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没好气, “什么破地方,都是不好吃的,算了, 叫客房服务送果盘好了。”
想着要爬上24层真是头皮发麻, 再一想明天要回燕都了, 换房间不合适, 忍了, 爬吧。上楼时我请祸害先行,说自己要买些东西。他又乖乖先走了。
我在大堂沙发处歇了片刻,养足力气向楼梯间走去。
“你去哪?”他在电梯边吸菸。
“你怎么还没上去?”
“等你啊。”
我咽口唾沫, 讨厌鬼,等什么等。
“走啊。”他掐灭烟, 按了电梯。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 “晚上吃得太饱了, 要锻炼走楼梯,不然那些饭全变成肉了。”
他撇了下嘴, “还以为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呢,原来也这么麻烦。不要走了,你才病好,走楼梯
很累,以后再走吧。”
“不行, 女人就要对自己狠点, 减肥的信念必须保持, 绝不能放松警惕。”
“你已经瘦得没胸没屁股了, 还要减, 变成排骨精了。”
我气疯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无耻之极的流氓, 简直不能形容的无耻,我想象着用电梯门夹死他。正愤怒着,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拉上我手腕,向里走。
我大骇,又挣又甩,拼命躲。
他也较上了劲,换了长胳膊卡住我腰往里拉,“好啦,安可,听话了,你病才好不要走了,走上去你要虚脱的,以后再锻炼了。”
他是男的力气大,随便一兜我的挣扎被化于无形,我真的急了,把住电梯间的墙边不松手。
他笑了一声,低头俯到我耳边,慌得我又去推他脸,手脱开了墙边,他借势一拉,人彻底进了电梯内,心里惨呼,又伸手把住了电梯门,门在我的触碰下,发生了短暂的弹回。
祸害突然松了手,扑通一声我坐到了地上,可手牢牢推着电梯门不让它合上。
他蹲下身,眯起眼来,“安可,说实话怎么回事?”
我马上要起身向外跑,他的手压住我肩膀,“是不是不把你逼到角落里,逼到没有退路时,就永远这样闭紧嘴巴?”
这时有人想搭电梯,站到了门口,他指指对面,示意人家去那边。而后转头恶狠狠的说:“不去顶层吃饭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吧?藏着不说怕人知道,骗我要减肥,到底是因为什么?”
打死我也不会说的,我抓紧电梯门不撒手。
他扔下手中的袋子,一把擒住我手腕拽着,“不说是吧?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坐!”
我的力气已经被折腾光,哪可能再去跟他抗争,索性说:“好,你放手,我坐。”
电梯门关上,狭小密闭的空间内,氧气逐渐稀薄,我的眼前开始出现白茫茫的影子。我咬紧牙,告诉自己很快,几十秒钟就可以结束这一切,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滚落,坚持,一定要坚持住,终于电梯门打开,我疯了一样冲出去,撞到门口穿制服的小姐,她尖叫一声。
祸害在身后冷冷的说:“回来,刚到七层。”
大大的数字七在眼前开始晃,我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踩着云团般退回,门再次关上。制服小姐的背影在我眼前开始左右移动,我攥紧拳头,祷告再快些再快些,电梯叮一声停下,正要往外冲,他的胳膊牢牢抓住了我,耳边传来他遥远的声音,“十二层,没到呢。”
我真的坚持不住了,电梯门再次关闭的当口也软着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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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到了淡淡的烟味,它象是凡间的气息在我周身环绕,心里明白自己在哪了。我执拗的闭紧眼睛,不想看他。这个可恨的令人憎恶的混蛋,一次次让我难堪出丑。
温热的手划过我脸颊,我忍无可忍,一把拍开,怒目而视,“别碰我。”
他半跪在沙发前,同样眼神锋利的看着我,“宁肯冒险也不肯对我说实话,这就是你吗?安可,信任别人这么难?”
我攒足全身的力气推向他,“你滚你滚,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祸害的身体直直后倒,脸庞挤出个变形的鬼脸,他背后茶几上的装饰花瓶砰一声倒了,他低低的抽了声气。
夜里,我被他的咳嗽声吵得无法入眠,这状况似乎比白天严重了许多,咳嗽的尾音已经出现了金属音般的嘶鸣,隔着一道房门也能清晰听到。犹豫再三,我还是起来了,他是因为我才来的哈尔滨,无端遭受这样的痛苦,即便是抱着卑鄙念头来的也值得同情。
我倒杯热水,走到外面,他将自己捂在被子里,高大的身躯在沙发里蜷成虾米似的。
藉着灯光,我蹲到他面前,“喝口水。”
他急着接过来,半咳半压抑的灌进嘴里,随后扭开了身侧的台灯,“是不是吵的你睡不着?要不我去浴缸里躺着?”
我一摆手,“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这么惹人同情实在是泡妞高手的招数,抱歉,我不吃这套。你趁早省省,我是睡多了,这会不困,怎么办?去医院看病还是给你买药去?章老师给你打的点滴是什么,要不接着去打?”
