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从此他依旧在沙城的战场上奋力厮杀,身边不乏手足兄弟甚至红颜知已陪着他,出生入死。
而我,却总是在落霞的桃林中,焚香抚琴,遥望远方。
很多时候我会让叶枫回去帮他。
“去帮你大哥,我不放心他。”我说。
“可是,那你怎么办?”叶枫问。
“放心,落霞不比沙城,没那么凶险。再说,如果只是一般角色,我也还应付得了。”我微微的笑:“不相信么?不相信那你来杀我试试?或者让你手下来。”
“姐!”他叫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本该叫我嫂子的,然而在我还未成亲时,他便叫姐叫成了习惯,再也改不了口。
他默然不语,我的鼻子莫名的一酸。
也许,只有叶枫知道,我是怎么样日日夜夜的折磨自己。
为了能与丈夫一起并肩沙场,为了能在他有危险的时候陪在他身边,我每天都让叶枫和他的手下轮流来杀自己,训练自己的对敌应变能力。
我一次又一次在士兵们的刀剑下,伤痕累累,白衣上沾满鲜血,脚步踉跄,发丝凌乱,却强撑着,笑着对他们说:来呀,继续,我撑的住。
士兵们互相望望,然后望向叶枫。
“够了!”叶枫低吼。
士兵们退下。
“姐,你这是何苦!”叶枫说。
“我只想在他有危险的时候,能陪在他身边。”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我不想自己总是这样没用!”
我总是在叶枫面前流泪,却在丈夫面前笑。因为我不敢让他为我担心,我要给他看我最幸福最美丽最灿烂的笑。
“叶枫,你来杀我吧。”我望着叶枫。
“不。”叶枫痛苦的**。
“杀我,尽全力,不然我永远不会长进。”我说,“难道你想看着我永远这样下去吗?不能跟你大哥并肩作战,不能跟他共同涉险,我有多痛苦你知道吗?而且,你就甘心永远这样陪我在落霞岛?你不想早日回到沙场吗?你不想上阵杀敌吗?”
“我、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不想让你痛苦。”叶枫低声说。
“那就出手。”我说。
“好!”叶枫说。
雷霆怒斩向我迎面挥来,我不知如何躲避,重重的捱了一下,白衣顿时红了一片。
叶枫停住了脚步,看着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看到他的脸似乎抽动了一下。
“继续,不要留情,尽全力。”我喊道。
“我尽全力,你就死了。”叶枫凄然的笑了笑,声音沙哑。
我沉默。
是的,别说尽全力,他尽十分之一的力,我也必死无疑了。
叶枫的怒斩,星残的屠龙,曾令多少江湖中的人闻风丧胆啊。
星残,就是我的丈夫。
我第一次在落霞看到星残的时候,他们正在追杀一个门派的老大。
落霞岛是个宁静的地方,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杀戮。
我脸色苍白,琴声嘎然而止。
血溅在桃花瓣上,让桃林平添了几分妖娆诡异。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站在我面前的两个男人,一样有着英俊的面容,不过一个犀利冷峻,一个神情淡然。一个身形魁梧,一个俊逸挺拔。
冷峻的男子漠然的从我身边走过去。
那个俊逸挺拔的男子跟在他身后,走过我身边时,忽然对我笑了一下:“姐姐别怕,我们不杀无辜。”
就是他这一笑,春风一般,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和我心里的不安。
后来我知道,那个冷峻的男子,就是近来让江湖中很多人闻之色变的星残。
而那个淡然的,甚至带着点稚气的男孩子,就是叶枫。
六年前,年方15的星残,带着小他三岁的叶枫,小小年纪,就身手不凡,在江湖上玩得风生水起。让人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就是创造奇迹的。
一晃六年,当年的少年,如今已成了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一代枭雄,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红叶舞秋风,星残月未明。”有人这样形容。
第二次看到星残,却是他被别人追杀。
火红的神武战甲,染了血,颜色看起来深一块浅一块。
他卧在一株桃树下。
我小心的靠近,只见他双目紧闭,脸上因太多尚未干透的血迹,显得有些狰狞。他身边的地上,是触目惊心的血迹斑斑,而腰间,兀自汩汩的往外冒着血。
我伸出发抖的手,试探了一下,还有呼吸。
面对着淋淋的鲜血,我一阵恶心,救他?还是不救?
依稀听到江湖上的传闻,说他杀人如麻,短短几年,已经将无数门派尽收麾下。
我想起上次他追杀别人的情景,手起刀落,不曾有半点犹豫。
可是,若不救他,他必将在这里,血流尽而死。
我不忍。
尽量忍住自己胃里的翻腾,将他身上无数深浅不一皮肉外翻的伤口一一清洗,包扎。终于在面对着那一盆血水时,再也忍不住,开始干呕。直呕到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彷佛受伤的反倒是我。
呕了一阵,重新回到他身边,他依旧昏迷不醒。
我伏在案边,恐惧和疲惫,终于让我沉沉睡去。
醒来时,牀上已空无一人。
只在案上留了一张纸条。“多谢姑娘出手相救,留下,恐给姑娘带来杀身之祸,救命之恩,只有日后再报了。”
那字写得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我看着空空的牀,空空的房间,心里忽然觉得空空的。
再一次看到星残,是他和叶枫带人攻打沙城的前夕。
“我说过要报答你,可是这一去,成王败寇,胜负难定。按理说,我星残不打无准备之仗,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四十九人,是我精心训练出来的,他们会暂时留在落霞保护你和你的家人。若不幸我这趟死了,落霞便是他们的家,而你,便是他们的主子,他们会保护你,不许你有半点危险,除非,他们都死光了。”
说完这些,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人了,自从三年前父母双双过世,我便一直是一个人生活。
叶枫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姐姐,你保重。”
我目送着他们远去,有什么东西哽在喉中,说不出话来。
终于,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桃林深处。
我望了望面前毕恭毕敬的四十九名黑衣卫士,眼睛忽然有些模糊。
而心底,开始了长长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