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对着隐在玄关里的荆离,展关山只回了他一个字。
“我也去。“衣翎紫跟上他。
展关山不得不停了步子,“你说,我一个人方便,还是带着一个人方便?“
“谁要你带?“衣翎紫埋怨,
“阿翎,与师兄候在此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落了九凤的身影,在雪地清冷的背景里不似往日那般慵懒不经意。
“师兄?“
九凤随意扫了她身上一眼,叹道,“回去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说着,将身上外袍脱下递给她,露出里面一身干练劲装,“换上。“
“师兄?“衣翎紫愕然看着他这身装束,九凤总是一身飘逸潇洒衣袍,”今日这是要动真格了?“
九凤瞥了她一眼,“由得我吗?难得你今日没有拖我下水,自己下水游了个畅快。难道还要我再看你游一次?“他抬眼看着矗立黑夜的七层高塔,”我却没有干爽衣服再给你,还是算了吧。“
衣翎紫面有忧色,跟着他看向湖心阁,展关山和荆离都已经消失在里面。
荆离既然这样邀请展关山来闯关,里面肯定不一般,刚才在庭院里,他们还有地方可以逃可以躲,在塔内狭小的空间里怕是触动一个机关就万劫不复了。
塔上黑黝黝的,一点动静都看不到,她只有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等了半晌,塔中安静。“砰砰“的响动却是从西边响起。两个人狼狈的踩在回廊上,朝湖心岛而来。
“你先等着,“九凤提剑在手,迎了上去。
来人见着他就是一个饿虎扑食,九凤本来前飘的身形硬生生折了回来,一双剑刃在地上划起雪花飞扬。
“打红眼了也不似这样的没头苍蝇,“
“剑交出来大爷赏你死个痛快!“裴石龙蓬头恶狠狠地冲上来,对九凤的话充耳不闻,看来倒真象是杀红眼了。
“裴大哥,“衣翎紫出声招呼,同时看着他后面有些一瘸一拐地跑来的孙义。
“是你?“听见她的声音,裴石龙冷静了下来,这才认出他们,整个人一矮就坐到了地上,显然刚才那阵亡命狂奔很耗气力。
孙义因为身上有伤,跑得慢些,但比起裴石龙,他清醒得多。
“你们不是被投到水牢了吗?“九凤问。
“原来你刚才就在旁边看着也不出手!“裴石龙恢复了些,火气又上来了,”来来来,你拿剑也是摆设,借我一用杀人才痛快!“
九凤剑花一转,将剑收回到自己身侧,“你怎知我这摆设的剑能杀人?“
裴石龙一愣,“奶奶的!真有人拿着杀不了人的破剑当摆设!“
九凤淡淡一笑,“现在该告诉我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也不知道。“孙义低着头。
“有人带我们到对面,他没注意,我们当然拔腿就跑。“裴石龙嘴快。
“确定是没注意吗?“衣翎紫望着他们下来的九曲回廊看不见的那头,”跑了这许久,连个追兵都不曾来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裴石龙尴尬望向那边道,“竟是不敢追来,哈哈。“
“投石问路。“九凤按住剑柄,淡然道。
一时静了,只剩鹅毛大雪仍纷纷扬扬,充斥天地间。
风雪呼啸声掩饰了踪迹,几个黑衣人轻快接近。
九凤提剑挡在前面,瞬时被刀光剑网兜住。
“就你们这几个人也敢闯王府。“一个浑厚暗哑声音由远及近,一个满脸络腮胡穿着灰色裘衣的中等个头***在九曲回廊上。
他的轻功不算精深,却也有些功力。
“既然他们已会合,就一并拿下罢。“灰色裘衣并没有从回廊上下来,倒似有些失望,”如今是不济了,几个虾兵蟹将也闯到了这里。“
那几个黑衣人并没有停过,只在灰色裘衣这一吩咐下,他身后又涌出一羣守卫向着空旷雪地上闲着的三人扑了过去。
夹着雪片,九凤在剑影编织的光球中飞身而出,一击得手,将反应慢的守卫斩杀了几名,黑衣人紧随而来,和守卫一起重新将九凤围在中间。
“今日可要杀个痛快。“九凤仗剑而笑,睥睨四下寒光。
刚才这几下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看得裴石龙目瞪口呆,吐了口唾沫到手上,兴致昂然道,“这样还说杀不了人?呸呸!本庄主再不出手这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
他从地上弹起,拣了一把被杀守卫的弯刀,朝着回廊上扑去。
“保护荆王!“暗处又现身几名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哈哈!原来是荆王!见着本尊这趟没白来!“裴石龙面无惧色,挑开了拦路的一柄短刺。
听说那人是荆王,孙义本晦暗的眼里突然光彩奕奕,也在地上找了一把塞外最常见的弯刀杀了过去。
荆王座下侍卫也非泛泛之辈,几个回合下来,有伤的孙义先被放倒,趁着裴石龙帮他挡住敌人的空当,连滚带爬地退回来。
裴石龙接招接的仓促,发出一声怒喝,扛住对方环杖的弯刀从中裂开,虎口跟着破裂,“破刀!”他简短骂了一句,一脚踢开对方,以怪异的角度头也不回地跳向背后包围的人,那人没有料到他这突然举动,手上一空,被他夺去了长刀。
裴石龙长刀在手,立刻甩成一圈璀璨枪花,敌人一时近身不得。
“不错,还有些看头。”廖莎王看戏般悠然,“你们这些饭桶,连这几个人都拿不下的话,天亮全给本王进水牢里反省!”