他赖唧唧的耷拉着脑袋,纷乱的头发蓬蓬的,“是医院里的大夫开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那个章老师拿回来注射的,咱们一起打的,怎么你的管用,我的就不行?”
“因为我是好人,你是坏人,所以不管用。”
“我坏?是肾坏了,被你撞坏了,现在很疼。”
他托着后腰的位置接着哼唧。
我有点紧张,昨晚一推让他疼得直抽气,也许真的伤了内脏,忙说:“我看看,要是疼的厉害不能耽误,我陪你去医院。”
他掀开衣服的后摆,露出一段肌肤来,“看吧,看了要对我负责。”
无聊,这个时间还有心情臭贫,我就着灯光仔细看看,没敢说话,青了一块。
“怎么样?”他脸朝下趴着,声音含糊。
“好象有点红。”
他咳了几声,费力的翻转回来,“我怎么觉得很疼呢?”
我想,完了,估计伤着内脏了。
“去看医生吧?”
“不去,我讨厌医院,”他龇牙咧嘴的继续蜷在沙发里,“我看见医生紧张,从小就怕医院,发过誓将来绝不找医生做女朋友。”
还从小就发誓,看来打小就是个花花公子的坯子,我又倒了一杯热水,“该看还是要看,现在夜里不方便,明天早晨陪你去。休息吧。”
“你要走?”他扮出可怜兮兮的样,“你真狠心,我这么难受不说陪我聊天让我开心,换成别的女孩肯定会……”
我挥手制止他的胡说。
“你陪我呆一会,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我简直是幼儿园老师了,“是不是还要给你唱儿歌?”
祸害想想,“不用了,你唱得不会好听的,你不温柔,这事要温柔的女孩做。”
我找电视的遥控器,“别做梦了,想听也不会唱的,我看电视陪着你,你睡吧。”
我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无声,搜了一圈,午夜剧场在播《乡村爱情》,我喜欢这么俗了吧唧土得掉渣的节目,看得津津有味。
“你笑得太傻了,安可,与他们一样傻。”
我回头看祸害,他瞪着眼睛也在看电视,“你怎么还不睡,快闭眼。”
祸害拄着头,在电视机亮光的反衬下,眼睛亮晶晶的,“他们在说什么你笑得这么开心,一点不可笑啊。”
都说赵本山的小品不能过长江,的确是这样,如此好玩的剧情他竟然看不懂。
“你给我讲讲,为什么好笑?”祸害裹着被子跟我一起坐到了地毯上。
我把声音调大了一点,“不用讲,光听他们说话就好笑,你听。”
长贵因为谢大脚和董事长的事在生气,对着广坤吐苦水,笑得我不行,他的哪句话都好笑。
祸害看眼电视又看看我,也陪着笑起来。
我瞟他一眼,“你笑什么?”
他将被子分过来一半到我腿上,“你笑的真傻,对着傻子笑笑很正常吧?”
我没理他,回房间抱来自己的被子,接着看。祸害的咳嗽好了点,也许是有吸引注意力的事,顾不上咳嗽,听着平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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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麻木的屁股累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用坐的姿势睡着了,电视已经关了,台灯还是亮着,窗帘的缝隙间透进些白光,竟然这样过了一宿。祸害的脑袋偎在我肩旁,睡得很香。低头再看,吓一跳,我们俩进了一个被子里。出于本能我马上摸自己的衣服,完好。祸害被我的动作惊扰,微微蠕动了下,贴得更近了,流氓,逮着一切机会占便宜,我想推开他,可马上想到他腰上的伤,不敢动了。但距离过近的两个人,终归是有些暧昧,他额前几缕头发掉在我肩头,于是悄悄挪开肩膀。英俊的脸庞就在我眼皮底下,肉肉的嘴唇撅起来,有点待吻状,睡觉时还这么色。他的皮肤很好,在柔和黯淡的灯火下可以用细腻来形容,还记得在酒吧里对他的眉毛印象很深,浓而且重,近看之下更觉醒目,这副模样要是给一个品行端正内心善良的男孩换上,简直堪称完美了。
闭得好好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他很缺德,原来只等着我出丑呢,“想吻我是吗?”
我故作淡定的转过头,心里有点羞愧,花痴似的盯着他,送上门让他挤兑,活该,安可。
祸害不以为自己的表现唐突,反而很得意,接着对我犯贱,“亲吧,没事,我绝不反抗。”
我默着脸慢慢起身,腰也酸屁股也木,佝偻着走回里间,趴到牀上,弯了半宿的身子猛然挺直很不适应,关节慢慢回位,咔吧吧几响之后,我恢复了人形。补了一个回笼觉后,我起牀吆喝祸害去医院。
他拒绝,撅着嘴说没事了。
我不管,穿好外套站到门口等他。
他很不满,“安可,你是法西斯,你是魔鬼老师,你是终极坏蛋,我偏不去,就不去。”
我拉开房门,“我先下去,大堂见。”
“站住,”他蹭的跑到我面前,“你坐电梯吗?”
