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15日,当泛着亮光的手机屏幕变动为凌晨两点时,陆怀年这才感觉睡意涌来。作为新时代的冲浪青年,陆怀年一直觉得早睡是在浪费时间,他坚持熬夜,并认为这是珍惜时间的最直观表现。
放下手机,调整好睡姿,陆怀年已做好享受大梦一场的准备,在梦中他将与他的林逸欣畅游天地,四海为家。
入梦不久,突如其来的铃声便打断了陆怀年的美好幻想,迷迷糊糊中按下接听,并将手机斜放在枕头上。
“喂?”陆怀年的声音刚出,便被那头急促中带着抽泣的声音打断了。
“怀年,我是林清语,我,我怀孕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到林清语的哭声,陆怀年的大脑开始停运了。他立起身子,却并未像往常一样靠在牀头,他需要冷静,林清语突如起来的电话有着太大的冲击力。
林清语怀孕了?林清语怀孕了!
林清语怎么会怀孕了呢?
林清语怎么会怀孕了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陆怀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电话那头,林清语带着哭声还在追问着。
……
岁月无可,芳华与共。
……
2000年2月5日,陆怀年在秋平市的一个小诊所感受到了人间的第一缕风。秋平是陕西省下的一个边落小城市,经济并不发达,甚至有些落后。
陆怀年的祖上是实实在在的农民,守着一片黄土兢兢业业的活着。陆怀年的爷爷种了一辈子的地,他的三个儿子有两个继承了他的优点,继续与土地纠缠。只有陆怀年的父亲陆升平放弃了土地,选择外出务工。
自打陆怀年记事以来,他就很少看到父亲,印象里父亲一年只回两次家:一次是农历七月二十六日,这是陆升平妻子刘淑文的生日;另一次是农历十二月下旬,这是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母亲刘淑文有五个兄妹,这就意味着在那个年代她一介女儿身是没有办法获得教育的。加上父亲陆升平的常年不在家,陆怀年与他哥哥陆怀远的学习便只能靠自己了。
在记忆里,陆升平的童年生活是美好的,自由的。父亲与母亲并不会对他哥俩有太多要求,只要学习好不惹事就好。在哪个大声说话就会有回声的山坳里,陆怀年除了日常学习,便是在陆怀远的带领下与同村小夥伴整日在山林里疯耍:或上山采果,或下河洗澡。当然了,河边是不被允许去的,但小孩子怎么会顾及那么多呢?
在叶实村那个偏僻的小村庄,只有一座名为叶果的小学,从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学生加起来,也只有一百来号人。
当天刚蒙蒙亮时,陆怀年与陆怀远便得从暖和的被窝中爬起。简单洗漱过后,同在门口等候的小夥伴汇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需要一个小时路程的叶果小学走去。
陆怀年是年龄偏小的那一层,同行的多是哥哥姐姐。于是,陆怀年可没少感受到哥哥姐姐背上的温暖。
大概陆怀年对于乡村的留恋和对于冬日的厌恶,都是在那些被照顾的日子里形成的吧。
叶果小学的玻璃窗是漏风的,课桌是布满划痕的,房间是小小的一间,几号人挤在其中却又显得宽敞。学校的教师只有九位,教六个年级却也绰绰有余。课程安排也只有语文和数学,没有多余的,连体育课也是不需要的。
陆怀年很快便升入三年级了,在七号人的班级里,他总能考到前三,偶尔获得个第一,他大抵认为自己是聪明的。三年级时需要写作文了,老师也要求大家手上有一本作文集。大多数孩子手上的作文集都是哥哥姐姐流传下来的,陆怀年的不一样,他的作文集是父亲拜托陆怀年干妈进城时特地买的,就像陆怀远的一样,母亲在学习的事上从不会指责父亲乱花钱,她只是不喜欢过生日罢了。陆怀年十分珍惜那本作文集,那是他与文学最早的一次交流。
陆怀年的三年级刚开始,学校换校长了,这与陆怀年并无关系,但学校的学生由原来的一百来号人锐减到五十多人。年底时,父亲陆升平与母亲刘淑文在商量着什么,陆升平似乎在极力说服刘淑文,而刘淑文则有些担忧的样子。
在晚上睡觉时,陆升平将被子给陆怀年兄弟俩盖好后,低下头问兄弟俩:“你们俩想到城里念书吗?”陆怀年与陆怀远互相望着,他们无法理解什么是城里,也无法理解父亲为什么要到城里。陆升平并未做太多的解释,而是关了灯退出房间。
那天夜里,陆升平与刘淑文的争吵声持续了许久,陆怀年也久久不能睡去,他在思考:父亲所说的城市,是不是如同作文集里描写的那样热闹。
就这样,那一年如往昔般过去,在爆竹爆炸的声响里,陆怀年看到了渐渐远去的小山村,也看到了亲戚对于父亲的嘲讽。父亲是个执拗的人,总在坚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小小的陆怀年不懂什么是门风,只能在父亲在家的少许时间里听的一两声。
2009年7月,陆怀年结束了他三年级的课程,并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刘淑文将陆怀年与陆怀远的成绩单张贴在堂屋的墙壁上,陆怀年在左边,陆怀远在右边,只是陆怀远比陆怀年多了几张罢了。
2009年8月,陆升平破天荒的回来一趟,只是这次回来并未给陆怀年哥俩带些没有见过的好吃的。陆怀年还未来得及将早已写完的暑假作业交给父亲,便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城里的学校都托人安排妥当了,住处也找好了,过几天带着俩孩子去学校参加入学考试就可以了。”父亲又转头对陆怀年哥俩道,“九月你们哥俩到城里念书,待在这地方没有什么前途。”
陆怀年还什么都不明白,就坐上了开往城市的车子。他没来得及与小夥伴告别,没来得及与学校的老师告别,甚至没来得及带走家乡的一株狗尾巴草,只有那本作文集陪伴着他。
2009年8月末,陆怀年从未觉得如此燥热过。他顺利的通过了入学考试,只是还不熟悉回到新家的路罢了。对于新的环境,陆怀年震撼的同时又有些失望,这里真的好大却又不同于作文集里描写的那般繁华。
2009年8月31号,陆怀年到了新的班级,没有描写中的自我介绍,他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在一众城市孩子里,陆怀年有些格格不入,他第一次感到了紧张,感到了自己是个外人。
老师让几个学生把新年级的课本分发给同学们,陆怀年便看着高高的课本随发书同学脚步的移动而一本本减少,直到剩下最后一本,被一位女孩子放在陆怀年的桌子上。女孩惊于新同学的到来,“呀”的一声后,笑着对陆怀年道,“你好,我叫林清语,双木林,清幽的清,语言的语,请问你叫什么啊?”
“陆怀年。”
那一年陆怀年九岁,他的乡村生活暂告一段落,新的生活开始了,他认识了一位叫做林清语的城市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