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一出,全场为之静默。
慕容柔缓缓坐回椅中,十指交握,置于腹间,不住转着心思。
琉璃佛子明白自己是在玩火。
慕容柔始终不肯表态,连任逐流、迟凤钧都接连提出“解散流民”的要求,唯?独身为正主儿的鎭东将军毫无反应,为的就是引出琉璃佛子眞正的意图。
他并非天眞的理想家,以为把可怜的流民带到鎭东将军面前,就能得到所需的?奥援;但也非不计后果、玉石俱焚的狂人,所求如不能遂,便要煽动流民攻上阿兰?山。佛子深知一旦流民哗变,蜂拥冲上莲觉寺时,满场权贵、皇后娘娘,甚至他自?己都将陷入难以挽救的危机。?〈这人也是会怕的。〉就在佛子附议蒲宝的那一瞬间,慕容柔终于笑了。?琉璃佛子对他而言,再也不是“读”不出心思的空白麪具。?此人将敌我同置于高悬的钢索,赌徒性格一览无遗。第一时间逼迫慕容就范的?企图既已落空,赶在流民生变之前,如非佛子出面安抚、解散,便是慕容松口收容;双方有着同样的时间压力,而蒲宝的荒谬提议则是新的角力场,这回两造均无退路,?势在必得,没有再推倒重来的机会。
开局虽然不利,但慕容柔并没有输。在新的一局里,谁才能笑到最后??慕容柔抬起目光,忽见那名面带伤疤、随耿照而来的巡检营队长双手握拳,目?光紧盯着山野间的流民,披甲的结实身躯似乎微微发抖,不由挑眉:“你很害怕?”
那少年队长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躬身抱拳道:“回将军的话,怕。”
直认不讳的态度颇出慕容柔的意料,但也生出些许好感。镇东将军一向喜欢坦?率诚实的人。“怕死么?”
“启禀将军,怕杀人。”
“从军报国,本就是要杀人的。”
慕容柔淡道:?“不敢杀人,自好做别的营生。”
“回将军,属下不怕上阵杀敌。属下杀过人的。”
“喔?那你怕得什么?”
面色惨白、神情精悍的带疤少年抱笮俯耸,肃然逍:“属下住汛盆龆拧遭流民包围,为求自保,杀伤过许多人。典卫大人虽有严令,命雇下等不得伤及百姓,当时却是身不由己……属下是,流民也是。陷在那样的人流里,谁也不能控制自己,?不是竭力杀人,便是被人所杀……待回神时,?已然是一地尸血。能够的话,属下情?愿杀敌,也不想再像那样子杀人。”
“这样的害怕并不是胆怯。这样的害怕很好。”
慕容点了点头,扬眉道:?“你叫什么名字?隶属何人麾下?”
“属下罗烨,巡检?营耿典卫麾下。”
慕容柔听取过籾盆岭一事的口头报告,亦知巡检营是耿照借提下鹏手下的新兵?顽卒重新编成,不料竟有如此人才,“何人麾下”云云,其实问的是罗烨原本所属长官是谁,日后若要擢升,也才知去哪里寻人;本欲再问,忽觉这样回答亦是极好,?露出赞许之色,转头道:“现下,你知为何要打,而且非赢不可的理由了?”
身后适君喻收拢摺扇,低道:“属下愿为将军嬴得首战。”
慕容想起适才耿照一霎微眩、脚步虚浮的模样,料想他奔波数日,身心俱疲,实非应战的理想人选,?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适君喻抱拳长揖,“泼喇!”