“我走楼梯。”
他抓紧我的胳膊,“你是疯子,自己走楼梯会遇到变态色魔的。”
我心里说,怎么会,你们香港才有这东西呢,我就陪个初级色魔呆了一夜。
他匆忙去穿外套,“等等我,我陪你走楼梯。”
有人陪着走楼梯是件不错的事,不用担心对方比我先到,还要做出很轻松的伪装,我走得很稳当。祸害的咳嗽声在里面传出回音,他搞怪的忽而大声忽而小声弄出神神鬼鬼的声音,似乎是想吓的我跳到他怀里,自己玩得老高兴了。到了一搂,他突然琢磨过来,“谁说要去医院了,我怎么跟你下来了?”
我视此为撒娇,懒得跟他一起瞎掰,直接问他:“带钱了吗?”
他赶紧掏出鼓鼓的钱包,“你买什么?现金不多,四千多,不过有卡,想买什么?”
“我不买,先带你去商场买件长羽绒服,否则走不了多远你就挂了。”
我们买了最长最厚那款,他有点不习惯,对着我大口喘气,“我象米其林先生,不舒服啊,动不了身,很难受。”
我上下端详,厚实的衣服对扮靓来说是个败笔,身形修长的他矮了不少,“别逗了,你哪有米其林好看,人家那大眼睛,比你可爱多了。”
他嗖的伸出双手拢住我脸,把自己的脸凑得很近,“你看我的眼睛,也是很大,不比他差,你好好看,好好看呀。”
搞怪的动作引得旁边的售货员咯咯笑起来,我一把推开他,“交钱去。”
祸害悻悻的走了,售货员把他的薄棉服放进手提袋给我,“妹啊,那人有意思啊。”
我说:“咳,他脑筋不太正常,动不动犯病,没辙。”
出了商场,我带着他去了旁边的医院,大夫检查后开了些治跌打损伤的药油和止咳糖浆,一百多块钱打发了。让我揪心的淤青只是在表皮,大夫很不当回事,说涂了药油多按摩没事。
他对着大夫好象真的有点畏惧,惯有的嬉皮笑脸消失了,绷着脸不出声。
我故意大声问大夫,“您说没伤着肾吧?”
大夫笑话我,“姑娘,肾在哪知道不?那离肾远着呢。怎么着,是想开点补肾的药?”
我想说补肾这事轮不到我来,自然有人操心,“不用,肾坏了更好,省得祸害人。”
大夫笑得很意味深长,我瀑布汗。
走出医院的大门,他开始活泛了,嚷着饿了。我们去了旁边的一家主食厨房店,里面热气腾腾的,玻璃上的水蒸气厚厚的,混沌出一片交织的水痕,我买了豆腐脑和烧饼。
他第一次吃觉得很新鲜,一点点挖。
我示范道:“看见没,跟我一样,杵碎了拌拌,咸菜要吗?吃完了有劲,肚子里热乎了走路也有劲。”
祸害吃得像个小猪,以前的斯文在胡噜胡噜埋头大吃的动静里没了踪影。
我又端来两个煎饼,“再试试这个。”
祸害胃口不错,都干掉了,抹抹嘴问我:“你是不是因为我受伤很内疚?所以又付药费又请我吃饭?”
的确有这个因素,当然还有一个,因为这些钱不多我能承受,要是大夫开出四五百块的药,打死我也不交。我说:“哪呀,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上次帮我找回电脑也没感谢,这次又请我住大酒店还吃上海菜,无以为报只能请吃这这些了,我是穷人,您多包涵。”
他来劲了,“这些不错,今天中午晚上都吃你了。”
我说:“别逗了,我晚上就回燕都了,你自己住吧。”
他生气了,“我抛下多少紧要的事来看你,被你弄伤了,不看着我好了就走,你有没有同情心,万一我回到香港病发身亡,你脱不了干系。”
我看着他干掉的一堆食物,想着胃口好成这样你身亡,纯粹是讹人,“不行,明天我还要上班呢。”
祸害不说话拿出手机开始拨号码,我头皮一紧拿起桌上的勺子作势要砸他,“放下,你打给谁?”
他不说话看着我,眼睛里满是你敢如何,我马上找你领导的威胁劲。
我投降了,主动拨给了总干事,申请病假,说自己还在哈尔滨,病得很重不能马上回燕都,我装出很虚弱的劲,每句话说完都歇口气。
总干事中气十足的回道:“歇着吧,安可,这里暂时没有需要你的事,歇得完全好了再回来,对了,代我问罗先生好。”
我瞠目结舌,章老师的嘴太快了,消息马上传到总干事那了。放下电话,我很生气,扔下他气鼓鼓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