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漠北篇 十八章 回程
虞初秋躺在被褥上,盯着门边的食盘,思索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撑起无力的手臂,连滚带爬到了食盘前,伸出颤抖的手,擦掉眼底的泪水,抓起一只鸡,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每咽下一口,力气就恢复一分,脸色也渐渐红晕,眼神不再彷徨,很是坚定。
于是乎,半路发情的小王爷,狂奔回来,掀开门帘第一眼,看到的是,赤身囧囧、蓬头垢面,趴在门边,满口食物的虞初秋。
小王爷愣在当场,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蹲下去,高兴道:
“你肯吃东西了?太好了!对对对,多吃点,有了力气,我们才能和他们斗!”
虞初秋在他进来时,抬头看他一眼,复又低头继续吃,塞得满嘴都是食物,嚼都嚼不过来。
小王爷见他没空理自己,说了两句别的,坐到对面墙边,看他吃,笑容很僵硬。特别是虞初秋一丝不挂地趴在草堆上,白玉般的肌肤,隐隐约约藏在黑缎似的乌发下,对于中了囧囧的小王爷来说,这是何等鼻血崩张的画面。
结果事情发展到最后,变成虞初秋趴在草堆上,饿死鬼似的咬着一个包子。小王爷急色鬼似的趴在虞初秋背上,咬他。
虞初秋吃食。小王爷吃他。
再后来,虞初秋也中了囧囧,放掉手中的食物,改抱住小王爷。
两人滚作一团,干柴烈火。
呻吟与低吼,温香与软玉。
这次经历是小王爷最爽的一次。虞初秋史无前例的迎合,让他情难自禁,在虞初秋身上留下许多粉红的吻痕,双手抱紧虞初秋,恨不得将他揉成自己的骨血。
小王爷无意识地一遍遍在虞初秋耳边低喃。
“初秋……”
每当这时,紧闭眼帘的虞初秋,总会敏感地轻吟一声,长长的睫羽微微颤动几下,桃花眼虽未睁开,一抹满足的笑意已爬上脸颊。酒窝在因为药力而粉红的双腮上,勾引得小王爷一次次俯下身子,激动亲吻他的鲢鱼唇。
这是小王爷gao潮来临最快的一次。他放低身子,紧紧压住虞初秋,抱紧他的大腿,感受到虞初秋因为快感弓起的身体,一声低吼,又一次倾泻在虞初秋身上。
虞初秋微昂颈项,扣紧小王爷的双肩,也叫了一声,到达gao潮。
gao潮的瞬间,小王爷清清楚楚听到虞初秋叫的是:
“忆海……”
小王爷的心情,立马降至零点,再次勃起的分身瞬间软了下去。
…………
……
五天前,在战败的郁闷中,沉寂了很久的秦皇城,终于迎来了一件开心事。全城的父老乡亲,男女老少,齐集西城门,夹道欢迎,远从西域回来的骆驼商队。
慢悠悠踱步的骆驼,满载货物与金银的骑乘,自信而富有的商旅,高兴相迎的亲人。
长长的商队,从雄伟的西城门进入。杨忆海翘首坐在骆驼上,还离得老远,就已用手遮住太阳,望向重兵把守的西塔楼,试图在走动的士兵中,看到身穿海蓝色官袍的当地父母官。
结果是,没有……
杨忆海随着队伍进入城内,心情不禁有点失落。特别是他看到道路两旁,不断有亲人来接队上的夥伴——
有的搂妻抱子,合家团聚;有的爱人相拥,激情热烈;有的父母互掺,欣慰迎子……
杨忆海越看,心里越不舒坦,嘴巴厥得老高,都可以挂油瓶了。
他耷拉着脑袋,紧了紧手中的纸包。
“这是什么?”忽然,身侧的骆驼上,伸来一指,戳戳杨忆海手中的纸包。
杨忆海抬头看去,原来是同队的马匹潘。
“提神香。”杨忆海勉强笑笑,“他喜欢读书。”
马匹潘诡异回笑:
“你的那个她怎么还没来?不会是趁你不在家,跟汉子跑了吧?”
