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原路返回,有卿墨带路,一会便到了栖霞谷的出口上。
“准备好了?”在从大树出去前,卿墨问。
“什么?”衣翎紫一路想心事,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金珠。”
“哦,那些金色小虫子?对了,红脸怪生死未卜,小猴怪死得也差不多了,这些虫子还有用吗?”
卿墨露出一个你说笑吧的表情,“它们是它们,猴怪是猴怪,不过凑巧都被人屠王找齐放在这里,凑成了一样东西。你也别忘了,并不是所有被金珠攻击的人都会被鬼树拽进去和猴怪合体,有的直接就被金珠操纵,变做傀儡了。”
衣翎紫瞬时想起那个断成半截还追击他们的金人,一个寒战,“我们还是快走吧。”
有了先前的经验,他们很快顺利从黑暗的树冠下划了出来。站在沼泽地里,青蒙的泥泞地罩上了一层薄曦。
“天亮了。”
衣翎紫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一次天亮和上一次天亮之间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她无法说是失去还是仅仅只是改变,她心里有点惴惴不安,还没有追上的亦琪,和还没有离开栖霞谷的半鬼,都让她止不住的担心。
哪怕,他们都把她的担心当成累赘。
天色微白,清晨的薄雾还没有退去,笼罩着鬼沼有几分说不出的阴森。
“大师兄这是块风水宝地,攒出了这么多名堂,还有个来路不明的老头,回头得向师傅把这块地要下来才好!”
“你要来做什么?”
“层层防御,栖霞谷被破坏之后,这些雾杀自动显形封锁鬼沼,真正的毁尸灭迹。幸好我有备无患。”卿墨驾轻就熟地取下腰间小葫芦,弹开塞子,“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挖地三尺我也要他们现出原形来。⋯⋯你怎么了?”
衣翎紫看着他手上的小葫芦,有点结巴,“这,你这个怎么只有这么大,怎么和我的不同?”
看她词不达意的,卿墨却明白了,把手上葫芦一倒,“给你看过,你没留意?对,这个葫芦上下各有一个塞子,一大一小。”
“为何两个?”
“大塞子拔下,药效更强,但药粉一下就会用光,小塞子⋯⋯”
“一下用光是多快?”
“也有一柱香时间,你担心什么,出口就在前面,况且我拔开的是小塞子。”
衣翎紫脸色发白,掠了一下额前碎发,掩饰不了惊慌地看着卿墨,“我给半鬼的药,在谷底时就已经打开了,还是大的那头。”
卿墨怔了一下,是没想到她这么慌张,说了一句没意义的话,“那药效已经没了是吗?”
衣翎紫担心的事情被他说出,招呼不打一声,直接向鬼沼深处发足狂奔。
“如果已经遇上,跑得再快也于事无补。”卿墨随在她身后。
“他有冰子,就算⋯⋯你还有神医。”
“⋯⋯如果神智都被侵入,救回来又有什么意思?”
“有⋯⋯他不会的。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卿墨闭口不言。他们已经很快穿过鬼沼的大树,几只金珠飞了起来,不知是被清晨的什么路过的动物惊动,衣翎紫已经完全顾不上它们。卿墨指尖轻轻弹开金珠,好在它们被别处吸引,没有再理会他们。
再次进入栖霞谷,天明时分。
再看到天明,衣翎紫忽觉心里越来越沉,时间流逝,意味也许没有机会再救回他。
栖霞谷里果然和外面的鬼沼一样全是雾,越往里越浓。
真的就这样永远失去了吗?
是他就这么死了的好,还是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更让她欣慰?
地上一座小土堆让她心里一紧,脚步慢了下来。
松散的土堆里露出白色的长毛,卿墨把浮土拨开,土里埋着的果然是冰子。
“他们,想要借土躲开雾杀,看来没有奏效。”
冰子已经没了气息,唯一的眼睛变成生涩的灰色,身上还有伤。伤口里有着白色的絮状物,细看是白色小虫,吸了它的血肉以后,身体膨胀到肉眼亦可见。
祛邪的冰子都没防住雾杀,衣翎紫握紧了手,不自觉放在胸前,这时才想起自己从来没有任何关于他的信物,即使怀念也都只是凭空。
土堆有些大,卿墨把冰子拉了出来之后,下面显然还有空间,他索性用手刨了起来。
衣翎紫觉得穿透浓雾的阳光有些刺眼,她蹲下去象卿墨一样用手刨着。
觉得泥土弄污了自己的衣服,卿墨看了一眼她,还是没说什么,继续挖了下去。
土堆已经变成一个浅浅土坑,他们一无所获。
“冰子头朝外,他们大概是在离开的过程中遇见雾杀,也许,他已经逃到鬼沼里了。”
衣翎紫茫然地看向他们刚进来的方向,如果他逃出去了,他们在路上没理由不遇见他。
可是,如果他在栖霞阁深处,那就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最重要的是,她不敢看,如果已经是这样,还不如不知道,只要不看见,心里还可以有希望。
这样,她宁愿相信是他们在路上错过,现在往外去鬼沼找他,或许还可有救。
“走吗?”
卿墨问,一时半会他的驱虫药还不会用完,这是对鬼沼有了初步瞭解之后,他让人在本门的驱虫药基础上研制出来的强效药。
但用光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衣翎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朝来路走回去。这条道上他们竟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她以后也不想再走了,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从未来过。
从未离开过京城,从未见过素衣银甲的年轻将军。
因为相聚时短暂的喜悦,远远抵不上知道失去那一刹的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