一振襴袍,踏澜纵出,凌空跃下五层望台,握扇?朝凤台行礼,又向两侧高台打了个四方揖,人羣中爆出连串采声,竟尔忘了身陷重?围,稍有不愼,便是蚁拥蜂攒之厄。
蒲宝喝采最是响亮,竖起大拇指道:“这位是风雷别业的适庄主罢?名门子弟?将星之后,果然不同凡响!今日岳老师不克出席,由他的得意弟子代师出征,少时?适庄主施展神掌,雷霆霹藤,我等亦是大饱眼福啊!荣幸荣幸。”
独孤天威转头骂道:“***,要不是本侯识得这厮,差点以为是你的人!蒲?胖子,明人眼底不做暗事,瞧那整排南陵老猴儿的嘴脸,没教人给打死就不错啦,?打个屁擂台!你卖力促成此事,肯定藏了好马。让侯爷瞧你的手段,也好佩服一下。”
蒲宝笑道:“我南陵武士甚多,还怕没有人打擂?然而所派之人,须与对手的?身份、实力相称,这才叫做礼尙往来。”
胖大的身子倾出雕栏,扯开喉咙大喊道:“瑕英瑕英,你在哪儿呀?快来见过适****主!”
众人循声栘目,盯着对面望台的出口,要不多时,一抹修长身影走下悌台,朱?章挎褶、乌皮蚴靴,头钺金薄纱龙折脚襆头,腰跨鲛皮珍珠雁翎刀,服色是堂堂七品武弁,身段却刚健婀娜、玲珑浮凸,彪文精绣的锦缎围腰纗起一束圃窄紧敏,饱满的上围似以布条裹起,不见双丸形状,胸口仍是鼓胀胀的一团;随着靴尖拾级而?下,每步踏落,襟口便随之一跳,可见其乳绵?软,极沃极腴,连裹胸布也约束不住。?谁也料不到镇南将军指派之人,竟是一名女子,两侧望台登时炸了锅,嗡嗡吵?成一片。
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肌肤白皙、下颔尖细,相貌甚美,眉目间颇有英气,?衬与簪羽蹬靴的武官戎服,飒爽、美貌兼而有之,令人难以移目。
凤台上耿照不由一凛:“是她!”
此妹非是初见,当日在媚儿的行宫之中,正?是这名女典卫听闻动静,闯进寝居,几乎撞破两人之事。女郎身手不弱,警觉性也高,?虽未如适君喻般一跃而下,察其步履身姿,内功亦有相当修为,恐非初窥武学门径?的雏儿。
“原来她的名字叫『瑕英』。”
耿照心想。
那名唤“瑕英”的女子毫不扭捏,扶刀行至场中,冲适君喻抱拳,朗声道:“鎭?南将军麾下七品带刀典卫段瑕英,见过适庄主!”她身子挺直,抱拳的姿态威风凛凛,与一般江湖人并无分别,然噪音动听,刻意压低、压沉之后,反倒显出女子独有的娇细音质,与微微翘起的白皙尾指一般,?意外泄露出一丝女人味。
适君喻从小跟着岳袁风,素知其失,肩上又有复兴家门的重担,极是爱惜声名,?于女色尤其戒愼,见蒲宝派女流前来应战,加辱之意十分露骨,却不好对女子发作,?强抑怒气,拱手道:“段姑娘客气。在下并无不敬之意,只是战场之上,无有人情,?若不愼伤了姑娘,对蒲将军亦不好交代。”
那段瑕英对他明里关心、暗藏贬意的言语置若罔闻,径解腰刀,抱鞘道:“庄?主请。”
适君喻心想:“蒲宝辱我,于将军何损?能抢下宝贵的一胜,才是眼前至?关重要。”
单掌一拦,喝道:“且慢!待我取剑来。远之!”
看台顶端,李远之解剑掷落,适君喻身不动目不移,反手接住,“呼”的一声?霍然前指;内力到处,剑鞘“铿!”
疾射而出,快逾闪电!段瑕英杏眸圆睁,雁袖?刀随手拍落,余力未消,震得皓腕玉臂隐隐生疼,抬见脱鞘的芮钢剑尖嗡嗡作响,?暗自凛起:“此人……好强横的内力!”
蒲宝哇哇叫:“紫度神掌名动天下,使剑有甚看头?来点刺激的嘛!”
