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只剩打字和翻书的声音, 太阳西下,夹在不远处的高楼之间。
沈木秋停下指尖的动作,把眼镜上移, 揉揉眉间放松眼睛。余光瞄到尹花悦把书挡在脸前, 只露出两只充满幽怨的眼。
他起身, 眼角带笑, 面部却十分严肃正经, “写的东西给我看看。”
尹花悦咬碎棒棒糖,不情愿地腾了个空位,心里倒还有些紧张。
沈木秋看了看尹花悦写的几个小故事, 有完整的,也有不完整的, 风格也是稍有变化。但文字依然细腻, 节奏把控也还算到位, 就是剧情的走向有些奇怪。
“男主跟女主因为意见不合吵架,然后呢?”沈木秋拉出其中一篇, 故事到吵完架的桥段戛然而止。
“我就是不知道两人吵成那样之后还能怎么互动。”
“那这一篇为什么女主说分手就直接分手了。”
“那人家都说分手了,还死皮赖脸贴上去嘛。”
“那这一篇为什么到后面成朋友了。”
“大家爱好一样,写着写着发觉做朋友更适合嘛。”
沈木秋这次是真的深深叹了口气,酝酿半天只能问出句,“你24了还没谈过恋爱吗?”
这句话直击尹花悦心脏, 她从沙发弹起, “谁说24就一定要谈恋爱了, 谈恋爱很了不起吗, 我就没谈过不行吗。”
尹花悦气急败坏却又自信昂扬的模样在沈木秋眼中就像个逞能的小孩。他猛然起身, 吓得尹花悦连忙后退,但身后就是茶几, 腿卡在桌沿,一时上半身重心不稳往后仰去。
沈木秋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环过她腰间,轻而易举就能绕过大半圈,搂在怀里。
炙热的温度就算在空调房里也尤为突出,尹花悦只感觉右侧腰腹有一双大手紧贴,连指尖隐隐约约的挪动都格外清晰,每一毫秒都挑动着她的神经。她脸色唰一下惨白,瞪大的双眼惊恐渐露。
沈木秋上一秒还柔和万分的脸色暗下来,趁她挣扎前松手,轻声喊了句,“尹花悦。”
尹花悦回神,呼吸渐渐平缓。正想埋怨沈木秋,门口一位妇人推门而入,头戴米色女士礼帽,脖系牡丹花色丝巾,身着肉色长裙,优雅抬手敲敲门。
“妈,你怎么直接进来了。”沈木秋脸上难得出现丝慌乱,虽然被很快掩盖过去。
于淑面带微笑着向两人靠近,早在刚才她就悄悄打开门缝看到两人抱一起的画面,“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这位是?”
当于淑把目光挪到尹花悦身上时,眼里的笑是再也藏不住。
尹花悦对此却很是警惕,不自觉往沈木秋身后靠了一点。
沈木秋叹口气,表情稍显无奈,“妈,你不要误会。”
“没误会。”于淑上前推走沈木秋,笑道,“这姑娘长得真漂亮,你们交往多久啦?”
尹花悦一愣,于淑温柔的嗓音让她的警惕降了些,“我们没在交往……”
“别骗我了,你阿姨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我就没见我儿子主动抱过人。”于淑说完还不忘揶揄几句,“以前给他相的那些女生,就算他答应相处,几十天下来都没牵过人姑娘手,最后啊,都是那些小姑娘来我这里抱怨哭诉。”
“妈。”沈木秋拉过于淑。
尹花悦瞟了他一眼,嘴角一勾,心里坏笑,“原来他连女生手都没牵过?”