杨忆海瞪他一眼,心情已经非常不好了。
马匹潘拍拍他的肩,笑笑,策骆驼向前去了。
杨忆海一路上,不停的张头探脑,还是没有在人羣中,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努力说服自己,也许今天衙门事多,虞初秋抽不开身来接他,可心里的怨气还是如翻腾的油锅——火气大着呢!
当他拉着骆驼,穿过万人空巷的小街,终于走到衙门前,内心的激动居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在门前站定,杨忆海整整衣帽,这才潇洒自信的入去。
院子里有个正在扫地的小厮,目光呆滞,出神的想着什么,表情悲伤。
杨忆海由于太过高兴,并未察觉有何不妥,兴高采烈跑过去。
“小哥,麻烦帮我通传一声,我找你们巡抚大人。”
“!!!”那小厮猛然抬起头来,直直盯着杨忆海,神情紧张又忧愤。
杨忆海见他没动,继续道:
“我可是从西域,大老远赶回来的!走了大半个月,你们大人居然都不来接我。哎,小哥,你悄悄告诉我,你们大人趁我不在家,都干了些什么?你老实说,这锭金子就是你的啦!”杨忆海利诱。
小厮没见过杨忆海,一听这话,大致也猜到了他的身份,慌张扔掉手中的扫帚,朝正厅跑去。
杨忆海纳闷:
“乖乖,有钱都不要?你跑什么?!”忽又顿悟,也朝正厅追去。
刚进前堂,杨忆海就大吼:
“虞初秋!!你要躲我到何时?!跑得了和尚,你跑不了庙!你给我出来!!我倒要看看,你趁我不在家,包养了多少狐狸精?!虞初秋!!你给我出来!!虞——初——秋!!!”
“哎呀呀呀!杨老板你别喊了!”憔悴的胡师爷,在小厮的搀扶下,颤颤悠悠从屏风后走来。
他刚踏进前厅,满眼血红,彷佛踢翻醋坛的发疯羚羊,立即冲到他面前,抓住他摇:
“你们巡抚大人呢?叫他给我出来!!你老实告诉我,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他都和哪个狐狸厮混去了?有没有怀小狐狸?”杨忆海转来转去,“我不管,有了又怎么样?老子回来了,通通撵出去!!”
杨忆海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幅虞初秋躺在众多美女中间,花天酒地的画面。那气啊!!就不打一处来!
等他回过神,准备揪出虞初秋这个负心汉,和他圈养的小狐狸精时,看到的是,满屋子下跪的人。
杨忆海右眼皮登时一跳,从未有过的心慌,跃然心头。
“你们都怎么了?虞初秋呢?你们跪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当官的,呵呵……呵呵……”
杨忆海干笑两声,脚步已不听使唤的向门口走去。
他自己也不知为何,非常想快快离开这里,生怕走慢一步,听到自己绝对不敢想的事。
当他抬起一腿,正准备跨出门槛时,胡师爷苍老而哽咽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衙门里,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进杨忆海的耳朵。
“杨老板……虞大人……多半已经长生了……”
“啪……”
杨忆海手中的纸包掉落于地。波斯的油纸,散开些许,保护不了里面的薰香。
适时一阵劲风过,油纸心中的香料,被吹得灰飞烟灭……
…………
……
当夜,秦皇城内歌舞升平,阖家团聚。
商队上少数几个无家无眷的兄弟,理所当然聚在一起,找乐子消遣。
醉囧囧,秦皇城内最大的妓馆,漠北边塞的不夜宫。
马匹潘左手搂抱一个丰满的妓女,右手端酒杯,红光满面。
二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前剥花生米,昂首,往嘴里扔。
头儿享尽齐人之福,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正是良辰美景,花好月圆时,被“乓嘡!!”一声踹门响,打破。
屋内众人看清来人后,恢复嬉笑。
头儿抬手招呼他道:
“哟!稀客!小子,快过来,你还欠我们一顿好酒呢!哈哈哈……”
马匹潘调侃道:
“你怎么会这种时候跑来这里?你那个相好的呢?怎么?嫌你回来晚了,给你一个闭门羹?呵呵……甭理她,娘们嘛,明日哄哄就没事了。喝酒!”说罢,拍拍他肩膀。
杨忆海扫开一个妓女,坐下径自倒了一杯烈酒,一口饮尽,皱了皱眉头,再倒一杯,又一口干,“啪!”地放下酒杯,复抬头时,杏眼清明且坚定。
“马匹潘,兄弟我求你帮我寻一人。”
“谁?”
