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者》定君 着
第八回 寄宿少林(下)
德禅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愿意留在寺中,总得安排你做点事情才行。少林寺虽然提倡乐善好施,但总也不能养闲人。嗯,香积厨还缺人手,你就到香积厨当夥计吧。不知杨施主意下如何?”杨宗豪想想也对,答应道:“一切听从方丈安排。”德禅道:“这就好。”说完身后当家僧道:“德根,这件事就由你来安排吧。”德根道:“是。”
德根于是又对身旁库师僧道:“行方,安排杨施主的事具体就由你们来安排吧。”库师僧行方领命道:“是。”行方是点座僧行正的上司,于是又对行正道:“行正,你这就领杨施主去香积厨找刘师傅吧。”行正应道:“是。”说完转头对杨宗豪道:“杨施主请随我来。”说完带路去了。杨宗豪随后跟着去了。
杨宗豪边走边想道:“这少林寺也太像官府了,一件事情也像官僚机构一样要层层落实。嗯,也不知道这香积厨刘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脾气暴躁的家伙,那我可就惨了。在暴君统治之下,这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的。”想到这儿,又想:“怕什么,最多是不干了,反正我又不是少林寺的长工。”想到这儿,心下大宽。
杨宗豪就这么边想边走,终于来到了一处院子前,但见院子坐落在少林寺后边,院子四周堆满了柴草,还有十几个大缸。杨宗豪抬头一看,前边一间石屋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写“香积厨”三个大字。杨宗豪心道:“原来这就是香积厨了,嗯,不知里边都有些什么?”边想边跟着点座僧行正走进屋去。
但见里边一帮人正在忙碌着,洗菜的,切菜的,炒菜的,煮饭的,烧火的,洗盘的,各忙各的,分工明确。其间有一个身材高大,体形肥硕的中年男子巡视着,吆喝着,想来就是香积厨的主管了。奇怪的是香积厨的人都是俗家打扮,而那主管却光着头,也不知是不是少林寺的和尚。
那主管见点座僧进来,忙迎出来,道:“哎哟,是行正大师来了,今天需要加什么菜吗?”行正道:“菜倒不用加,只是要介绍个人给你。”那主管道:“什么人呀?”行正道:“方丈见你人手不够,给你添个帮手。喏,这位就是新的帮手杨施主。”说着把嘴向杨宗豪一努。那主管对杨宗豪道:“幸会,幸会。”
行正对杨宗豪道:“这位就是刘师傅了,他是香积厨的主管,你们认识一下吧。”杨宗豪看见刘师傅刚才还吆喝着,现在却是满脸堆笑,心里有些厌恶,竟不打招呼,只是定定看着他。刘师傅皮笑肉不笑道:“我叫刘竞生,公子叫什么名字?”杨宗豪平平道:“我叫杨宗豪。”刘竞生笑道:“很好,很好,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刘竞生说完对行正道:“行正大师,这位杨公子的事怎么安排?”行正道:“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只要让他有吃有住就行了。”刘竞生想了想,道:“香积厨现今打水的人手紧缺,我看就让他打水吧。”行正道:“那就按你的,让他打水好了。”
刘竞生道“还有什么事吗?”行正道:“还有,就是你行帮我看管好他,如果他有违反寺规的行为,记得要告诉我。”刘竞生毕恭毕敬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行正道:“那我就先走了,人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看管他。”说完走了。刘竞生在后边道:“是。行正大师,我会好好看管他的。”
刘竞生目送行正走后,把目光落在了杨宗豪身上,心道:“这小子也不知违反了什么寺规,被罚到这里来做苦力。嗯,既然行正要我好好看管他,那我就得看管好他才行。”想到这儿,脑子一转,让上心来:“这小子肯定怕再次违反寺规,我让他做最苦的活想来他也不敢不做。嘿嘿,他的命运掌控在我的手里,还怕他不服我的调遣?”
