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鸿樯山脚下路人行色匆匆,展关山从山上一路下来,已见着几道关卡,西烈庄的弟子每拦住一个人便仔细询问可曾见过一个女子,如此样貌描述,显然就是玉狸猫。
这么严密的盘查,玉狸猫就是插翅也难飞。
展关山决定先回到他们下榻的客栈,那里或许还有一些线索。
客栈在镇子的另一边,最先经过的是山脚下的风云客栈。客栈外摆了几张桌子,五六个江湖装扮的人正在饮酒掷色子。
“客官也来一杯?”看到有人来,一旁闲着的小二上来招呼。
“一壶酒,几盘小菜。”展关山没有推脱,直接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旁边一桌喝五吆六正在兴头上。
“蔡秀才,这杯你的!”
“这⋯⋯不公平,”蔡秀才舌头已经不停使唤了,拿着杯子的手端了几次没送到嘴边还泼出了一半。
“快喝了接着来。”
“急什么?”蔡秀才终于把杯子放到嘴边了,“没看武林大会都两天了还没议出个鸟来,谁急了?谁急了?”
“谁说不急?”
蔡秀才酒才下肚,说话的另一个人抱着酒壶喝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抢酒啊?”
那人长得尖嘴猴腮,抹了一把眼泪,“怎么着,我喝酒关你什么事?”看来也是醉得不轻。
“我师兄弟三个现在不见了两,我,我,我喝了这碗酒就去找他们!”
“兄弟莫急,这客栈里前后丢失的也有八九人了,指不定是去哪里快活了。”
“快活?快活怎么会丢下我一个?等我喝完,找他们算账去!”
酒壶当的一声落在桌上,那人倒在地上睡着了。
“这位兄弟可是也有朋友失踪?”展关山随口搭讪道。
“是啊,风云客栈里失踪的人算少的了,”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说道,“沿街走那家吉庆客栈剩下的人都不多了,不是失踪就是因为害怕搬走了。”
吉庆客栈,展关山也去过一次,就是王员外住的那一家。
“风云客栈走的客人也不少,再这样下去,我们也快要和那些乞丐一样住野地了。”
“你怕什么?没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
“为什么住野地?”
客栈侧门吱地一声打开,三人骑马出来。马的鬃毛粗糙,但四肢健硕,一看就很健壮。马上三人就和他们的坐骑一样,粗糙但健壮,他们的行礼很多,每人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裹,肩上斜跨着一只小点的布袋,马背上还横放着一个大布袋。
“这位兄弟你刚来镇上吧?”
“看你那样一定是来看热闹的,这风云客栈可不是随便能住进来的,一定要是西烈庄的上宾才能住。别急,兄弟,往下走,还有两家客栈,保证有空房,只要你敢住。没胆的就到山脚去,靠近西烈庄的地里凑合一晚吧。”
展关山没有答话,匆匆起身跟在那三骑后面。
那三人在一条僻静巷子停了下来,四顾左右无人,牵马拐进了一户人家。
他们进去的柴门虚掩着,看起来是一大户人家的侧门。展关山等了一会,确认那些人已走远便也跟了进去,穿过堆满干草的小道,眼前是一个马厩,刚才那三匹马正混在一羣马匹里在低头吃草,外面是几辆运载货物的马车,展关山一眼就认出来,这些是属于王员外的车队的。
马厩的一侧有口井,另一侧的草门正对着的是吉庆客栈。
从风云客栈出来直接又到了吉庆客栈,难道这三个人果然和失踪的那些人有关?
他们带着的麻布袋那么大里面装的是什么?除了赶路的铺盖,也可能是一个人!
这附近的江湖人士已经闻风鹤唳,莫不是盯上了王员外?无论这些人的目的是求财还是为了制造轰动,王员外的商队都是个不错的目标。
想到这里,展关山不再迟疑,快步向吉庆客栈走去。
吉庆客栈大门突然打开,里面一前一后蹿出两个人,正是王员外的两名护镖。他们经过展关山身边连招呼都不打,直接闯进了马厩里。
“展公子?”王员外从客栈里快步走了出来,看到展关山颇为意外。他身边站着的是剩下的那名护镖。
“王员外无事便好。”展关山不想多做解释,随口道了一句,转身折回马厩方向。
“展公子也看见那些奇怪的人了?他们一定是盯上了我那几车值钱的东西,”王员外少有的急得一头的汗,扭动着身躯,尽量赶上展关山的步子。
展关山微微颔首,“他们的目标未必是在员外的货物上面。”
王员外闻言一惊,拉住展关山衣袖,“他们⋯⋯他们是想要谋财害命?”
