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 罗一在李蕾欣小区楼下遇见了高闯。
单元楼有门禁，他进不去，站在楼下的花坛边抽菸。
倒是打扮得一副人模狗样, 还做了头发, 脸色如常, 看上去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对比李蕾欣最近憔悴的状态, 罗一对高闯的反感又多了几分。
她从他面前经过, 视若无睹。
但是被高闯几步上前拦住。
他扔掉菸头，询问：“你是来找梁此还是李蕾欣？带我一起进去吧，我最近跟李蕾欣闹了点小矛盾, 她不肯见我。”
语气如此轻描淡写，他是真的没当回事。
罗一抬头, 看向他, 眸光冷淡。
她只盯着他, 却不说话。
高闯拧眉，表情变得不耐烦, “你这什么眼神？我惹你了？”
罗一不答，绕过他往前走，“你别跟着我。”
高闯自然是不肯听的，一急，直接伸手拽住了她胳膊。
两人正对峙间, 旁边传来一道凉淡的嗓音, “你俩拉拉扯扯干什么呢。”
这熟悉的声调, 不用扭头, 罗一就知道是谁。
好在高闯见到来人, 松开了她的胳膊。
梁此插着兜走近，穿一身黑西装, 白衬衫，脖子上还松松垮垮地挂着根条纹领带。
应酬了一夜，他刚从酒桌上下来，周身萦绕着股烦躁的戾气。
因此说话也不甚客气，直接冲高闯道：“你能要点脸吗？”
闻言，高闯脸色顿沉。
他心情也糟糕，刚才在罗一面前，还算忍耐，现下梁此正撞在枪口上，于是不由分说地就抡起拳头，眼见着要落在梁此脸上。
罗一的瞳孔骤然放大。
可是梁此比他动作更快，轻易地就挥开了高闯的手臂。
甚至还有闲心瞥向罗一。
对上他微微泛红的双眼，罗一沉默几秒，然后移开了视线。
等高闯听见身后的动静，再扭头的时候，发现罗一已经进去了，单元门重新合上。
他回头，见梁此欠欠儿地勾着唇，气得瞪大了眼睛，眉头拧得更紧。
梁此唇边的笑意不加收敛，语气也没多正经，但就是说得高闯塌了肩：“你以后别再来了，你和我姐真的不合适，你不想定下来，也就别自私地耽误她，这世界上男人这么多，她身边的男人也不少，不是非你不可。”
“还有，我上回就说过，再有下次，不会放过你，今天我不舒服，懒得跟你动手。我听说你最近在跟北智谈合作，本来没想跟你抢，但是见不得你总在我面前糟蹋她，我们走着瞧。”
语毕，梁此没再多留，经过高闯身边时，还拍了下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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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蕾欣打开门，见罗一心神不宁的模样。
不由问：“你怎么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我刚才在楼下遇见高闯了。”
李蕾欣没什么反应，罗一换上拖鞋，跟在她身后往客厅走。
沙发上摆着台笔记本，罗一来之前，李蕾欣正在浏览招聘网站。
“他要跟我一起进来，我没同意，后来他被梁此拦住了。”
李蕾欣重新抱起笔记本，点点头，神色平静，“我把他手机微信都拉黑了。”
罗一观察她的表情，平静不似作伪，“这次真的下定决定了？”
“嗯，找工作，好好生活，我以前的世界太窄，所以才会把他看得太重，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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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星期天，依然不上班。
罗一在家睡懒觉，被徐晓丽接连几个电话吵醒。
她现在一看到徐晓丽的来电就紧张。
徐晓丽打电话来叫她晚上去隆德轩吃饭。
命令式的口吻，嘱咐完就挂了，不容罗一拒绝。
晚上五点半，罗一到达隆德轩，在一楼大堂看见了徐南生。
他和一羣狐朋狗友在一起，每人身边都带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姑娘，而且大都是已婚男人。
这场面见多了，罗一已然麻木。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还询问过徐晓丽，徐晓丽只嘱咐她不要在舅母面前说漏嘴。
再遇见，徐南生身边的姑娘每次都不一样。
于是罗一渐渐懂了。
她小时候是很亲近徐南生的，年纪差得不多，他愿意带着她一起玩，罗一也喜欢跟他在一起。
后来就不了。
这次徐南生旁边的姑娘比之前的那些更粘人，整个人贴靠在他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他长相出众，即便已婚，也不乏追求者。
何况他惯爱拈花惹草。
罗一只当没看见。
她悄悄地从旁边的角落溜到楼梯口。
正准备上去，被身后传来的呼唤困住了脚步。
“罗一！”
她扭头，徐南生已带着人向她走来。
旁边那姑娘或许以为罗一也是他哪个相好，满脸不高兴，吊着眼梢打量罗一，而后似是觉得她相貌普通，打扮也不怎么靓丽，于是松了眉头，神情转为轻蔑。
徐南生将胳膊从女人手里抽出来，走上前，俯身拍了拍罗一的脑袋，语气尽量温和，“见到我不喊就算了，现在是直接打算忽视我了？”
罗一没搭理，拂开他的手，冷笑一声往楼上跑。
还能听见身后那姑娘在问他，“那谁啊？”
徐南生嗤笑一声，道：“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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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包间，正在上菜，罗一本以为是自家人聚餐，结果发现在座全是徐晓丽以前的同事。