适君喻正等他开口,剑眉微挑,?一双丰神疏朗的炯炯星目直视男装丽人,怡然道:“神掌无俦,死伤难禁!与女流交手,在下未敢唐突。”
段瑕英俏脸一沉,咬唇道:“男儿大丈夫,忒多废话!”
足尖一点,连?刀带鞘?斩向适君喻左肩,刀势沉猛,丝毫不逊重戟长槊,与她长腿窄腰的婀娜身段全不相?称。
(这是……『古榣天落』的殡日刀!)适君喻认出此招来历,强按惊诧,侧身避过这奔雷般的斩击;段瑕英却不容他?喘息,蛇腰一拧,襴袍搅风开旋,露出袍下一双浑圆修长的美腿来。
她所着白绸襌裤作男子形制,宽大易于活动,脚上的长拗靴却是鲛皮制成,柔?朝贴身,拗筒上打孔穿环,以乌绦繋紧,裹出两条足胫纤细、剪影似裸的修长小腿,?旋身时裤布紧贴,玉色的大腿曲线若隐若现,分外诱人。
一声娇喝,刀鞘拦腰扫至,仍是大开大阎的路子,适君喻横剑一封,乌鞘砸上?剑脊,宛若金锤铜瓜,将魁伟的男了逼退数步,可见劲力之沉。段瑕英一击退敌,不饶不依,圈转玉臂,反手又是一记!
适君喻暗提神掌劲力,挥剑劈出,正迎着呼嘣而来的刀鞘。蓦听一声轰响,刀鞘被两股大力撞得爆碎开来,不顾木盾碎铜刮面,长剑直入中宫,径取女郎咽喉!
交手以来,段瑕英一反两人间身量、气力,乃至男女之别等外在差距,始终压?着他打,古槎天落一脉的绝学“须日刀法”素以刚猛见着,“云区坠日羽”、“霞?坠日犹红”、“乌坠日轮空”三式连环,间不容发,满拟将年轻自负的风雷别业之?主抡得双臂酸软虎口迸裂,甚至弃剑投降。
岂料适君喻自头至尾均是诈作不敌,实则游刃有余,紫度掌劲一出,连包铜铁?梨木的雁翎刀销亦不能当,落得支离破碎的下场。
剑至咽喉,女郎皓腕倏翻,速度陡升一倍,人似游枝青蛇,迎着剑势旋绕飞转,?倏地掠至适君喻身后,刀头失形散影,大蓬耀目银光兜头罩落,绞得对手频频倒退,?襟口、衣袖片裂挑飞,绕着周身旋舞。
好快……好快的刀!?(这是西山道狂风世家的绝技“失魂风”丨.)适君喻被肉眼追不上的泼风快刀逼得左支右绌,又怒又惊:“这女子……怎能身兼快、重两门截然不同的刀路?这是何人所授?”
须知快?刀重刀心法殊异,不惟锻炼法门不同,连手眼身法?都大相径庭。刀尙厉猛,使一手?好刀的女子已不多见,她一个妙龄女郎,如何身兼两门异种刀路?
乍见本家绝学,连混入人羣?的风篁亦不禁投以注目,忖道:?“她这手『失魂风』使得不大地道,却非徒具其形、滥竽充数的西贝货,明显?是通晓心诀的。想是所学驳杂,又或受数人指点,贪多嚼不烂,以致欠了火候。”
他对西山诸刀门的路数烂熟于胸,适才见她连使三式殒日刀法?,却于强弩之末突遭?反制,失去胜机,已略有所感;瞧得片刻,暗自摇头:“可惜了。若能摒弃余刀,由我点拨个三两年,她这几下『失魂风』便能取了?适家小子的性命,何至翻来覆去,只砍得漫天衣布??那小子内功极是强横,以力破?巧,不过反掌间耳。”
果然适君喻退到场边,唰唰唰连出三剑,无视刀光裹身缚头,剑刃挟破空劲辨,?贯入中宫!
铿响如骤雨,激出无数火星,适君喻头一剑瓦解了“失魂风”的致密刀网,第?一?一剑荡开刀头,紧接着第三剑长驱直入,眼看便要洞穿女郎饱满的胸脯,段瑕英一?转刀柄,护住膻中要穴,“叮!”
