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 不要哭了。”
“花花,到最后还这样任性,真是对不起啊。不过……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呢?”
“……”
记忆中的她的嘴张张合合, 真真正正的泪流满面。不是你任性, 而是我任性啊, 松阳……
“这个世界上, 最有资格憎恨这个世界的, 是银时不是么?”
“可是,你却比他更加憎恨这个世界,为什么呢?晋助。”
“不要说什么一开始望着的地方都不一样, 这种事情,除了桂, 谁都知道。”
“呐, 晋助, 告诉我。”
你憎恨这个世界的理由,你与旧友一刀两断的理由, 你毁灭一切的原因,你心中的黑色野兽是仅仅一只还是很多只。
******
夏川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然后默默的收敛了心神。
窗外已是红霞满天,不知道为什么, 这里静悄悄的, 一丝声音都听不到, 夏川定了定心神, 站了起来。她推开纸门, 不出所料,外面也是静悄悄的, 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眨眨眼睛,努力使眼睛适应这不见五指的黑暗,就连BOSS和toki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么想着,她微微蹙起了眉。
BOSS到底带着toki干什么去了?她对问题的答案很好奇。但是她更感兴趣的是出现在江户的鬼兵队,按照她对那个人的瞭解,那个人一定在不远处观看着事情的落幕,如果BOSS已经去了的话,那么她倒不用太过担心,现在比较重要的是——高杉晋助,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换下身上的睡衣,穿上之前一直搁置不用的红色旗袍,将头发简单的挽成马尾,再钻进真选组的武器库挑选了一把□□和一个火箭炮,然后手握刀肩扛炮的出了真选组的大门。
黑色的天幕已然压下,纵使歌舞伎町的灯火辉煌到仿若白日,但实际上,橘黄的灯光和金白色的日光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就好像结婚前和结婚后的男人一样无常。她看着眼前的灯光,忽然的就觉得有些刺眼,将眼睛捂在手下许久,她才再次睁开眼睛,向前行去。
杀手的动作本就需要隐蔽,而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夏川的身手自然不用多言,仿若猫一样灵巧的身子在黑夜中穿梭着,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江户各个可以停泊船只的码头。
天空逐渐飘起细雨,这让夏川出现在高杉面前的时候看起来有些狼狈,她伸手耙耙自己被雨淋湿的头发,先是放下肩上看起来很可笑的火箭炮,然后再丢开对她而言算得上是累赘的□□,精疲力尽的坐下来,完全不在意这个地方可能会脏的可能。
“连刀都解下,你就那么相信我不会杀你?”高杉侧坐在船舷上,怀中抱着一把古旧的三味线,缓缓地拨动着,声音里却带着尖刻的嘲讽。
“杀不杀都没什么意义了,反正有的事情你已经确定了不是么?通过BOSS的存在。”少女懒散的将身子靠在木制的船舱内壁上,舒服的好像下一刻就会伸个懒腰睡起觉来。
“……你倒是伶牙俐齿了不少。”对于她的话,高杉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刻意的去纠正。
船顶的檐水顺着砖瓦的痕迹缓缓的流下来,将这个世界陷入了一片纯粹的黑暗之中,雨水流下的声音和三味线的声音结合到一起,更将这个世界显得静谧美好。坐在船舷上的男子慵懒而华贵,绑着绷带的脸上给人以浓浓的孤寂以及拒绝的意味,修长的手指握着小小的拨子,缓缓的奏出和缓的乐声。
夏川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的闭上了眼。
那个时候三味线并不是平民能够用得上的乐器,但是,松阳好死不死的正收藏着一把,被男孩看见之后就死皮赖脸的缠着松阳直到将它送给他为止。
——需要格外提醒大家的是,所谓的“死皮赖脸”这个词是由阪田银时同学友情提供,其真实度有待考证。
总之,自从那个时候起,高杉君每天除了文化课和“体育课”之外又多了一门课,那就是“音乐课”。
从一开始被银时抱怨的“到底是谁在杀猪啊就不能干脆利落的给人家一个痛快”到之后的可以开演唱会的程度的时候,那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但是,记忆中那个坐在最中间的课桌上拨着三味线受着全班同学景仰视线的骄傲的紫发男孩,在记忆中仍然挥之不去。那个时候的高杉至少还有虽然算不上柔和但也绝对不残酷的笑容,只要每天看见松阳老师便会勾起一抹骄傲的笑容,在得到老师的肯定和鼓励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松阳,是他的光。
夏川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之后了,早川蹲在她身前,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猛地后退几步,一脸惊恐。那个时候,夏川还以为她在她眼睛里看见了僵尸。
那是一张惨白到除了白色什么颜色也没有的脸,黑色的眼睛忽然睁开以至于睁得太大只看得见动也不动的瞳仁,然后,从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慢慢的流出了鲜艳的颜色。
“夏川!!!”早川鼓起勇气上前,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退下来,一张狰狞可怖惨白无比的脸再加上两道红杠,怎么看都是传言中栩栩如生的女鬼的形象。
夏川不在意的擦掉脸上的血痕,微微闭上了眼,啊啊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么?
