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散开后,灯笼的数量大为减少,衣翎紫行进的方向又是栖霞谷的边缘,她可以感到背后追过来的灯笼,但前方的亮点稀少,甚至森林里的绿意都开始变得稀薄。
或许前面就只是一个有星有月的普通夜晚,衣翎紫心底暗暗希望。
突然,她停了下来。
下方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空旷地,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立在中间。
这东西之前他们遭遇过,就因为它,半鬼决定弃地面而从树上行进。
现在这白乎乎的东西距离她不远,可以看到是末端蓬松的毛发在空中飘浮。
衣翎紫屏住了呼吸。这难道就是卿墨说的雾杀?平时象雾,但现在她隔了一段距离都能清晰可见雾杀的白色线状形体。这是体量超常的雾杀?
想起卿墨给她的驱虫药,衣翎紫按照卿墨之前示范的,拔开红色塞子,塞在腰间。
即便如此,衣翎紫手心还是汗,想到还有一点卿墨没有提过,就是如果被雾杀占据了身体会变成什么样?浑身长满白毛的怪物还是被**成细丝?
耳边嗡嗡声变大,衣翎紫回头才发现,被她甩开一段距离的绿灯笼已经离她不过丈许,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她手上只剩一柄柳叶镖。
那堆白毛似乎也惊觉了嗡声的存在,猛然回转,一身白毛扬起,露出矫健四肢。衣翎紫这时看出了那是一只长着通体白色长毛的野兽。
白毛兽盯着衣翎紫的方向,大概是判定了嗡声传来的方向和数量后,四蹄腾空,蹿进林中。
衣翎紫略感轻松,原来它们不是一夥的。从白毛兽也惧怕绿灯笼这一点来看,这些灯笼决不好对付。
衣翎紫转过身,最近的一只灯笼离她不足一丈。看来不管她是静是动,都无法隐藏自己的行踪。
一枚柳叶镖如何有用?衣翎紫解下背上琴袋,盘腿坐下。
她许久没有碰过的古旧的乌木琴在绿光下依然平静柔和,衣翎紫心中生出久违的熟稔,食指信手一拨,潺潺琴声让她心下大定,再看那些绿色灯笼也不觉得那么诡异了。
她指间捏决,正要以琴弦拨出第一轮攻击,忽然她觉察到那些绿灯笼好像慢了下来,嗡嗡声也渐渐小了。
衣翎紫放开了手上剑决,试着按了几个音符。她拨琴本是一种以琴音为媒体的高级剑气,只要不捏剑决,拨出来的便只是高低音律。
果然,绿灯笼全部停在了她面前,深深浅浅远远近近立了一大羣,嗡嗡声也消失了。
衣翎紫随手弹起一曲潇湘水云。不一会,一圈绿灯笼开始了明暗变化与她的节拍相合。
一曲终了,绿灯笼缓缓上升,变得越来越暗,开始隐没在高处的树冠里。
“在此地幸运知音,高山流水不改,”衣翎紫愉快地站起来,与它们辞别,但见听见她的声音那些灯笼又重新亮起来,她赶忙改口,“后会无期,就此别过了。”
好在那些灯笼似有灵性,听了她的话后便熄灭了。
衣翎紫这才长松了一口气,把琴重新背好。
想起平日九凤嘲笑她背琴无用,不由有些自得,谁说她的琴没有用?
正想着,一个黑影凭空出现朝她扑了过来。
衣翎紫甩手一枚柳叶镖,那人险险闪过,接着被她举起的琴端顶住停在了几步外。
“不要这么粗鲁啊,女⋯⋯壮士,”暴牙看清挡住自己的是一把厚笨的古琴,颇为不满,“我看这把琴也不轻,力大,够狠,你可以做古今第一女屠夫了。”
“那岂不是在人屠王面前班门弄斧?”衣翎紫看着自己最后一枚柳叶镖落入水中,打起一朵水花,“现在,游戏可以结束当家花旦准备登场了吗?”
“说书唱戏这行当我看你都不行,不温柔不细腻,”暴牙不承认也不否认,装出听不懂她的话的模样,“花旦就免了,跑个龙套你还有机会。”
“把戏都穿邦了还不准备收场?阁下的玩兴还真不错,”衣翎紫放下琴,“真本事拿出来,我没空陪你玩偷袭。顺便说一句,我不是耗子,猫捉耗子的游戏我不喜欢。”
“你这话说的!”暴牙意见大了,“谁是猫?谁偷袭你?不过试试你的警觉性如何!还吃耗子你太没女人味了。我走了。”
说归说,他回身突然一脚飞踹。
“砰”地一声闷响,他不但踹空,还被人捉住了脚腕失去平衡摔在地上。
那人跟着一记泰山压顶,被暴牙就地一滚躲开。
“又是你。”暴牙咆哮。
“总算找到你了。”小扇子冷冷道,“受死吧。”
刚才暴牙是猝不及防吃了点亏,但没想到两人真动起手来,冷静的小扇子竟然只有勉强招架的份。一招用力过猛,还触及旧伤,就连招架都困难。
“以一敌二,你讨不了好去。”衣翎紫瞅准机会救下小扇子,顺手拿过他的剑挡住暴牙。
“你拖着个废人就敢跟我以一敌二?”暴牙不再装瘪,不客气地指着小扇子道,“你就不问问他怎么这么巧又出来了?”
看暴牙暂时停了手,衣翎紫便回身问道,“你不是在甬道等吗?”
交过了手,知道差距的小扇子有点气馁,“我总觉得这小子不是好人,谁料一过来就看到他鬼鬼祟祟在这附近游荡,于是就暗中盯着他。果然他又对你下手,只是我技不如人⋯⋯”
“知道技不如人就好。觉我不是好人?是因为你的伎俩被我拆穿了吧?”暴牙两眼望天,哼声道,“时间掐得倒是不错,看准有人会救你你就出手除暴安良。”
“你时间掐得就没那么好了,每次暗算都被人撞破。”衣翎紫反唇相讥。
暴牙看着她,似笑非笑,“姑娘,我为什么要暗算你?你怎么不问他为什么你一走错路,他就赶紧出现了?在甬道中是这样,在这里又是这样。”
“我走错路了?”衣翎紫反问。
“你再往前就要出了栖霞谷。明白了吧?他就是要把你引回危险重重的正路上去。”
“嗯,”衣翎紫点头,笑道,“不过,刚才首先现身拦着我出去的人好像是你?我也真没想到,你对栖霞谷会这么熟悉,不是在这里有些时日,怕是不能这么瞭如指掌吧?”
暴牙的笑僵在脸上,半晌才嘿嘿笑道,“我平日极少装好人,原来这好人不是人做的,装多了会死。”
“我走了,你们就不用疑神疑⋯⋯鬼⋯⋯”暴牙说着,随手拍在衣翎紫左肩上。一拍之下见衣翎紫没什么反应,又加重了几分按下去。
“你是不是奇怪我怎么没感觉?”衣翎紫笑道。
“对啊,你肩上⋯⋯”暴牙脱口而出,旋即察觉不对闭口。
“我肩上被你刺伤的地方怎么会好得这么快?”衣翎紫帮他把话说完,一边手上挽起剑花,朝暴牙卷了过去。
暴牙几闪躲到大树后。衣翎紫手上的其实是把刀,用成剑招明显的不那么灵巧,“锵”地一刀劈在树干上,树皮被卷翻半尺,那把刀也承受不住压力,断成两截。
暴牙趁机遁入树丛中。
衣翎紫甩手把不中用的刀扔进水里,埋怨小扇子道,“你也太省钱了,去哪搞的这么破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