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和静延言行举止,种种都让沈应怀疑屹越图谋,一想起这些不轨的举措或许由来已久,更有甚者如严路就在神武军当中,贼人就在眼皮子底下,怎能让他不心惊!
静延忍痛起身,靠在墙上,他一掌按住鲜血淋漓的肩头,“河山…呵…大好山河自然是有能者居之!”
“端州是我齐朝之端州,只要神武军有一口气在,齐朝疆域绝容不得你们再觊觎!”
沈应一剑挑断他右手手筋,静延几欲要再摸上剑柄的右腕一疼,他尖声惨叫,凝视的眸光不可谓不怨毒,可惜沈应不为所动,冷声道,“似你这般男扮女装混入,意图谋反的屹越人,还有多少?”
静延听他所问,唇角咧出讥讽的笑,他要嘲讽几句却听沈应道,“…不对,你若是要紧之人,端州之战后早就随散逃的军士撤退,怎么还会在庵院里干这等勾当。”
按先前暗道里听来的说辞,静延可不像忠心之人,那他又为何这般说道,这是意图混淆事实,好让他查错方向?
“你”气得不轻,静延捂着胸口重重咳了声,心绪牵动加上先前之伤,确实叫他不好受,嘴角溢出血丝。
男子近前扯着前襟再道,“暗道里的男子让你听上峰的安排,你的上峰是谁,是严路还是另有其人?军队究竟如何悄无声息地混入?”
唇峰几次开合,静延反笑出了声,“你以为我会供认么…未免太高看自己…”
沈应没料到他眼下还嘴硬,剑眉拧起,静延的前襟被他攥得皱成一团,“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端州之战后,你们这些残兵败将,不过是丧家之犬。你们口中的上峰,我迟早要把他揪出来!”
“就凭你?”静延缓缓抬起左手,看手背上沾染的血迹,“我是丧家之犬…那你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条被人使唤的狗罢了。…到头来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话说得突然,沈应心中狐疑欲要再问一两句,却见他左手猛然弹出一物,心中警铃大作,沈应挥剑削去,却是一块布巾!
糟了!
耽搁了瞬,随后迎面飞来的一团火星燃烧,嘶嘶作响!
这厮居然在暗道里藏了火药?!
沈应大骇,提气急纵来到陆遐身侧,他一把抱起她还未纵远,身后“轰——”一声巨响,暗道里火光冲天,滚滚气浪席卷、横扫,瞬息掀翻地上石板,沈应只来得及将陆遐按在怀里,气浪从腰后横扫他首当其冲,一时间震得连内息也翻涌!
“沈将军!”窝在厚实强壮的胸怀中,大掌稳稳按住她的头,两人一起翻滚出去,陆遐耳中犹在嗡嗡作响,更别说是离静延最近的沈应,她瞪大星眸,翻身欲探查他身上是否受了伤,却见沈应薄唇微张,似乎说了一句,凛俊的面容苍白,喷出一口鲜血!
他这是…受伤了?!
方寸骤然被掐紧,陆遐喘息着爬起,颤巍巍地伸手拭他唇畔血迹,看着宽厚的胸膛一时不知从何探起,他脸色这般苍白,还吐了血,是伤在哪儿了?还未触上柔指已教大掌按住,男子在耳边轻语,这一回她倒是听清了。
他说,“别露了端倪…”
暗道里浓烟滚滚,烟尘四处弥漫还有火光,头顶的石块不住碎落,静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气浪波及,他一身素服破烂不堪,脸上满是血迹和尘土,却笑得满不在乎,“来啊!不是要我供认?来啊!”
“你疯了,静延,洞穴若塌了连你也逃不出去!”火光中男子一手仗剑,一手护在女子腰间,腰身挺阔,气势凌人,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居然没有伤处。
没想到火药也奈何不了他,此等机会怕是不会再有,静延的笑声失望而凄厉,他一手拿着火摺子状似癫狂,“事到如今,索性大家一起死!”
陆遐半窝在沈应怀里,柔掌支撑住的胸膛微微颤凛,她忍着目中忧色,不敢回目细看,力求音色平稳,“都到如此境地了,你还不说么?…出事至今,可曾有人来救你?”
“你替他们守口如瓶,你的上峰却独留你一人!”
“呵…谁要人救了!”美目微闪,静延捂着伤口,“谁稀罕那些人救了…他们…”
口中开合念念有词,他在说什么?
错过了这回,往后要再擒住静延怕是难上加难,屹越暗越孤梅山的事还有细节没有问清,陆遐往前踏了一步要细辨,腰间一紧,大掌死死扣住,沈应垂首看来,静默摇了摇头,下一瞬手中长剑飞射而出。
鲜血飞溅,静延扑通一声跪倒。
胸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看着两人,笑容僵在唇角,眸底满是掩盖不住的震愕,俏容慢慢偏向暗道,捂着伤处要说什么,一手远远探向暗道,指尖未及触上已然扑倒在地。
“你怎么”他骤然出手,怎能让陆遐不心惊,眉目泛起忧色,“不是要探查越山真相么,静延不是还没全数供认,你怎么就”
静延要是没了性命,暗越孤梅山的事要从何处往下追查?
