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约而同选了红脸怪这边，就算红脸怪是铜皮铁骨，还是有找到破绽的机会，而人力相对于千年古树的重量实在是蜉蚁撼树。
半鬼中气十足发出啸声，这声音立时吸引了红脸怪，已经布满血丝的圆睁大眼有了片刻的冷静，显然是认出了半鬼。红脸怪发出低沉咆哮，朝他扑了过来。
这时左边的衣翎紫面前出现了一线光亮，她一愣，明白了半鬼的用意。
只是她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红脸怪和古树各自一边把半鬼堵在中间。
她看不见的半鬼双手握剑，全力灌注，如果这一击不能击倒红脸怪，那他和身边的冰子就要被挤成肉饼。
没有想到的是，红脸怪在他面前消失了，下一息便紧贴着他鼻梁出现。这么近的距离挥剑已来不及，就见红脸怪一张大脸诡异地带着笑整个身体砸了下来。
“出来！”他还能听到衣翎紫的尖叫，看见一根银色琴弦卡在了红脸怪的脖颈里，但一切已晚，红脸怪这是鱼死网破的姿态，命都不要了，怎能给他留一条生路？
但那致命的一压却没有下来，红脸怪就那么奇怪地保持与地面呈45度夹角的姿势，脖子上的琴弦已被卡进肉里，它的身躯却没有再往下压过来。
“冤孽，你的族人都已死光，你还苦苦挣扎却是为何？”
随着这话，一片绿光亮起，深深浅浅蔓延了整个洞底。
半鬼能清晰看到面前的红脸怪眼角淌下了一滴泪。
“后生，你胆大也不需这个时候证明。还不走？”
半鬼看着浮在半空一手撑住红脸怪额头，说话带刺的人。这人胡须花白，头发却还有一半乌黑。
“它是什么来头？”半鬼指着红脸怪问，从老头的话来看，他肯定知道一些关于红脸怪的事。
老头眼皮耷拉着，如老僧入定。
半鬼微微一笑，“我有耐心，我等。”
老头的眼睛猛地睁开，“你是不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来来，你顶着这家伙的大脑袋，我和你唠嗑！”
“好。”
看半鬼轻轻松松准备伸手接过，老头不干了，“我老人家怕了你了，好不容易逮着这妖物要是跑了怎么办？算了算了，看你之前把它打成这样才给了我抓它的机会，我就泄露一次天机给你吧。”
说着，他还瞥了冰子一眼，摇头道，“你小子道行不浅，也是个妖物不成？”
“东海边上有荒岛，名曰跃明峰林，岛上房舍井然，却空无一人。有好事者日夜视之，无人烟，无人语，偶见人踪。随之则消失不见，泥上足迹尤在，环顾唯见百树葱郁。”
“难道就是这些猴子？”
“非也。是这些猴子的前身。也就是这个妖怪的族人。他们一族算是半人半兽，不通人语，却通树语，可与树之间互换形体，被人发现后被擒来这里，最强的这一个留下做通信人，其他的全部都用来培养成可在树里任意藏匿的杀手。可惜，试验没有一个成功的，做试验的族人全都死在树里，而且，只有这种岛上的树可与它们沟通，其他的树完全没有反应。这些人又用手上的毒虫试出了一个新办法，用毒虫麻醉人之后，有些尸体可被死在树里的族人借用，变成这种没有多少意识的猴子，但还是无法完全控制，只能在这个地方做为一种阻止外来者入内的手段。”
说话间，红脸怪渐渐变得躁动不安。老头吁了口气，“你还有留恋？你的族人早就死了。也罢，我就带你上去看看，报不报的了仇就看你自己了。”
“你要带它去哪？”在一旁静静听着的衣翎紫发问。这老头她是见过的，就是在牢里带着灯笼的老头。
“它不属于这世间，自然去它该去的地方⋯⋯你怎么下来了？”
老头看见她有些意外，“你不是在上面吗？”
“上面？”
“难道认错人了？哎呀！真的是错了！”说完，许多绿灯笼飘在他们脚下，把老头和红脸怪都托着向上飘去。
一边飘还能听到老头絮絮叨叨说什么这些都是它族人的魂魄所化，亏他收容，所以它当听从他的。反正，红脸怪对他却是很服贴的样子。
“莫非这谷里真有修仙之人？”衣翎紫诧然看着老头。
“我等凡人管不了这许多，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是。”半鬼走到崖边，往上看去。
橘红色的光越来越强烈，照了半边的天空，说来，这破晓时分未免有些长了。
洞底此时除了猴怪的尸体，那些鬼树也已经不再动弹。他们爬上最开始送走卿墨的洞穴，沿着洞壁往上走。
从洞顶自然裂开的缝隙可以隐约见到外面的橘红色还在继续，却始终没有日出。越走他们越发感觉到了不正常，地面之上应该是发生了变故。
高处洞里温度逐渐升高，便是大夏天的中午也不当如此。
出口就在前面，半鬼手摸在一块石上，石头滚烫，地面隐约传来噼啪声。
再朝出口走近几步，外面滚滚热浪袭来。
衣翎紫心中暗道糟糕，冲到洞口。外面烧得焦黑的树干上火苗还在旺盛地吐着火信，举目四望，哪里还有卿墨的身影？
就算是没被烧死，也早被倒塌的树木活埋了。
半鬼皱眉，“别担心，这里四面环水，卿墨不是那么笨的人。”
衣翎紫叹了口气，她知道卿墨不笨，但是他受了伤，刚才浑身是血的躺在树下，他能跑到水边躲开这场大火吗？
不过，至少她还没看到卿墨的尸身。
这火也很蹊跷。
“你说是谁放的火？”
“不知道，”半鬼沉吟，“人屠王就算想除掉我们，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地方烧毁。不过，这里毕竟只是栖霞谷的一小片，而且，刚才为了杀掉我们，他能牺牲猴怪一族⋯⋯放火烧林也未尝不能。”
“猴怪他已经无法继续培养成杀手，本就是弃子。”
“而这里他要掩盖绑架大臣，谋反皇上的证据，杀掉我们是志在必得。”半鬼冷笑，“且看鹿死谁手。留在这里也无益，轮到我们把主人找出来了。”
衣翎紫落在后面，看着烧焦的地面，倒塌的横七竖八的林子，心中升起一丝不情愿，低声道，“说到底，仍是你那个皇上，奈何，不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