剑尖刺中刀板,撞得她气息顿窒,倒退两步。
适君喻凝力一送,布满神掌内劲的青钢剑尖生出一股磁吸劲力,一吸一吐间,?便要将女郎兵刃震脱;冷不防段瑕英左手握刀一拆,那刀竟一分为二,如照镜般硬?生生地化出第一?一柄刀来,抹向适君喻的脖颈!
适君喻没料到她的“雁翎刀”居然是一对柳叶双刀,及时仰头,堪堪避过封喉?之厄。段瑕英两手一分,双刀再度失形,银光暴涨何止一倍?骇人的刀风呼啸间,?已将适君喻吞没。
这是她第三度变化刀路,奇招一出,再次取得压倒性的优势,场边众人不识其?刀法,但见适君喻被裹入两蓬拧恶的风压刀芒,连身形亦几乎不见,彷佛下一霎便?要残肢裂体,自刀芒中喷溅出大把血雾肉渣,惊呼声此起彼落。
风篁本有些意兴阑珊,此际不由停步,掌心捏着冷汗,虎目圆睁:“双刀术!莫不是……难道她使的竟是『不周风』?”
即使在西山诸刀门内,知晓名列“天下三刀”之一的“不周风”乃是一门双刀绝艺的,也是罕有的极少数。
狂风世家身为刀中贵胄、累世名门,祖上的的确确留有对战“不周风”的记录,?亦只知这路刀法是左右开弓,运使如两团倾天之风,所经处蔽日掩月,莫之能御,?已非一个“快”字所能形容,杀伤力奇大,故以八风中最寒最凛、最是肃杀的不周?风名之。
单刀、双刀虽使刀器,其理大不相同,西山道双刀流派寥蓼,风篁一时竟数不?出几个够斤两的成名人物来,唯一想到的双刀术也只有“不周风”心下骇然,以?为今日有幸亲睹“天下三刀”;再瞧几眼,不禁大感失望,心中苦笑:“世间果无这般巧法儿。”
段瑕英的双刀虽快,却未必快过狂风世家的失魂风?刀法,只是仗着左右同使,大大提升压制敌人的能?力,适君喻虽狼狈不堪,兀自苦?苦撑持,舞剑护住头脸要害,匀不出手还以颜色。
高台之上,蒲寳看得眉飞色舞,枬声叫起好来。独孤天威一双又小又圆的黑眼?珠瞅紧场中,须臾不肯稍离,摸着下巴啧啧道:“蒲将军,你这小妞挺厉害啊!不但腿长奶大模样标致,手底下也不含糊……唔唔……啊……嘶……”
蒲宝听得猛一哆嗦,转头竖起了大拇指。“侯爷不简单!连赞叹声都如此**,?若还边叫边把手伸袍里,眞个是世间男儿的表率。公然橹萧,这是何等的气魄!堪?教是光明正大、光风霁月,这个……毛笔掉头光棍儿一条!”
独孤天威不过对舞刀的女郎流流口水罢了,居然给安上个“公然揋亵”的罪名,?赶紧一抹嘴,骂道:“***!着下回谁再说你这鎭南将军的位子是靠拍马屁得来,?老子剁了他包饺子!就你这夸人的本领,十个脑袋也掉光啦,还有得戴乌纱帽?去?去去,别同本侯说话!”