沈应欲要探静延鼻息永绝后患,身后又是一声轰鸣,再逗留下去怕是命都没了,举目四顾沈应匆忙辨了辨方向,如今顶部的石块崩裂,入口处也掩埋住,原路出去已然不能,他当机立断,“走!”
头顶的石块不住砸落地面,尘土弥漫,夹杂着零星火光,地面不堪冲击,一道道裂缝如同深渊般张开,一个不小心就要踏空。
“那边还有路!”陆遐心颤于宽厚胸膛的剧烈起伏,知他在方才的震动中定是受了波及,如今却不是查看伤势的好时机,地面碎石崩裂,她艰难撑扶着沈应,向他看得的方位而去。
暗道在方才的冲击中已然崩裂变形,看着歪斜的洞口陆遐不免迟疑,怎知背后又是一声轰鸣,炽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和尘土,两人站立不住,一头摔进了黑乎乎的洞口!
不知过了多久,陆遐在迷迷糊糊中醒来。
额上隐隐抽痛,她探手揉了揉额角,隐约察觉自己伏在一人宽阔背上。
精实的臂膀托着她,一手拿着火把,路况不好,那人在暗道里艰难地前进,她…伏在背上却无太大颠簸,星眸盯着墙上映照处出的身影愣神,过了几息昏迷前的记忆回笼,陆遐惊得半直起身子,“沈将军你的伤…你…你快放我下来!”
最后那一声轰鸣,滚滚气浪横扫,自摔进洞口陆遐便没了知觉,看如今情况,他们这是往深处去么?
可…陆遐想起他方才苍白的脸色,沈应身上还有伤,怎能让他再负着自己前进,相较她的心焦与忧色,男子嗓音很是沉定,又含了一丝喜色,“你醒了,我无大碍,可觉得哪里疼?”
“气浪翻涌,你先前应是磕伤头,晕过去了,如今还是不要乱动得好。”
“我身上无事,倒是你…”
陆遐柔掌按着结实臂膀,昏过去前的景况历历在目,他当时身中迷药,强行与静延动手也就罢了,后来气浪波及,状似护着她,可那时…大半个身子已然倚在自己身上,分明连站都站不稳了,苍白的面容,掌下起伏的胸膛,还有喷出的那一口血,陆遐咬唇,哪里是一句无碍就能揭过去的,“你的脸色…”
“只是内息乱了,运功调匀便好。”
是这样么?伤得都吐血了,只是调息便能好么…
陆遐心中微觉怪异,可她不会武功,此刻听嗓音凝定,不慌不忙,大约是真的无事吧?陆遐绷紧心弦略松,还是轻声开口,“…话虽如此,也该再歇息一会儿,还是放我下来…”
“暗道里路况不好,万一崴了脚不免耽误了功夫…还有你的鞋…”女子音色很是柔软,在这暗色里更甚,长腿利落跨过一处断裂的石板,“眼下这点路程,还不至于累着了。”
他固执起来也是难以说服,执意不肯放她落地,陆遐只得忍耐着半伏在他宽背上。
先前晕过去还能道自己没有知觉,如今她醒来,自然不能放任自个儿枕着宽厚的肩膀,况且…男子身上热意隔着薄薄单衣渡了过来,避无可避将相触的肌肤沁暖,既烫又暖,柔掌欲要平贴也不是,搂着他也不是。
耳尖发烫,陆遐不自在地清咳,寻了一事开口,“…静延的事,就这么…沈将军今后要怎么往下查?”
女子嗓音渐渐低落,“暗道里的尸骨…昭昭的姐姐也没有下落。”
“你今日,觉得我不该动手杀静延?”
“难道不是?…屹越如何筹划,如何暗越孤梅山,暗道里那些尸骨…种种细节尚未完全查清,静延当是最清楚的一人,线索就这么断了,只怕将来再无查清真相的一天。”
“没有炸药,兴许我还会饶静延性命,可方才观他所为,万一让他逃了出去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祸害…”
沈应长腿立定,“我想静延也是料到了我们欲知暗越孤梅山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看他先前行事,必看重自己性命,与我等同归于尽不过是个幌子,你看他目色,压根没料到我会动手,可我怎能轻饶了他!”
语意萧冷,不可谓不果决,陆遐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线索就这么断了,还是心有不甘。
沈应静默负着她滑落,陆遐心里想着事倒没有注意前方路况,冷不防向下,细腕慌地横过颈际,不经意触及他颈肤。
不对!
他若真如口中所说没有大碍,怎会出了一身冷汗?
陆遐顾不得越矩,柔掌顺着男子颈后抚去,触得一掌冷汗!
他的伤根本不是如口中所言没有大碍,陆遐瞬息明悟,方寸不免懊恼,“…是刚才的伤?…你快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