“虞、初、秋!”
马匹潘纳闷:
“新上任的巡抚?他不是去满地……”
杨忆海满上酒,又饮一杯:
“所以我才找你。我知道你家和满人做马匹生意。”
马匹潘想了片刻,端起一杯酒,也干了。
“要知道满人都是土匪,此一去,如进虎囧,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是断不会冒此风险!大家兄弟一场,杨兄弟你开口,岂有不帮之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杨忆海重复道。
马匹潘叫人拿来一个海碗,亲自倒满极烈的白酒,摆手道:
“只要你喝完这碗酒,他就是只剩骨灰,我也给你找回来!”
杨忆海从小生长在烟花之地,饮酒之事本不在话下。可面对洗手碗这么多的烈xing白酒,要一次喝完,但凡喝过酒的人,都知道这么喝是很伤身的,而且很可能还没喝完,就倒了。
杨忆海想都没想,端起碗,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口一口,一滴不剩,将海碗里的烈酒,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之后,杏眼湿润,带上了醉意。
他扣过碗,对马匹潘道:
“他对我有恩,你一定要找到他。我等你的好消息。头儿给我作证。”
头儿点点头,看着杨忆海有些摇晃地下了楼。
杨忆海出了妓院,没走几步,便觉天旋地转,赶紧扶住一处墙垣,还没站稳,胃里一股翻腾,“哇——!”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吐,直至吐到黄胆水。杨忆海吐到后来,感觉浑身虚软,干脆靠墙坐在了地上,过了许久,才重新撑着昏醉的脑袋,扶墙,朝家的方向走去。
…………
……
第二天,一大清早,穿戴整齐的杨忆海,又一次踢开醉囧囧的大门,将酣睡的头儿,从女人堆里拉了起来。
头儿烦死啦!大发脾气:
“哎唷!我的小祖宗!你又有什么事?马匹潘天刚亮,就已经出城了,就是去找你那个什么巡抚大人的。你要找他,去北城门,别来烦我,我要睡觉!”
杨忆海杏眼闪光,拉着头儿不让他钻被窝。
“不用了,我想了一晚上,我确定他还没死!”
“嗯?”头儿回头。
杨忆海道:
“我听说宁兴王妃还在城中,这说明小王爷还没死。”
“所以呢?”
“所以如果虞初秋死了,朝廷一定赶着派人过来救小王爷。可现在朝廷一直没派人,说明虞初秋还活着!”杨忆海越说越兴奋,“头儿,你可有法子接近满族什么大官么?”
头儿扶额,倒向枕头。
“天!我为什么会收了你这么个烦人的徒弟!”
…………
……
第三天,脚步急促的杨忆海,走进了衙门。
“胡师爷,你们虞大人原来买的美人呢?我那天可是听您说,满人也把她们放回来了的。你可别私藏公物啊!随便谁谁谁参你一本,这可就是贪赃!”
胡师爷吓得不清,赔笑道:
“杨大老板,这哪儿的话。虞大人买来的那些美姬,都在衙门后院暂住着呢。谁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一直这么养着。要不,我全给您送去,也好了了我们一桩事。”
杨忆海眯眼,一步步逼近胡师爷,看得他冷汗直冒。
“我不在时,你是不是也跟你们虞大人这么说?嗯?!你老实给我交代,你给你们大人,行贿了多少个狐狸精?!”
