音也不再冷静。
“不用考虑了,在下断不会同意的。”
王妃轻蔑的瞟他一眼,拿过桌上的一本奏摺,递给他看。
虞初秋不明其意,接过来打开。一看之下,气愤异常。
“你这是诬蔑!”
“诬蔑?笑话。难道那奏摺上,联名签字的官员都是假的不成?杨忆海贿赂官员哄炒地价,贩卖朝廷违禁药品,私通满族贵族,哪一条都够他死好几回的了。算起来,不是凌迟,也是腰斩。横竖都不会留得全尸。你好好考虑再回答。这本奏摺,会在后天早朝时,上呈给皇上。所以……他是死是活,全凭你明天的一句答覆。本宫敬候佳音。”
王妃说完,笑得高贵又自信。金光闪闪的凤冠,灼得虞初秋睁不开盈满泪水的眼。
相似的桃花水眸,虞初秋复杂又寂寞的眼神,也令王妃心中一动,说不出什么滋味,却很快被忽略了。
也是这天,杨忆海去向公主辞行。路上,遇见了苏家姐弟。
杨忆海很高兴,心想好久没见他俩了,特别是苏紫天,都长得和自己一般高了。本想打招呼,细一看,杜子腾和杜羡云也在。
杜羡云一脸病容,面色苍白得好似死人,身体也很是虚弱,瘦瘦的,穿在身上的衣裳,就像摆在衣架子上。
苏紫川怀里抱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婴儿,不舍地看了好久,终于递给了杜子腾。
孩子立刻哭了。杜子腾表情凄苦,一手抱着婴儿,一手还要搀着病弱的哥哥。
“你非要走吗?”
苏紫川紧了紧背上的琵琶绳。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朝廷太腐败。在这样下去,我哥在边疆会吃不住的。我和弟弟,从小跟着娘学暗杀。我爹还在虞老太傅家时,是掌管西厂的锦衣卫头头。我娘是我爹手下专门负责暗杀任务的歌姬。当年虞家出事,我娘这么厉害的人物,也只能带走虞晓生一人。时过境迁,我们苏家被追杀时,又是虞老夫人的幼弟,和虞初秋救了我们。虞家对我们苏家,三代恩情,只能来世再报了。我与弟弟,只能做这个,也只会做这个。要是杀了满洲人的皇帝,这场仗就会结束,百姓也不再受苦。你明白的,我们必须去!”
苏紫天握着杜羡云的手,眼里有泪,却是笑的。
“老师,如有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