此话一出,那些侍卫哪还敢怠慢,九凤那里刀光剑影密了些,没什么明显变化,裴石龙则肩头一矮,鲜血迸出。
“大哥,你受伤了,”孙义面有愧色,接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之前他被机关所伤,这一阵疲于奔命,一阵打拼下来,已是拿刀的力气也没有了。
“裴大哥,”衣翎紫凝了眉,按住坐在地上的孙义,“我来帮你。”
裴石龙怔了一下,豪爽大笑道,“大哥什么时候要人帮?你们坐稳了看着就行!”
说完,抖着半边血流的肩膀,耷拉的袖子战得风驰电掣。
听了这话的九凤眼角余光略扫,手腕暗暗收紧,加了十成劲,一声轻喝,剑卷起雪花,舞得满天飞舞,密不透风,人在层层迭迭里卷着雪花向一侧翻去。
裴石龙接住左面一击,同时避开身后偷袭,在侍卫加紧的攻击下,前半夜也耗了不少力气的他渐觉得吃力,一杖挥出还在半空的时候,他突觉不对,刚才身后偷袭的那人只是潜伏不动而并未撤走,他觉悟得有些晚,腿上立时一阵直透入骨的生疼。裴石龙踉跄抢向前,当头却又是一刀劈来。这时候,“叮”的一声轻响,头上那刀被人及时弹开。
九凤行云流水般自半空切入,已是两剑在手,一剑挡住攻上来的敌人,一剑在身后杀开一条生路。
“去!”他冲着发愣的裴石龙一声轻叱,抬脚把他踢出了战圈。
“要你太闲就帮我看住他们,别妨碍我杀个痛快。”九凤丢给衣翎紫一句,双剑梨花落雨,银光四泻,竟然以一对多占了上风。
知道九凤今日是发了狠,衣翎紫欲言又止,终于在裴石龙身边蹲下,接过孙义递来的药抹上,又撕了衣角,施出浑身解数给他胡乱包扎了一番。
裴石龙忍耐着她有限的疗伤水平,等她把自己的肩膀包裹得差不多,才指着松垮的一角,低声道,“衣姑娘好意,在下心领。在下并不怕疼,能不能不当绣花用力扎紧一些?”
衣翎紫检查了一下,觉得自己系上的布条随时能被风吹跑,于是诚意点了头,用足力气,两头用劲一扯——裴石龙瞬时就龇牙咧嘴了。
“可是疼?”觉得自己可能没把握好,衣翎紫小心询问。
裴石龙咧着嘴吸着冷气,“甚⋯⋯好,我是想说,你那朋友是什么来头?这样厉害身手江湖上亦无几人。”
衣翎紫转头看向九凤,游龙般蜿蜒的身影,被重重包围还能毫无惧色,挥洒自如,似是这一年多没有她这个负累,功力大增。可是,廖莎王的手下并不只这几人,他杀了一波还能来一波,杀尽之前,他体力也会被耗干。
这样终不是办法。而身后湖心阁上仍是悄静无声,衣翎紫咬了咬唇,心不在焉道,“他比别人多一把剑,自然杀得快些。”
“啊,”裴石龙张着嘴,“啊,衣姑娘说得在理。只是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岂不是还是荆王网中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