胡师爷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没有!绝对没有!虞大人在您走后三天,就出城了!!”
杨忆海眼神一暗,拂袖朝后院去了。
胡师爷擦擦额头,紧随他去。
一刻钟后,胡师爷叫人将虞初秋买的二十个美男与美女,排成一排,立正站好。
杨忆海走上前,一个个钳起少男们的下巴,观察他们的容貌。
这个不行!
这个更不行!!
这个也是人?!!
不行,不行,不行!!!
杨忆海看完十个少年的容貌,暴跳起来。
“居然没一个长得比虞初秋好看!!那你们还出来卖什么?!身为小倌,相貌连巡抚大人都比不过!我还真不知道是他买你们,还是你们故意卖给他!!”
闻言,十个男孩,皆红脸低下头去。
杨忆海看得那叫一个张口结舌,指着他们,手一直抖。
“不会让我说对了吧?!”
猛回头,瞪视胡师爷:
“这这这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虞初秋没走那三天,有几个时辰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没。”胡师爷擦把冷汗,“虞初秋那两天忙得饭都顾不上吃,只匆匆对这些美人过了一目,便没再见了。不过……”
“不过?”杨忆海眯眼。
“去草原的那几日,虞大人一直和他们朝夕相处。”
胡师爷一句话,杨忆海的脸色已变了几闪,急忙补充:
“不过老身也在场,虞大人绝对没有您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你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哼!”
杨忆海瞪他一眼,又走至美女身前,一个个仔细看。
哟!这个好丰满!
这个也是……
这个也是?!
难不成……
虞初秋喜欢大波妹?!
杨忆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板纤直的身体,无故生起气来。
“为什么都是看起来一脸天真,胸大、屁股大、腰细细的美女?”
胡师爷小声插嘴:
“因为对于正常的男人来说,这才叫美女。天真、纯洁,丰满的女人,摸起来很有肉感,而且也容易生养……”
杨忆海听到“生养”二字,额现青筋,眉毛狂挑。
“哟,胡师爷,这么说,您的意思:我不是正常男人?”
“不不不,老身不是这个意思。”
杨忆海皮笑肉不笑:
“你们一个个安全回来,吃香的喝辣的,留下你家大人在那天寒地冻的虎囧里,都不知道是生是死!!”杨忆海长舒一口气,“等他安全回来,我们再慢慢算这、笔、账!”
胡师爷与周围几个下人,惊得连连冒汗,不敢作声。
杨忆海斜瞟一眼,正盯着自己发春的十个少女,头疼道:
“哼!如此庸姿俗粉,怎么可能入得了满族二王爷的眼?!!”
“那我怎么样?”
“还有我。”
忽然,院门口传来一男1.女,两声调侃。
众人闻声望去。
月门处,轻衣薄纱的红衣美女,衣着却不暴露,一只美腿滑出透明裤管,囧囧地勾着琵琶。
而月门之上,倒挂的半大少年,一身白衣,手摇摺扇,表情天真的啃着一个苹果。
一对姐弟,倚门笑。眼底的担心,只传给杨忆海知晓。
醉囧囧雅间,杨忆海、马匹潘、二愣、头儿,四人一桌,关门围坐。
“杨狐狸,你可想好了?请客至少要这个数。”二愣把算盘推到杨忆海面前。
杨忆海倒了一杯酒,瞥了一眼算盘。
“哈!我还以为多少钱呢!小意思!”
说完,顺手扯下腰间的钱袋,倒出十几颗金豆子,豪爽道:
“拿去!请他吃好了,这可是敲门砖呢!像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别的没有,就有点小钱,唯独没有关系。操!真他妈要办点事的时候,抗着猪头,找不着庙!”