杨宗豪看着刘竞生盯着自己,就像狼盯着羊一样,心里有些害怕,嗫嚅道:“刘,刘师傅,我,我该做些什么呀?”刘竞生嘿嘿一笑,道:“你做的事很简单,就是挑水,从山下把水挑上这里来。”
杨宗豪问道:“山下有泉水吗?”刘竞生道:“没有泉水,有条水溪,因为水是用来喝的,所以你取水时要取上游的水。也就是说你要在僧人们洗衣服的地方上边取水。”杨宗豪又问道:“小溪离这里有多远?”刘竞生道:“不远,大概二里多吧。”杨宗豪心想:“二里也不算太远。”
杨宗豪又问道:“用什么来挑水?”刘竞生道:“当然是用桶罗,喏,就是那对桶了。”说完把手指向墙角处一对木桶。杨宗豪见到那对桶时,不禁吃了一惊,但见那对桶比平常的木桶大了一半有余。杨宗豪自语道:“这桶真大。”刘竞生道:“当然罗,寺里这么多人,不大点怎么行。”
杨宗豪于是又问道:“挑水上来之后把水倒哪里?”刘竞生道:“就倒在外边那些大水缸里边。”边说边走出屋来。走出屋后向那些大水缸指了指道:“喏,就是这些大水缸了。”杨宗豪看到那些大水缸时,又吃了一惊,但见那些大水缸比平常大了一倍有余。杨宗豪问道:“十几个大水缸都要倒满吗?”刘竞生道:“最好如此了,最少也得装满十个大水缸。”
杨宗豪问道;“这么大的水缸至少得几桶水才能装满?”刘竞生道:“大概六桶吧。”杨宗豪道:“这么说来装满一缸水就得挑三次水,每次二里路就是六里路。十缸水就是六十里路,这还不算下山的路程呢。嗯,要是再算上下山的路程,就是一百二十里路了。这,这也太苦了吧。”刘竞生冷笑道:“怕苦就不应该犯寺规呀。”
杨宗豪突然转念一想,问道;“刘师傅,以前是多少个人挑水的?”刘竞生道:“以前是十个人轮流挑,每人挑满一缸就算完成任务了。”杨宗豪道:“那现在呢?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轮流挑?”刘竞生道:“现在嘛,现在你来了,自然是你一个人挑了。”杨宗豪啊的一声惊呼,差点没昏过去。
刘竞生拍了拍杨宗豪的肩膀,道;“挑水这活你做定了,还不快点挑水去。不然我就跟行正大师说你违反寺规。”杨宗豪道:“我违反什么寺规了?”刘竞生道:“你违不违反寺规还不是我一口说了算,我就说你杀生,行正大师肯定信我的。”杨宗豪奇道:“杀生?”刘竞生道:“对,我说你杀死了一只老鼠什么的。”
杨宗豪听了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嗯,看来以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幸亏我不是少林寺的人,哪天我不想干了还不是随我的意。”想后道:“怕了你了,我这就去挑水。”说后走进屋挑起两对大水桶。虽然是挑着两对空桶,却也感觉到沉甸甸的。
杨宗豪正想挑着桶走原来的来路,刘竞生忙道:“别走那条路,挑着桶在寺院里走成何体统?这院子不是有个小门吗,从小门出去。”杨宗豪白了他一眼,从小门走了出去。走出小门,但见院后是一大片菜地,长有各种各样的蔬菜。
此时日暮春时节,菜地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花。菜花的花香吸引来了蝴蝶,蝴蝶上下纷飞,煞是好看。远处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中鸟声阵阵,甚是动听。此时清风一吹,杨宗豪顿觉精神一振,什么不愉快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随后吹着口哨,沿着寺院围墙的小路下山去了。