“早川,叫他们开船。”高杉不知什么时候走掉的,现在又转了回来,大概是因为早川的叫声太过凄厉,才将他吸引了过来。他嘴上叼着一根菸杆,烟杆嘴部飘扬着袅袅的白烟,看到夏川的情况,他果断的下了决定。
“可是,万齐君还没有回来。”早川犹豫着一边看看紧皱着眉的夏川一边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高杉,轻叹口气,陈述着事实。
“万齐的话会想办法赶上来的。”
就这样,人斩万齐先生就这样简单的被抛弃了。
仿若画舫一般精美的船在瞬间就完成了组装,夏川在心里暗叹着这可以比拟变形金刚的飞船,一边看着辽远广阔的星空,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啊,抽空瞟了瞟锁住自己双手的手铐,少女颇为忧郁的叹着气。
不知道BOSS知道自己这么简单的就踏上了与高杉的私奔之路,不知道会怎样想,看着灯火辉煌的江户城,少女很认真的思考着“人生哲学”。
太空飞船明显和在水上行走的船有着明显的不同,就连准备时间都有着天壤之别,至少,现在她已经看到那一片黑色中的白色已经看腻了船却还没开。
“高杉大人,飞船稍稍出了点故障,我们会马上修好的,请您耐心等待!”鬼兵队的队士这样的冲着面无表情的高杉报告着,然后又急冲冲的跑走了,看起来对于维修,这位小夥应该也能助上一臂之力。
飞船迟迟不见修好,三个昔日的同学站在甲板上仰望星空,比起高杉越来越黑的脸色,夏川的脸色倒是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很遗憾居然连仅剩的光亮都要夺走的命运大人的厚此薄彼罢了。
“呐,高杉……”
“为什么,你会比银时更憎恨这个世界呢?”
夜风拂过,夏川百无聊赖的站在甲板中央,微微勾起唇角,明明是可怖的面容硬是在月色的照耀下变得柔和起来,但是,她问出的问题却并不是那么的柔和。
“……我说过,我和你们望向的地方并不一样,从一开始。”风忽然激烈起来,像是在讲诉什么不满一样使劲的吹拂着,高杉身上的衣服被吹得鼓了起来,看起来颇为滑稽,但是三个人却没有笑的心思。
“那种事情,一开始就知道了,我问的并不是那件事,你应该明白的,高杉。”夏川的脸庞却彷佛雕塑一样一动也不动,身子也彷佛泥塑的一般,她又想起了那个时候松阳的笑容,彷佛玻璃一样易碎却不属于他的笑容。
他说:“我希望带给你们的的,是救赎,而不是毁灭。”
那个时候的他躺在破败的房间内,四处脏污都止不住他发出的光茫,忽明忽暗,仿若萤火虫一般发出的光亮,微小却是倾尽了全力的光芒。
可是,他却还是生生将他们毁灭。
当她拿起刀的那一刻,就不会再有改变,无论是记忆中的严肃却慈爱的男子或者温柔却刚强的女子,都已经渐渐地离她远去。
对不起了,……
她闭上眼,握紧手中利刃,一劈而下。
“……”高杉没有再开口,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天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圆月,悠悠的吐着菸圈,被精雕细琢出来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夏川,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明明我们都知道晋助他……”早川试图调和两个人的气氛,但无奈的是她比以前还没有眼色,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暗沉下来。
夏川双手垂放在身前,手腕上银光闪闪的手铐显得极为显眼,她慢慢地向前走,然后停下来,闭上眼睛享受着微风拂面。
早川早就被高杉厉声喝止了继续下去的行为,那样的态度还是第一次出现,因此夏川极其开心的翘起了唇角,是的,现在的早川确实不是以前的早川,但是呢,她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善良的人,更何况是抢走自己喜欢的人的女人,她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气。在早川离开甲板之后便忍不住的笑起来,直到后来演变成了哈哈大笑。
“你要笑到什么时候?”高杉不悦的蹙起了眉,硬声道。
“笑到……你愿意告诉我的时候。”夏川在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出这句台词之后,再次勾起了唇角。
——真好啊……
终于,在两人的等待中,飞船终于修好了。
夏川抓紧了自己身侧的栏杆,感受着坐云霄飞车般的快感。飞船先是脱离了水航道,升上空中,然后再平稳的缓下步骤。
夏川看着站在船头就连造型都没怎么改变的高杉,不由好奇他到底是鞋底沾了强力胶还是会传说中的吸附术……
“夏川六花!”
地面上传来这样的叫声,夏川一个恍惚,手没把住栏杆,直接的从里面翻到了外面。
——啊,手铐果然是讨厌的东西啊!
在掉落的时候夏川看见了高杉伸出来的手,但是两只手一起递上去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只能遗憾的顺着大地引力向下掉去。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高杉怔怔的望着她的方向的傻样子。
第二次见证她的死亡么?夏川闭上了眼睛,决定还是不要看自己的死状会比较好。
“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