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衣翎紫下意识地把灯挪开,没让暴牙碰到,眼睛仍盯着墙上那盏灯。
忽然,她唇角一弯,笑道,“我明白了。”
“这样的壁灯和其他的差别不大,势必只有极细心的人才能发现。不光壁灯,这整个甬道都是单调的重复,所以这一点细微的差别一旦被注意到很容易被放大。这么难发现的事情一旦发现了之后,就会确信不疑。这时,我们就已经落入了圈套,不知不觉把这不同的灯当成了路标。殊不知,这灯就是故意做出来误导来者的,每隔一段路就会有这么一盏灯,在相似的甬道里,我们就以为自己是在不停地兜圈,并且怀疑自己对方向,道路的判断和辨识能力。心理上我们就已经主观让自己迷路了。”
暴牙似懂非懂。
“当然,这甬道本身很复杂,实际上,我们有时可能是兜圈了。不过,现在既然明白了这壁灯的奥秘,把心思都放在甬道本身上,我们就应该能找到正确的方向了。”
“那就快走吧,我肚子都饿了,赶紧出去找点吃的。”
“出去了就是栖霞谷,你指望谁在那给你备好大餐?”衣翎紫站住看着他。
暴牙一愣,随即打着哈哈道,“那可不好说,我这么人见人爱的。”
“是吗?”衣翎紫淡淡笑了笑,“那你走前面好了。”
暴牙受伤的表情,“你是不相信我?怕我做手脚?”
“我只是觉得走在后面比较放心。”
衣翎紫这不否认不承认的态度已经是摆明了对他的怀疑。
临近栖霞谷,她不能不小心点,而且这甬道里古怪颇多,把一个可疑的人放在自己身后总不是明智之举。
暴牙不情愿地走在了前面,“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喂,你就不担心我把你带到陷阱里?”
“你刚才不是已经带过一次了?”衣翎紫悠悠跟在后面,“再说,你走的路要是不对,我会告诉你的。前面右边!”
往左边岔路上拐了小半步的暴牙收回了脚,听话的转向右边,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唠抱怨。
但很快,他就停住了。前面的转弯口,是全黑的。
整个甬道里,沿路都燃着壁灯,虽然不是很亮,但距离计算得刚好,所以也不会有暗下去的区域。
除了被衣翎紫取下壁灯的那个。
更重要的是,前面这个路口,看起来和那个路口很像。
——难道,这次他们真的是走回去了?
“这怎么回事?你刚才说我们没有真的迷路啊?”暴牙低声问。衣翎紫从他身边走过去,没有说话。
从路线,布局来看,这里很像是刚才那个路口,他们是真的不知不觉转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也好,刚才离开这里之后的大概线路都记在她脑海中,现在重新走一次,她就可以选择走另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那么总有一条路是通往栖霞谷的。
暴牙一声不吭保持了距离地跟在后面。看着衣翎紫走进拐弯处的黑暗里,他面上浮起了一丝笑意。
黑暗深处,一个拱形的黑影在衣翎紫走过后,缓慢地站直,探手⋯⋯
忽然风驰电掣地向着衣翎紫后背扎了下去。
这实在是来得太突然,风声出现的时候也已经离得太近,衣翎紫直接用背上的琴匣接了这一击,琴,是好琴,琴匣,是上好的古木。
木质坚硬,远超一般人理解。
趁着对方一刹的停顿,她已然回身,在黑暗中两人交换了几招。
衣翎紫渐渐安心,对手的埋伏很成功,但败在身手不够好。
她诡异的变招,一拳击在对方下巴上,那人被打得连退了几步,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衣翎紫没有跟上去趁胜追击,她刚才下手是不轻,但也不至于把那人打得不能动弹。
“你来啊!想要把我当猎物一样捉弄吗?!哼哼!”那人张口就是一股血腥味,看来受伤不轻。
但衣翎紫真没觉得自己下了那么重的手啊。
“偷袭你也要看清对象啊,对美女你也能下得去手,活该被打,”暴牙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对不对?我来英雄救美了,嘿嘿。”
“你现在舍得过来了?”衣翎紫挖苦道,“去把灯点上。”
那靠在墙上喘息的人突然迅猛地扑向暴牙,半空中却身形一偏,失了准头,暴牙轻轻松松就把他的攻击拦了下来,“你见不得光啊?听我说要点灯就急成这样?”