言语间目不斜视,始终盯紧场中双刀急舞、腾蛟起凤般的?女典卫。
段瑕英运刀如风,挥臂杻腰动作极大,约莫是出手太迅太疾,扯松了缠布,原?本鼓起的胸间募地一弹,突然浮出两只****的轮廓,随旋肩绕臂的动作上下抛甩,?形状遽变,有时弹起如球,几乎撑破交襟;俯身时又沉坠如瓜,浑圆饱满的底部压?出两枚肉苣蔻似的小硬凸起,令人浮想翩联。
至于腰背挺直时尖翘如笋,拧腰飞步时又不住划圆打圈……诸般美态难以悉数,瞧得众人眼花缭乱,竟比精妙的刀招更吸引人。
她压着适君喻一阵猛打,微卷的柔软鬌丝甩飞汗珠,渐渐连胸口、腋下亦濡出?大片深渍,如墨渲染,清楚勾出两只****的浑圆外廓,密贴处深,浮凸处浅,双丸?跌宕之际,“啪唧、啪唧”的贴肉打水声筲清晰可闻,可以想见乳肌拍挤汗珠、不?住擦滑的香艳模样。
段瑕英双颊酡红,不惟缠胸布松开一事令她尴尬羞赧,硕大的**确实也妨碍?了出招的顺畅,双刀突然陷入某种微妙的迟滞。
女郎早已习惯傲人的双峰对演武的种种不便,抢在刀势用老之前变招,刀上贯?注十成内劲,挟以惊人的速度,双刀同使陨日刀法,暴雪般的漫天刀光一收,凝成?两道刺亮刀弧,“铿!”
一声金铁交鸣,适君喻手里的青钢剑应声断去,半截剑刃?急旋如飞,笔直地冲上青天!
赢了!
女郎被刀剑交击的反聩之力震得玉臂酥麻,几乎握不住兵刃,然而刀上并未传?来削裂衣布、甚至划过血肉骨头的黏滞手感。
“该不会……又教他避了开去!”
还来不及感受挫折,靴底陡地一震,铺地青砖“喀喇喇”地接连掀起,恍若地?龙翻身,将她掀了个天旋地转!段瑕英一撑地面倒飞出去,直到两丈开外才落地,?赫见原本立足之处被犁出一道七八尺长的碎石痕迹,青砖分崩离析,难以卒睹。
弥天尘雾之间,适君喻双掌一合,吐气收功,又回覆成那个金冠束发、玉扇摇?风的翩翩佳公子,纵使肩袖上刀痕错落,丝毫未损其从容,依钙是风流潇洒。这一?切看来再自然不过,只有地面那道长逾七尺的残碎轨迹,提醒众人适才发生了什么?事。
紫度神掌!
这套掌法乃是“八荒刀铭”岳宸风的得意武技之一,岳宸风的威名谡动东海,?却罕有人亲眼见过他运使神掌,遑论克敌。“紫度神掌”的赫赫大名,可以说成于?适君喻之手。
这位出身央土名门的青年高手,在建立风雷别业之前,曾于北方与人比武,只?用一掌,便将一株双手合围的千年金丝楠拦腰齐断;岳宸喊虽然藏私,未将雷绝心法悉数传授,然神掌内力天生带有焦旱之气,断口焦乌如焚,似遭雷殛,众人尽皆?叹服,这才得了“奔雷紫电”的浑号。
他在双刀加身的瞬间,终于拿出压箱底的本领,以一式神掌震溃悍猛绝伦的陨日刀势,将段瑕英震飞出去,余劲不绝,更刨开寸许厚的大片青石砖地近八尺;若?非不欲伤人,这一下便能要了对方的性命。
段瑕英拄刀而起,鮝听“嘶”的一声轻响,头上的插羽金薄纱笼冠裂成两半,?连冠内裹额的网巾亦随之分裂,髻簪断碎,摇散一头及背青丝,榇与鬓汗贴面的狼?狈模样,分外凄艳。
然而神掌之威犹未释尽,女郎胸口微凉,衣襟斜敞,居然裂开三寸有余,露出?了衣里的缠胸布。雪白的长条棉布松松搭着两座硕峰,玉一般的肌色却比布巾更白,?乳间夹出一道深壑,似比衣裂还长。
段瑕英俏脸胀红,贝齿生生咬住惊呼,持刀的左手忙拈襟掩起,咬得线条细致?的腮帮子一霎绷紧,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不远处的男子。
适君喻非是有意唐突,他久炙神掌,劲力拿捏巧极,浑没料到掌风轻锐如斯,竟弄破了她的衣裳,露出羞耻之处;战场上不好致歉示软,赶紧半转身子别过脸,?不敢多瞧。
独孤天威看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见她小露酥胸便即掩住,意犹未尽,连忙游?说蒲宝:“喂,我看也别让她打啦,横竖打不蠃,打坏了太可惜,你上哪儿找来这?么个尤物?开个数罢,本侯绝不还价。你看怎样?”