于淑,“是呀,我现在就觉得他答应跟那些姑娘处处是为了应付我。”
“我一直以为他谈过很多次恋爱呢。”
“其实也没那么多,只是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一个姑娘都没带回来看过,我这不是很急嘛,他倒好,一天到晚就知道忙工作。”
两人聊着聊着还坐沙发上停不住了,于淑不自觉间抓住尹花悦双手,时不时捂嘴笑出声来,她俩看着倒更像是母女。
窗外夕阳下落,橙红色阳光落在窗边,沈木秋在旁,摇摇头,心里却对这画面衍生出股暖意。平时母亲一见他,唠叨得最多的就是感情方面的事,听得他都已在耳旁形成自然屏障,可今天,这些唠叨似乎没那么难入耳。
于淑,“花悦呀,正好,今天一起去吃个饭吧。”
尹花悦回过神来,眼前的妇人笑眼依旧,温柔不减,倒有些不忍心拒绝,“我还要写……”
“一起去吧。”沈木秋在旁说道,“偶尔转换下心情会更好。”
于淑,“是啊,我们就去附近吃吧,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尹花悦望向沈木秋挤挤眼想暗示,可沈木秋直接转身拿上外套和钥匙,似乎准备直接出发了。她想上前却发觉手还被于淑握着,细纹密布的手贴着她的肌肤,传来阵阵暖意。以前,每当她犯病时,母亲也爱这样握着她的手。一晃神,嘴巴就张开答应了。
尹花悦暗自懊恼,但于淑笑得开心,还轻轻拍拍她的手。
尹花悦任由于淑拉着她走,刚刚的懊恼后悔在暖意中烟消云散,她勾起两边嘴角,露出浅浅的酒窝。
旁边沈木秋穿好外套,转身正对上尹花悦笑容,短暂愣神后,他跟在两人身后,眉间的思绪却是久久不能散开。
……
三人去吃了顿烤鸭宴席,饭桌间,于淑一直不停给尹花悦夹菜,生怕她羞涩不好意思。饭后,几人出店,街边灯火早已通明。
于淑,“我得先回去了,不然你爸又要唠叨,你们俩再逛逛吧。”
沈木秋,“我送你。”
“不用了,跟你那儿反方向,又远。”
“那我让罗叔来接你。”
“你罗叔家里有事,这几天都请假,我自己知道打车,你别担心了。”于淑推了沈木秋一把,“你们再去逛逛吧,别天天待在公司里写作,知道了吗。”
沈木秋和尹花悦等于淑打上车,记下车牌号才肯放心。
一时只剩两人,不知是不是夜色加深,连带温度也降了下来。公司离吃饭的地方不算远,两人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走路。
爬上天桥,凉风拂过,尹花悦停下脚步,双手撑栏杆上。
桥下川流不息,车灯闪烁穿梭,和马路一起延伸到远处,星星点点,如同银河般闪耀,没有尽头。
“我母亲只是太心急我的事,你别怪她话多。”
“不会呀。”尹花悦嘴角上扬,背靠栏杆,“不过沈先生今天指导小说时说得头头是道,结果,您连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谈过呀。”
“尹同学有笑我的资格吗?”
“我可一直都没说我有谈过恋爱啊。”
“那我有说过吗。”
尹花悦撇嘴,目光所到之处,风掀起沈木秋耳边碎发,露出雕刻般的侧脸。泛着金色光芒的眼镜下,黑眸深邃而又纯粹。每当那双眼睛微带笑意时,透着狡黠,像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
尹花悦一哆嗦,问道,“沈先生真没跟哪个小姑娘牵过手?我看您那篇《含笑》里的爱情写得挺到位的呀。”
沈木秋目光一沉,再一秒,他起身靠近尹花悦,“谁说一定要牵手才懂爱情,看尹同学挺喜欢我的那篇文,可惜停版了,要不要我送你一本?”
光线被遮挡住,投下一大片阴影,尹花悦后背死命贴上栏杆,“不用了,沈先生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学校了。”
尹花悦拨开沈木秋,刚一转身,天桥另一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向这边靠近。对方似乎也注意了她,诧异之外,在看到她身旁的沈木秋时,眼底稍起波澜。
“洛席,你等等我!”
跟在洛席身后的,还有一名短发女生,女生面容可爱,但身上却套着低领长衫,黑色半透丝袜。女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追上慢下步伐的洛席。
“洛席,你跑这么快干嘛,等等我好不好。”女生拽紧洛席的衣袖晃了晃。
哪怕隔了半个天桥,尹花悦也能感觉到来自洛席的低气压,偏偏女生就跟没察觉一样,反而贴上去说个不停。
终于,洛席只离尹花悦不到两米,两人对望一刻,尹花悦先开口,“还真巧,这是——”
洛席推开女生的手,“不熟,我和朋友一起吃饭,出来后她硬要缠着我。”
女生望着洛席,眨巴眨巴眼,“洛席你说什么呢。”
女生想上手,尹花悦挡住,一把揽过洛席的肩道,“小妹妹,别缠着了,快回家吧。”
“谁啊你。”
“我?”尹花悦故意往洛席身上一靠,“他女朋友啊,你谁啊。”
“你有女朋友?”女生质问洛席。
洛席顺势揽住尹花悦腰,尹花悦下意识想拍开他的手,但还是强忍着露出笑容对女生道,“所以你可以走了哦。”
女生还带着猜忌,指向尹花悦身后的沈木秋,“你别想骗我,你跟洛席是情侣,那你后面的男人是谁。”
尹花悦回头,忘了这茬事,正好扯开洛席的手走到沈木秋旁,“我哥啊,是吧,哥。”
尹花悦眨眨眼示意,就在她以为沈木秋不愿意时,没想到他还是应了声,虽然是脸色很暗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女生见状,虽有不甘,但面子还是要的,说了句“算了当我看走眼”后,趾高气扬地走了。
尹花悦松口气,放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握得紧紧地,弄得她手腕都有些生疼。
“干嘛呀?”尹花悦甩开洛席的手,却发觉对方的视线根本没放在她身上,而是直直望向她身后的沈木秋,似乎,还带着股敌意?脸上冷冽的气势,一种陌生油然而生,这不像她之前所认识的洛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