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薄薄的纱帐, 宛如清泉流过亭中榻上,蜿蜒间经过如云乌鬓,似雪肌肤, 香腮红颜。
思君微微皱眉, 虽然眼前仍是漆黑一片, 却能够感受到阳光正射在自己的脸上。
小睡一觉后, 整个人都不甚清醒。
她难受得将额头抵在新做的花枕上, 轻声叹息。
“这是怎么了?”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却让思君心中一抖,自己居然没有感觉到身边有人!
乌有兰伸手, 神情自然地为她理了理发鬓。
“我早就到了,见你睡得熟便不忍叫醒你。”
思君双手举起, 轻云般的广袖缓缓落下, 只露出她白皙光洁的小臂, 上面一串红如血的珠串。
乌有兰痴痴盯着她裸露的地方,手中的扇子甚至都忘记晃动。
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打趣道:“难道沅芷盯着我的睡颜默默出神?莫不是趁着我睡着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乌有兰没有顺着思君的问题回答,而是说:“如果不想我偷偷的,那你就多给我些甜头吧!”
思君抬起一只手,他反射性地将自己的手递去。
她低声一笑,手指划过他手背的肌肤, 娇声道:“你既想做忠犬, 又贪心的讨厌肉吃, 未免也太贪心了吧!”
果然引起公主不满了。乌有兰静静地用自己的视线描绘着她的轮廓, 任由风将青丝吹到自己的脸上。
“殿下想要问什么?”他的声音如同亭中的清风, 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三郡封地最近如何?为什么我最近都没有得到封地的消息?”思君直接开口询问。
“从封地来的消息的确要先经过我这里。”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思君的神色,却发现她没有一丝慌张, 便忍不住笑起来道:“果然瞒不住殿下……”
“我想以我谨慎的态度,我是不可能将此事只交由你一人的。”思君好像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即便此时乌有兰看不见她的双眼,他也能想象得到,她的眼中定是充满了满满的自信和疏离。
他脸上的笑容也带上了一丝苦涩。
“你除了自己,还信任过谁呢?”
“死人!”她收紧下巴,斩钉截铁道:“在这个世上,我唯一相信的就是死人。”
乌有兰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立刻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轻声道:“原来如此……”
“你说什么?”
他立刻回神,冷静道:“没什么。”神情却一再的游移。
“那关于我的封地,你手里都得到了什么消息?”
乌有兰稳了稳心神,方徐徐说道:“我手里的消息也不过是娄山月想要我知道的罢了,他被公主信任有加,将三郡之地交之打理,又哪里是我比得上的?”
又酸起来来了!
思君懒得去听他的酸话,直接用穿着锦袜的小脚,踢了他一下。
谁知道他竟然大胆地伸出手,握住自己的脚腕。
“你!”即便她为了成就大事出卖了很多东西,也从来不把自己的闺誉看做是什么重要的事,但也觉受不了被人这样轻薄。
“我可没有轻薄公主殿下。”他依旧可以看出她心底的话,可是他做的却和他说的话完全不一致。
乌有兰的大章牢牢地把握住思君的脚,像保护着心爱的东西将其捧在手心里。
“是殿下在诱惑我啊……”他的声音微颤,手掌慢慢向上探寻,顺着她绸裤下的肌肤滑动。
思君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嘲讽道:“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是这么一个不要脸的人。”
“咦?我的脸不是早就借给殿下了吗?”乌有兰用正经严肃的神情说道。
思君直接将自己另一只脚踹到他的脸上,嗔怒道:“你就闭嘴吧!再说话,我就让你去打扫茅厕去!”
居然敢讽刺清河公主脸皮厚!哼,真是不要命了。
乌有兰闭上了嘴,脸上全是无奈的神情,眼中却柔情满满,两只手分别握住她的双脚,将其送到榻上。
“你老是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去,难道我的封地出事了吗?”
乌有兰一面体贴地为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一面道:“他只说出了一些小事,并没有细说。”
“那你现在才告诉我!合着我不问你就哑巴了是吧?”思君怒道。
乌有兰神色平淡,不为思君话语中的侮辱之意所动,“即便告之殿下,殿下那时又哪里有时间去在意这些。”
思君被他的话一噎,更加恼怒道:“难道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不会告诉我一下?不会为我分忧吗?”
“主子?”他半张脸埋在柱子后的暗影中,轻声道:“我是你的?”