“我要杀了你,”那人咬牙,回身对衣翎紫道,“姑娘,你快走,我帮你挡着他!”
衣翎紫诧异道,“你在和我说话?”
“再不走就没机会了!”那人转过身,勉力举起剑指着暴牙。
这简直是剧情大反转,她一下从被攻击对象变成被保护对象,衣翎紫感觉如坠云雾。
“你脑子被驴踢了!”暴牙大叫,往后跳开一大步,“刚才踢你的是你背后那女人!你拿剑指着我干嘛?”
好在暴牙是一如既往的胆小没义气,这不至于让衣翎紫更加困惑。
那人一剑跟了上去,“反正也逃不出去,不如死个痛快!”
“成全你。”暴牙嘿嘿笑着,反手出击。
他们打斗间挪动到了有光的地方,可以清楚看到那人胸口一大片干涸的血,显是早就受了伤,刚才偷袭衣翎紫还是积攒了一些体力,现在东倒西歪,没有准头也没有力量,所以暴牙没费力气就占了上风。
“你是小扇子?”衣翎紫讶异道,“不,涂大哥?”
小扇子坐在地上,被暴牙卡住了脖子,说不出话,只跟她翻了个白眼,算是打过招呼。
“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那句话,你怎么认识的不是怪人,就是坏人?半鬼早撇下我们跑了!这小子又是哪儿半道上结识的?能暗算你的还能是朋友吗?你交友不慎交友不慎,懂不懂?”暴牙继续卡着他的脖子,“理亏了说不出话来吧?我看你还能找什么藉口。”
“说不出话是因为你卡着他脖子。”衣翎紫拍掉暴牙的手,小扇子终于可以痛快呼气了。
“嘿,就算我不卡着他,他也是出气多进气少,”看小扇子要死不活的样子,暴牙倒是很开心,“要说什么临别遗言你赶紧。”
“师兄猜到了是我,”小扇子说了这么句话,就捂着胸口说不下去了。
他沿途留记号被卿墨发现就被打成了这样?衣翎紫说不出话来,他们同门师兄弟间真的很残忍。
小扇子捂着胸口的手指间又有新血渗出,看来伤得不轻,难怪这么浓的血腥味。衣翎紫记起师傅给过自己伤药,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别浪费解药了,我浑身酸痛难当,多半是你下的虫毒已经发作,我就要死了。”小扇子翻着白眼,靠在墙上。
衣翎紫一阵心虚,她哪里还记得什么虫毒,什么解药的事,没想到小扇子这么死心眼,都这份上了,还信她的鬼话,还以为她是在给他找解药。
只是这么一来,她觉得不拿出解药都说不过去了,总不能现在跟他说,虫毒的事我都是骗你玩的。
那小扇子会不会立刻吐血而亡?毕竟他出卖师兄行踪,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她所说的解药。
衣翎紫拿着伤药,很有良心地没倒进小扇子嘴里,换了一瓶大补的参丸,取了一颗塞进他嘴里,“这是我研制的新药,吃了这颗你的虫毒就全解了。”
小扇子仰着头,无力笑道,“谢姑娘,这里太危险,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我先给你伤口上药,这药很好的,是我师傅亲手给我的。”
小扇子伸手拦住她,眼里竟有点感动的湿润,“没想到你我萍水相逢⋯⋯胜过多年师兄弟情谊⋯⋯男女授受不亲,⋯⋯我的伤已经上过药了,师兄虽对我下了毒手,也要等着见过师傅才敢伤同门性命⋯⋯刚才把你们当成师兄派来追杀我的人,勉强出手,才会这样⋯⋯现在虫毒既解,休息一会我就没事了。”
她刚喂的参药正适合此时体力匮乏的小扇子,脸色果然已略显红润。
“既然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还男女授受不亲!你还正人君子,你还柳下惠了!⋯⋯”暴牙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咬文嚼字也不是那么难,“骗小姑娘容易,你还想骗我?”
小扇子瞟了他一眼,耐心等他滔滔不绝说完,这才道,“我见过你。”
“见过我?”暴牙戒备地看着他,“我见过的人也多了,那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