到底是生意人,虽然在山上抓蛇时表现得相当的镇定和勇敢,到了关系性命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害怕。
展关山虽有些急着想一探究竟,但也不好就这么甩开受惊的王员外,况且有那两名身手不错的护镖,那三人想逃也没那么快,“员外放心,既然已被发现,他们哪里还有可趁之机?”
“唉,”王员外定了定神,拱手道,“展公子在这,老夫何惧之有?”
眼前已是开敞的马厩。
两名先赶来的护镖正在将车上的毡布重新盖好,见王员外来了,其中一人赶来汇报,“已盘点过,货都在,没人动过。”
“虚惊虚惊。”王员外刚才急得发白流汗的脸恢复了血色,拍着胸口自我平复道。
空气中有种淡淡的像是松脂的气味,混杂在马厩特有的气味里。“这是什么味道?”展关山看着另一人将毡布的角叠了几叠,系了个复杂的绳结。这是商队的一点小手腕,每个商队有自己一套系绳的方法,这样要知道货物有没有丢失,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一看绳结就知道了。
“什么?”王员外浑无所觉。
展关山微微蹙眉细思,这气味似曾相似,“好像是薰香?”
“哦,你说的是这个吧?”王员外从马车的角落里拿出一只布袋,空气中的气味更浓郁了。他打开缠绕在袋口的细麻绳,里面全是大大小小的木块树皮,“别看它不起眼,这可是我专门从异域带回来的香料。内人早年产子落下个气血亏虚的毛病,大夫给开了这个,说是提神除秽运血气。每次我往西地行商就要去采购这个,储备的量够一年早晚用的,她啊,一用就用了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坚持做这样一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难在坚持。“王员外伉俪恩爱和睦,正应了那句家和万事兴。”
“呵呵,老夫老妻了,哪象年轻人那么多讲究?只是我明白糟糠之妻不下堂,她辛苦操持这个家,也算是和我相扶相守到了今日。”王员外露出一脸幸福依恋的笑,“我能为她做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啊。”
王员外看来有些幼稚的举动,让人顿生好感。
“如今明宇鸿樯山是整个江湖漩涡的中心,山雨欲来,王员外还要小心,尽早离开的好。”
王员外正要感谢展关山的好意关心,背后吉庆客栈传来一阵嘈杂。
“跑了!快抓住他们!”这话说得前后矛盾,既是跑了,又怎么抓得住?
展关山只觉一道淡得不易察觉的灰影划过,接着客栈里冲出来一拨人,跟在最后面的是店小二。
“又发生什么事了?”这小镇上确实乱,三天两头出点怪事,王员外只有说“又”。
见是住了几天有些熟稔的王员外,店小二见到亲人般开始诉苦,“刚才大家伙正在吃饭,晚上这个时间都从山上下来了,有些不住小店的也来吃过晚饭再走。我看那两人有些面生,想着出门在外都是不容易,也招呼他们进店吃了再走,不想,那两人竟然在众人的饭菜里下了毒。”
“都是你贪财,那两人面恶,他们的钱不要也罢!”掌柜跟了出来,埋怨道。
“你怎么怨我?我也是为店里生意着想。”小二不服,为自己争辩,“难得赶上这热闹的时候,不多捞点怎么成?”
“中毒?中的什么毒?厉害吗?”王员外听到中毒有些担心,连连追问,毕竟中毒这种事对商队来说是大忌。
“王大善人,”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怯生生地从门里探出身子,“好些人都在地上不动了。”
那女子看来三十几岁,眉目秀丽,抬头眼光飘落在展关山身上,又倏地收了回去。
“钱姑娘,你没事吧?”
“奴家刚才在屋里没有出来吃饭,所以侥幸逃过。”
听着她说话的声音,展关山终于想起来她是钱寡妇。那天她披头散发,赤着脚,歇斯底里的样子和现在这幅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了。
“先进去看看情况。”展关山一步跨过了吉庆客栈门槛,刚才他们并没有看到先逃出来的下毒的两人,只看到一个身形极快的灰衣人和追出来的那羣武林人士,显然现在去追也多半是无功而返。
客栈的地面上横七竖八躺了有近二十人,少数人在低声**,大多数人只是软软地趴着,无力动弹。
展关山检查了一人,这人已经昏迷,脉象紊乱,确实是中毒的征兆。展关山擅长的是跌打损伤,对于毒性药理一类所知不多。
他又检查了几人,都是一样的情况。
“这些人还有救吗?”这中毒的人里面也包括了王员外的大半个商队,所以他心存希望小心地问。
“在下只略知一二,并不会解毒,还请王员外差人去通知西烈庄,让他们派人下来救治。”
王员外连连点头,赶紧让人山上求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