大约走了二里路,果真看到一条小溪。小溪不深,溪水清澈见底。此时正值暮春,但见三三两两的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当真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时隔不久,还能看到两三只小鱼飞快的游过水里,倏忽一下钻进石头缝去了。
溪旁有三三两两的和尚或洗衣服,或在洗澡,杨宗豪记得刘竞生的话,挑着桶往上游走去。最后找了一没人洗东西的地方,勺水装进了桶里,然后挑起桶来要走路。但觉水桶重得异常,只得倒出小半桶,然后挑起又桶上山去了。
刚开始的时候,杨宗豪还不感觉到什么,只觉得脚痛得厉害。到得后来,越走越觉得难走,心下暗骂自己道:“本以为二里路算不了什么,却忘记了这是在上山,而不是在平地。而且这是在挑水上山,而不是空身上山。”
好不容易杨宗豪才把水挑上山来,挑到盛水的大水缸前。但见刘竞生站在水缸旁,见杨宗豪挑水进来,道:“午饭之前你必须挑满两缸水,否则不准吃饭。晚饭之前你必须挑满五缸水,否则除了不准吃饭外,还不许进房睡觉。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也不听杨宗豪答覆就转身走进厨房去了。
杨宗豪听后,愣在当场,看着眼前这些大缸,又看着身旁两只大桶,回想着刚才挑水上山时的艰苦,又回想刚才听到的冷冰冰的话语,一时感慨万千,心道;“这种生活连打工都不如,简直就是虐待。打工还可以得钱,现在做不完工连饭都没得吃,真是岂有此里。”
杨宗豪想到这儿,真想一脚踢倒木桶就此不干了,但又转念想道:“我曾答应过留在寺里三年,现在三天都不到,我就这么偷偷逃走了,岂不是让他笑掉大牙。再说我不跟德修大师打一声招呼就这么溜走了,也不太好,毕竟我们两个谈得那么好。嗯,我至少跟德修大师告别之后再走。”
杨宗豪这么想后,把水倒进空缸里,又挑着空桶下山去了。挑着空桶比挑着装有水的桶的感觉好得多,而且下山的感觉比上山的感觉也好得多。所以挑着空桶下山时杨宗豪的脚步迈得非常轻快,不一会就到了小溪边。
接着是打水,挑水上山,倒水。再接着是挑桶下山,打水,挑水上山,倒水。三担水倒进缸后,大缸终于满了。接着杨宗豪又挑了三担水添满了另一只大缸。两只大缸装满水后,午饭时间也快到了,只休息得一会就吃午饭了。午饭是米粥加酸菜。
吃完午饭后,杨宗豪累得躺在柴草堆里呼呼睡起大觉来。正睡得香,突然觉得腿上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猛然醒了过来。只见刘竞生站在前边怒目圆睁看着自己,喝道:“还不快给我挑水去,想偷懒吗?”
下午,杨宗豪又挑起水来。当挑了十担水之后,杨宗豪不仅觉得肩上疼痛非常,而且觉得脚部痛得钻心,直痛得汗流浃背。昨天背德修回少林寺之时脚掌已被磨破,今天又身负重物长途步行,疼痛可想而知。相对于痛来说,累倒是显得次要了。
杨宗豪把桶挑下山后,没有再打水,而是把桶放在溪边,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心道:“这种生活真不是人过宾,我要是再这样下去,就算不会累死,也会发疯的。”随后决定:“嗯,今晚吃晚饭后去跟德修大师告别一下,然后趁着天黑就此下山去罢。”
杨宗豪这么决定后,心里顿觉轻松。休息了一会后,又挑起水来。终于在晚饭前挑了十五担水把五个大缸全添满了。挑完水后,杨宗豪就打点起行李来。打点好行李后没多久就到晚饭时间了。晚饭是馒头和萝卜。
当杨宗豪吃晚饭时,刘竞生突然把一个食盒放在杨宗豪面前,道:“你吃完饭后负责把饭送去给德修禅师。记住,德修禅师现在是在达摩面壁洞里。”说完转身就走。杨宗豪早已习惯他的冷漠,也不太在意,而是心下喜道:“我正要向德修大师告别,让我去送饭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