她对其中部分人有过几面之缘，不算陌生，更算不上熟悉。
罗一虽然不太高兴，但这会儿还是给徐晓丽面子的，礼貌地跟众位叔叔阿姨伯伯打了招呼。
然后在徐晓丽身边落座。
一坐下，发现旁边的男人不是叔叔辈的，倒像是跟她同龄。
徐晓丽解释，“这是你张超哥哥，还记得吗？”
张超冲她微笑，“罗一妹妹，好久不见。”
罗一半点不记得这人，只客气地笑了几声。
徐晓丽在罗一耳边小声补充，“这是你刘阿姨的儿子。”
刘阿姨就坐在张超右手边，此时正眯着笑眼看向这边。
这位刘阿姨罗一是认识的，她跟徐晓丽关系最好，还来家里住过几次。
徐晓丽边给罗一夹菜边道：“你小时候住姥爷家的时候，张超哥哥住隔壁，你每天都跑他家门口，非要喊哥哥一起出来玩，不然就哭。”
四人中的另三人显然都对此事有印象，相谈甚欢，互相补充细节。
只罗一完全没这段记忆，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她心里毫无波动，尴尬地抿嘴。
但此时终于察觉，徐晓丽把她叫来是何用意。
罗一全程没怎么发过言，没吃多少就停了筷。
“我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就先走了。”
说完起身，跟众位叔叔阿姨道别。
刘阿姨连忙接话，“天黑了，让你哥哥送你回去，他正好开车来的。”
两人一起从包间出来，罗一才发现张超个子不高。
她一米七三，他甚至比她还矮一点。
“你晚上没吃多少，胃口不好？”
罗一摇头，“不饿。”
路上，他时不时会抛出几个话题，为了不让气氛那么尴尬，罗一尽量有问必答。
不过她下意识地不想让张超送她到小区，所以让他停在了附近一家超市门口。
“我想去超市买点东西，你送我到这里就行了，今晚谢谢你。”
“我陪你去超市买完东西，再送你回家吧，不亲眼见你到家，我不放心啊。”他关心的表情显出几分真诚。
“不用，这超市离我家很近的。”
罗一始终坚持，他没办法，妥协道：“那把电话号码和微信号加一下吧，你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即使在心中翻了一万个白眼，罗一表面上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等张超开车驶离，她连超市门都没进，转身便朝小区走去。
晚上，徐晓丽打电话来探听情况。
罗一正在抹洗面奶，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了毛巾架上。
徐晓丽迫不及待地询问：“你觉得张超怎么样啊？”
罗一不耐烦，“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现在不急着谈恋爱。”
“怎么不急啊，你都快二十四了，还没对象，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你了。”
徐晓丽一提这话茬，罗一就头皮发麻。
其实高一那会儿，她和梁此刚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被徐晓丽得到了消息，她大动干戈地带着罗辉一起，直接找到了罗一的班主任那里，给罗一请假，把她带回家，苦口婆心地教育了罗一整整两天，才放她回学校。
转眼才几年过去，罗一甚至还没大学毕业时，徐晓丽就开始催着她找对象。
这些年，只要徐晓丽一扯这话题，罗一就生理性排斥，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次真的不怪我啊，我可看不上张超，只不过你也知道我跟你刘阿姨的关系，她非要让我把你介绍给他儿子，我有什么办法。”
她语气中竟然还带着点骄傲和炫耀。
罗一刷着牙，没空理她，徐晓丽兀自说道：“你刘阿姨也是没办法了，张超这孩子吧，初中时就谈了个对象，俩人感情也挺好的，一直谈到大学毕业，毕业以后女生想出国，提了分手，那段时间可把你刘阿姨愁坏了，张超那孩子每天都哭得要死要活的。”
“本以为这茬过不去了，没想过两个月以后，他就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网友，那女孩儿外地的，不顾一切就跑来找他，在你刘阿姨家住了大半年。”
徐晓丽说得兴起，罗一正漱口，也没空打断她。
“那女孩挺漂亮，还年轻，会说话，哄得你刘阿姨高兴，恨不得他马上跟那女孩结婚，但谁知道后来又分手了呢。之后张超又谈了几个，但都不长久。你刘阿姨着急啊，就盼着他赶快结婚定下来。”
罗一终于刷完了牙，用毛巾擦了擦嘴，道：“所以呢，你讲了这么一大段他的感情经历，是指望我能收服一个心有白月光的浪子怎么？”
“我哪有，我说了看不上他，他哪能配上我闺女。就是你刘阿姨求我嘛，那你正好也多认识点人，多点选择。”
罗一懒得再废话，“我要睡觉了，这事儿别再提，没戏。”
然后挂断。
她躺上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徐晓丽的念叨，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
如果非要找一个人结婚的话……
罗一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梁此的身影。
她猛地睁开眼，使劲晃了晃脑袋。
真是快要被徐晓丽给逼疯了。
她拿出手机给沈冬令发消息吐苦水。
他那边此时是上午八点多，很快就回了消息。
【你真嫁不出去还有我，我不嫌弃你。】
罗一：【滚，我嫌弃你。】
四月底的温哥华，天气还有点冷，雨水多，今晨难得阳光明媚。
沈冬令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握着手机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