思君听出了他语气有些不对,却依然笑着道:“不是我的会是谁的?你不是早就卖身给我了嘛!”这种人就应该顺着毛捋,否则他就会搞乱自己的计划。
乌有兰眉眼弯起,温柔体贴道:“殿下坐一会儿就早些回去吧!否则你的身体也收不住……至于封地的事情,就像你说的我既然是你的人,又怎么会不为你分忧呢?我早已经写信责问过他,估计就他那自尊一定会飞速上京来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实情了。”
呵呵……代我写信责问他?你就不怕他是来找你打架的?
哦,也对,谁都打不过你,谁让你那么厉害呢……
“呵呵……多谢殿下的夸奖。”乌有兰悠然地扇着扇子,骄傲道。
思君默默地扭过脸,所以说我最讨厌能够随时读懂我心意的人了。
还没有等两人再说上几句话,就听见湖边渐渐变大的吵嚷声。
乌有兰冷了脸,站到亭子外看去。
“呵……原来河间王殿下也还能走出王府啊!”乌有兰的语气透出浓浓的敌意。
思君看不到萧涉水的神情,却能够猜到他似乎与乌有兰对峙了一会儿。
乌有兰轻笑道:“你们下退下吧!想来河间王只是来看看清河公主罢了。”
“是,乌先生。”几个公主府的侍卫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思君不动声色地挑挑眉,什么时候自己的侍卫那么听从乌有兰的话了?
“你们也下去!”萧涉水冷声道。
他身边几个侍卫好像也退下了,他大步经过乌有兰,跨进凉亭中,直接一把攥住思君的双手。
思君刚想要挣扎,却感觉到他的手掌似乎因为心情的激动而微微的颤动,力气便都泄了下来。
一阵冰凉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思君却没有理会,只是面对着萧涉水道:“你身体好些了吗?听说你也病得厉害,又何须来看我?”
“我不放心你。”他紧紧地握住思君的手,好像怕一放开便无法与她再次相见似的,“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思君摇了摇头,“我这个人嚣张成这副样子,简直天生就是一个靶子,应该说你是被我连累了才是。”
“不,这次他们想要害的是你我二人。”
思君面色未变,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又触到他的手腕,问道:“那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没有查到,但是,越歌,你想想看,若是你我被害谁会获益最大?”
她的手指触在涉水手腕脉搏处,此时他的心跳的略微快了些。
“你的意思是……”思君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迟疑道:“……是皇上?”
萧涉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脉搏跳动的如此剧烈几乎要弹到思君的手指。
“不错,这次刺杀若是成功,皇上可是一下子便除掉了两个心腹大患了。”萧涉水放低声音,有理有据地要把凶手之名扣在当今圣上身上。
可是,思君却知道这次刺杀绝对不是嬴浦做的,嬴浦还没有那么傻,敢大张旗鼓地取萧涉水和自己的命。这一点,萧涉水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他此时的心跳也不会那么快,即便神情、动作都可以假装,心却是不会骗人的。
“越歌……不用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他的手掌温柔地碰触者思君的脸颊,似乎要给她安慰。
思君也对着他笑得依赖,笑得感激,可脑子里却一刻不停地谋划:如果我真的认为是嬴浦派杀手来杀我,谁会得利?萧涉水就是第一受益者,而他此时也在极力引到自己怀疑皇上,难道真的是他?这是一出苦肉计?
“子青……我还记得当时的场面,是你阻挡在我的面前,是你在保护我,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谢你才好。”思君的声音是那么的轻,那么的柔,简直可以把她对面的男人骨子苏掉。
萧涉水果然也动了心思,他微微凑近,轻声道:“我不在乎你的眼睛能不能看见,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只想养你一辈子,保护你一辈子,你嫁给我好吗?”
“呵”乌有兰倚着亭子中的柱子轻笑一声,墨色翻滚的眼睛好像能射出一把把利箭,将萧涉水万箭穿心。
萧涉水眼睛一利,回以冷酷的眼神,声音却越发地温柔道:“越歌,我不能没有你,当你在皇宫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这么多年我一直迟迟未娶也正是因为你,你的眼中就没有我吗?”
要是她的眼睛没有被绑住,他一定能够看到她朝向他的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可以说,但是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这就是冷心冷情的嬴思君,大秦的清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