二愣转头看看头儿,头儿挑挑眉,不置可否。
于是,从这天起,杨忆海的钱财像流水一样只出不进。不为别的,全花在请客吃饭、交朋友上面。当然,钱不能白花,结交的朋友,自然是为了一步步接近满族二王爷——扎依。
守株待兔,也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一天,何况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杨忆海金钱开山,银钱铺路的攻势下,扎依王府的首席幕府,终于与杨忆海结成“知己”。于是他又不惜重金,置办礼物,隔三差五的往二王府送。
只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进了府的礼物,像打了水漂,没了回应,彷佛在试探着来人的诚意。
做这种事,尤其不能半途而废,一旦放弃,前面的付出,就当真是石沉大海了。
杨忆海出手也不再似原先那般阔绰,谨慎小心了很多。
这天晚上,杨忆海顶着两只熊猫眼,沉默的坐在老地方喝酒。
二愣、马匹潘和头儿,也照例在场。
三人看着憔悴的杨忆海,不住摇头。
二愣尽量轻地拨动算盘,缓缓打好,又一次推到杨忆海面前。
“上一次买礼物,花了三千两,那个二王爷都没看上。要是还送,起码得五千。”
杨忆海面无表情地拿高酒壶,倒满杯,一饮尽。
“唉……”马匹潘叹气道,“杨兄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么执着,究竟值不值得?!这一前一后,连请客带送礼,才一个月不到,足足花了你上万两银子!够普通人家吃喝一辈子了!为兄我看在眼里,都替你心疼,你说我们跑一趟西域,风餐露宿,野兽土匪,什么风险没遇过?刀里来、沙里去,辛辛苦苦来回一趟,才千两银子进账。你这么花下去,纵使家中留有金山银田,也会给你挥霍了去!”
杨忆海不说话,手指握紧酒壶,指尖犯白。少眠的杏眼,布满血丝。
头儿捋捋翘翘的胡须,以长者的姿态道:
“小子,你不妨听我一句。你这么花费下去,一定会垮。以前花去的钱,反正是要不回来了,全当买个教训。要是二王爷买账,早开门让你进去拜访了。我们现在根本搞不清他是嫌礼轻,还是压根不想见你。要是后一种,你就是送月亮,也是白搭!如果是前一种……我也得劝你,小子,我们是商人。在商言商,无论做什么,讲得就是一个‘值得’!除非那啥巡抚虞大人,是你的什么莫逆之交、生死兄弟……”
“值得。什么都不值得,唯独他值得。”
头儿还没说完,杨忆海放下酒杯,醉眼惺忪,缓缓拿下手指上的绿宝石戒指,放到二愣面前,又倒了一杯酒,喝了。
“替我把这个当了吧,你认识当铺的人,替它当个好价钱。”
二愣盯着戒指,打了几下算盘,慢吞吞道:
“杨狐狸,就算如此。要是二王爷这次肯了,你上门拜访,还得拿得出这个数。”
二愣伸出五个指头。
“你还有钱么?”
说完,二愣将算盘朝杨忆海移了移。
杨忆海盯着算盘,思索许久,嗓音沙哑道:
“帮我节省些,我回家再想想办法。”
闻言,在坐三人皆一声叹息,摇头以示同情。
这天夜里,杨忆海喝得很醉。独自一人,头顶着圆月,一步一晃地在自家院子里呐喊。
手里的酒坛,衣襟上的湿浸,脚下的虚浮,嘴里的脏话。
杨忆海发泄着内心的苦闷。
“他妈的!这么多钱,谁不心疼啊?!奶奶个胸,我又没花你们的钱,你们心痛个鸟!你们当我的钱就好赚?!不也是一文一文,血汗钱来的!!呜……可我他妈的能怎么办?!!虞初秋你他妈的就是个祸水!!害人精!!!老子大半辈子的积蓄,一家伙全给你败光了!!呜呜……”
杨忆海坐在台阶上,一手提酒壶,单手捂脸,哭得很伤心。
“你个死虞初秋……哼哼……老不让我省心!书呆子!我恨死你了!最恨你……”
骂到痛时,抡起酒壶,砸碎在院墙之上,留下一滩斑驳的痕迹。
杨忆海站起来,踉踉跄跄踢门进屋,从被褥下的暗格内,拿出一个精致的化妆盒。
杨忆海小心翼翼拿开它,双手虚晃地拿出了一沓老旧的银票。
那是他当小倌时,多少日夜,提心吊胆,积攒下来的救命钱。
杨忆海一张一张地将银票摊平,一张张过目,一笔笔累加。
整整五万两,分毫不差……
杨忆海突然抓紧这最后的财产,疯狂大喊:
“虞初秋!!!你他妈一定得活着!!!!!”
