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死了。”齐修灵用无比简洁的话对孔阳说道。
而孔阳看着自己的胸膛,陷入了沉思。
昨天的夜里,他为了救这个一脸冷血的花店店长而导致胸膛被獏㺔的舌头贯穿。
只要稍稍回想一下,那种锥心之痛就彷佛是犹在当下。
孔阳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是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那间小巷深处的花店里,胸膛正中那道可怕的贯穿伤消失无踪,变回了一段整洁光滑的皮肤。
“我真的死了?”孔阳皱着眉头,将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隔着一层肌肉和骨骼,他的心脏还在“砰砰”跳动着,活力四射。
但是,对于齐修灵所说的话,孔阳却已经不敢再等闲视之了。
齐修灵坐在店门口,正用一把精致的剪刀修剪着花枝。
听到孔阳的问题,齐修灵转过身来,目光将对方上下打量,笃定的说道:“你死了,不过我用‘春分’将你灵魂钉回肉身中,所以你现在尚与活人无异。”
说完之后,齐修灵拿起脚边的丝带和牛皮纸,动作熟练的将花枝包装成束,摆在了柜台上。
“等等,我现在有那么一点混乱,你能详细给我解说一下吗?”孔阳捶着自己的脑袋,有些痛苦的向齐修灵提问道。
齐修灵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定孔阳,竖起三根手指,道:“可以问三个问题,问吧。”
晨间的阳光这时漫过了小巷的青石墙,融融撒进花店里,落在孔阳的脸上。
孔阳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感觉到丝毫阳光带来的温暖。
他咽了咽口水,问道:“你刚才说的‘春分’是什么?”
大约没有料到孔阳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齐修灵并没有立刻回答。
“第一个问题。”齐修灵弯下一根手指,然后拉开了摆在柜台上的那只长条形木匣。
这木匣之中原本蛰伏着一柄神兵利剑,这会儿却是空空如也的。
“春分,是匣中所藏之剑的名字。”
齐修灵沉声说道:“我也不知此剑为何会认同你。否则,你的孤魂现在应已度过了忘川。”
他说完之后,伸手朝着孔阳的方向一招。
孔阳的的胸口如同液体一般荡起了涟漪,造型古朴的剑柄从胸膛的正中缓缓浮现。
“如果我现在拔掉此剑,你的这具肉身就会在十二个小时之内衰亡。”齐修灵接着说道。
他没有继续召出那柄剑,而是隔空做了一个“推”的动作,令这柄春分剑重新沉入到孔阳的身体里。
孔阳到这时已经是目瞪口呆,他愣愣摸着自己的胸口,低沉的问出了第二个问题,道:“那我现在,还能算是‘人’吗?”
齐修灵笑了,弯下第二根手指。
这是齐修灵第一次在孔阳面前露出笑意,却叫孔阳丝毫也高兴不起来。
“算。”齐修灵随后回答。
孔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身体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根又硬又长的东西,但是总算捡回一条命,也没有变成僵尸之类奇怪的东西,那还有什么好挑剔的呢?
看到孔阳如释重负的样子,齐修灵接着说道:“不过,你和普通人仍有区别的。”
“什么区别?”孔阳急急追问。
对于这个问题,齐修灵并没有再弯下手指。大约是把这个问题当作上一个问题的补充了。
“虽然你现在和普通人并无两样,但是和春分剑融合的时间越久,你就会越发失去作为‘人’的本质,而更像是一把剑。”
“最明显的,就是你会逐渐失去‘欲望’。”
“食欲或者繁衍的欲望,甚至于,求生欲。”
“这个过程因你本人的意志力而定,也许明天,也许十几年。”
在孔阳与春分剑融为一体之后,齐修灵对于这个闯入自己店中的陌生人,已然没有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感。
否则,按照前一天的架势,这位花店店长是断然不会与孔阳说这么多话的。
孔阳点了点头,沉默片刻。
对于这个结果,或者说,对于未来的自己会逐步失去“欲望”这件事情,尚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反正,人类欲望旺盛的时间也就只有那十几年而已。
“那我还是谢谢你了。”孔阳说道。
“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你救了我。”
就在孔阳准备问第三个问题的时候,花店的玻璃门又被推开了,一名少女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孔阳当即吓了一跳。
昨天亲眼见证了少女变怪物的场景之后,孔阳对于“少女”这种生物已经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阴影。
然而,这次来到店里的少女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
少女梳着一条垂到肩部的单马尾,穿着附近初中的校服,肩上斜跨着一个鼓囊囊的单肩包。
她那青春洋溢的脸上粉黛不施,全凭眉目动人。
“老、板!花!我前天预定的花准备好了没有!”
少女急急冲着齐修灵说道,全然没有注意到花店角落里紧盯着自己的孔阳。
齐修灵面对着这位风风火火的少女,倒是异常大方的展露了自己的微笑,从柜台里捧出一束剑兰,递了过去。
“谢谢。”少女向齐修灵道谢之后,接过花束,又是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直到少女跑出了花店的门去,孔阳都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紧盯着这位少女。
“你在看什么?”齐修灵向着孔阳问道。
就算有再重的心理阴影,也不至于盯到目不转睛吧。
好在这位少女赶着回去上课,才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孔阳,否则肯定会将其视为花店痴汉。
“店长,这位非洲小姑娘的汉语说得可真好啊。”孔阳感慨道。
“非洲?什么意思?”齐修灵眉头微蹙,疑惑道。
刚刚进店的那位少女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哪有一点像是非洲来的?
“诶?浑身都那么黑,不是非洲来的吗?”孔阳也是疑惑道。
于刹那之间,齐修灵意识到了什么。
他大步跨出了柜台,一手在少女刚刚站立过的位置随意一抓,彷佛握住了什么。
另一只手则越过孔阳的肩膀,在他身后的花架上揪下几片锯齿状的草叶来。
“尔吉尔凶,蓍草卜之。”齐修灵喃喃诵唱道。
然后,他双手同时松开,任由这草叶落于地上。
草叶于下落的过程中自行断裂,在白色的地砖上铺展出奇异的图案。
“大凶。”
齐修灵目光如电,转头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