…………
……
虞初秋睁开眼睛,目光清明。
抬眼看到帐顶漆黑,虞初秋急忙爬到窗边,观察了片刻,拨开地上的稻草,手脚并用,将地上的炭笔记号涂抹干净。
朱小王爷还在睡,似乎不满虞初秋弄出的声响,收紧圈在虞初秋腰部的手臂,想将温香往怀里带。
虞初秋轻唤他,摇他醒来。
“做什么?”小王爷迷糊揉眼。
“嘘……”虞初秋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我带你逃走。”
朱小王爷一听这话,一个机灵坐起来,抱着虞初秋,兴奋地笑。
“你找到逃走的方法了?你真聪明,怎么想到的?我一直在你身边,我怎么不知道?”
虞初秋抓过一件破衣裳穿上,拉紧小王爷的手,道:
“先不说这个,再不走就天亮了。”
“嗯!”小王爷星眸亮亮的,望向虞初秋,笑意满满,紧了紧掌心的手,探身走在了前面。
谁知二人刚走至门口,门帘被人,用马鞭从外面挑了起来。
小王爷警惕地退后一步,护住虞初秋在身后。
“哈哈哈哈……”来人探身进门,身后又闪进四名大兵,拔刀相向。
虞初秋绕过小王爷肩头,看清来人面容时,心下冰封。
别人还好说,来人偏偏是努尔哈赤那个专门派来整他俩的亲卫!
“两位好久不见啊!”亲卫假笑,“最近过得还算舒坦吧?有吃有喝,还有‘睡’!”
亲卫的语调很是嘲讽,如根根芒刺,直打虞初秋心尖。
虞初秋下意识地一缩手。小王爷牢牢抓住,将虞初秋的手,握得紧紧的。
虞初秋抬头看他。小王爷只是瞪着亲卫,百般怒火,心头压。
亲卫笑笑,挥手:
“带走!”
…………
……
天亮时,小王爷被关在一辆囚车里,脚边放着纸笔。
亲卫悠闲的站在囚车前,手里拿着马鞭,挽袖子。
“本来,我想等您自己开窍。但现在事情有些变化,我不能不加快步伐。要我说,小王您也太不识好歹了,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还大老远的,给你弄来个大美人暖牀。您居然连个书信也不给我写。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考虑到,您母亲的思子心情啊!天底下,哪个母亲……”
“呸!”小王爷看准亲卫走近,朝他脸上吐口水。
亲卫闭眼,压下心头火,掏出手绢擦脸,语气已经很不好了。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今天无论如何,你的亲笔书信,我是得定了!”
“你休想!”小王爷不屑道,“本王认定的事,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休想改变!”
小王爷撇了眼亲卫手里的鞭子,大笑道:
“哈哈哈哈……你们满人也忒没有主意了,换来换去,就这几招花样。哼!曲曲一副鞭子,也想让本王屈服?!”
亲卫冷笑:
“今非昔比。昔日你无所惧怕,我们自然无奈你何。小王你轻财轻利,却重情重义。对付你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情’字下手。”
亲卫把马鞭按进盐水桶,慢慢道:
“我今天用的这招,即便说与你听,你也没法应付。所以说,我赢定了!当日在山海关外,你会因一时冲动,深入腹地追击数十里,说到底,也是为了替令姊一血前仇。如此至情之人,我就不信你今天不写!!”
亲卫抽出马鞭,“啪!”地一声脆响,打在地上,击碎嫩草无数。
小王爷听他说了半天,已猜出大半,心中冷汗泠泠,双手攥紧囚车的牢笼,微微颤抖着。
亲卫打了一个响指:
“带他出来!”
衣衫破烂的虞初秋,气息微弱,脸色苍白。纵爱过度的身体,步子有些虚浮。
满人把他绑在柱子上,双手吊高。
小王爷忍不住咆哮,撼动囚车,目光慌张,却似要吃人的恶狼。
“人渣!!放开他!!仗是我打的!人是我杀的!你们冲我来好了!对付一个文弱书生,你们算什么英雄?!你们简直不是人!!”
亲卫的面部肌肉抽动,一扬鞭子,毫不犹豫朝虞初秋打去。
第一鞭子,便皮开肉绽。
虞初秋忍不住叫了一声,其声如垂死的野兽,凄惨无比。双手缴紧绳索,生生勒出血痕。
“你还真敢说得出?”亲卫嘲笑,“如果我们不是人,那你是什么?你对他做的那些事,就是圣人所为?敢情你们大明,君王就是如此体恤臣子的?书读得好,不一定有出息,还得会暖牀!哈哈哈哈……”
周围满人哄堂大笑。
小王爷十指深嵌木笼,一句也反驳不出来,咬着牙龈,直至嘴角出现一丝血迹。
一声虚弱的呻吟,是虞初秋的声音。
“世子……别听他的……在下是自愿前来……所做一切,皆是自愿……与您无关……”
小王爷痴痴望着他:
“虞初秋……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咳咳咳……”
亲卫大笑:
“好一副主仆情深。好,好,好!你们感情越深,我的计划就越顺利。”
他转身向小王爷,用鞭子勾起虞初秋的下巴。
“你想救他,就写质书。你要是写得慢,说不定你这位娇弱的美人,没一会儿就给我打死了。”
说完,走开两步,鞭子如凌厉的眼镜蛇,奇袭而来,如刀风过境,刮得虞初秋体无完肤。
“不许写!”
虞初秋额上的汗水,浸湿了双颊。唇残血,手握拳,面如纸色,却始终不再发出痛吟。
小王爷挣扎。他丢掉纸笔,打翻砚台。抱头闭眼,不忍再看。耳边传来的鞭子声,又使他不得不睁开眼,一次次激动地抓住囚车喊:
“拿笔来!还有纸!本王写!你别打了,本王什么都写!!”
亲卫嘴角微扬,停下动作,擦擦额头的汗水,解kai上衣,又继续打。
“我说过,你不写完,我是不会停的。”
小王爷闻此,一把扫开新拿来的纸笔,站在笼子里喊:
“你打!打死他我就自尽!到时一样没人写!!”
亲卫看他一眼,照打不误。
小王爷本是虚张声势,等了不到片刻,眼看虞初秋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又叫道:
“纸笔!!快!!”
囚车周围的士兵,还在收拾,根本来不及给他拿新的。
小王爷望了眼虞初秋,迅速脱xia衣服,咬破手指,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质书”二字。
亲卫瞥了一眼囚车,笑容爬上嘴角。
气若游丝,声似抖弦,虞初秋道:
“世子……不能写……秦皇城有四十万老百姓……写了,我们就是千古罪人……”
亲卫眼神一冷,对着虞初秋又是一鞭。
至此,虞初秋身上,再无一处完好的皮肤。
小王爷拳头抓得咯咯响,yin冷道:
“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
亲卫无所谓的耸耸肩:
“你想有机会,就快点写。”
小王爷擦擦额头的冷汗,咬破的手指,滴着血。
他抬头望向虞初秋。虞初秋的嘴唇已经发乌,再无气力说话,但他的眼神,明明固执地写着“不可”二字。
小王爷望着那落在虞初秋身上的鞭子,眼神不再徘徊,低头完成了质书。
亲卫满意离去。
小王爷抱着满身是血的虞初秋,回到帐篷内。
面对如斯伤势,小王爷跪在虞初秋身边,无力的哭了。
“对不起,虞初秋……原谅我最后的任xing……我用秦皇四十万百姓的命,换你的……因为整个秦皇城,我只在乎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