蒲宝得意洋洋,拈须道:“我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可多了,不能轻易与人。况且?这丫头大有来历,本将军囤积居奇,正要赚他娘一笔,侯爷纵使富可敌国,只怕买?将不起。”
眼看独孤天威还要缠夹,索性对台下叫道:“丫头!妳还能不能打?你那双**虽大大露脸,让本将军颜面有光,在昭信?侯面前风光了一把,可擂台争羸不争输,打得羸便?继续,打不嬴赶紧说一声,本将?军也好做赖帐的准备。”
独孤天威听得哭笑不得:“赖帐要甚准备?你这样讲会让?人以为里头大?有学问啊!”
段瑕英俏脸煞白,几乎将樱唇咬出血来。
她六岁飘零江湖,一个小小女娃历尽艰杂,才由平望徒步走到南陵,多识人心江湖之险,本较同侪精细早熟。蒲宝不惜重金为她延请名师,钻研上乘刀艺,更购?得肉芝雪莲、茯苓首乌等灵丹妙药,以弥补她?习武过晚根基不足的缺陷,但段瑕英心知自己并无可恃之物,足以胜过眼前这名男人--或说那威力无涛的紫度神掌。
“妳的刀法,在江湖上拼得过儿三流的角色,然而遇上了眞正的高手,却能在?一招间落败。”
十三名师傅当中,她最喜欢的醉师傅如是说。醉师傅肯定有个响叮?当的名号,只是没告诉她。她一厢情愿地想,暗里对不曾用淫猥目光瞧过她的男?子抱持好感。
“妳最需要的师傅,叫做岁月。只要遇过的敌人够多、拿刀的时间够久,总有一天妳会明白什么是一流髙手的境界,到得那时,也才知道自己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攀越境界之限,成为眞正的高手。”
连醉师傅的双刀术都无法取胜,段瑕英明白适君喻不是自己能击败的对手。至?少现在还不能够。
她正想着该如何开口认输,才不致大损将军的颜面,背后一人叫道:“她是什?么东西,也配代表南陵?我来会会你的紫度神掌!”喉音清脆动听,正是孤竹国的伏象公主。
此番北来,段瑕英被安置在公主身边,明里是代表鎭南将军府,协助公主的筲?跸安全,然而伏象公主精于骑射,在南陵诸国间素有勇名,麾下金甲卫队又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劲旅,何须将军府多事?蒲宝眞止的意图,是让她跟公主混个脸熟。
“能培养出感情更好。”
肥胖的鎭南将军在密室中交付任务,带着一贯的猥亵?笑容。“打架不怕帮手多。敌人的敌人,就是咱们的朋友。要对付绎阳,头一个须?得拉拢孤竹国,可惜妳不是什么俊俏小子,要不趁夜摸黑,干了那红发小****,倒?也省事得紧。反正女人都这样,妳说是不是?”
可惜这点盘算实在不能说是成功。
段瑕英发现同为女子的伏象公主,比她遇过的任何男子都难应付。公主粗鲁、?蛮横、暴躁易怒,难以讨好,更重要的是:过去她所深恶的、总惹来男子觊觎的美?貌与诱人**,在伏象公主的面前毫无意义,似连带来一丝好感亦不能够,徒然令?公主更敌视自己罢了。
熟悉的急躁脚步声自背后快速接近。未得将军授意,段瑕英正犹豫:是不是要躬身让开,左肩胛“砰!”
被人用力一撞,带着阑麝甜香的火红浓发已自身畔行过,?骄傲眩目的伏象公主就像撞开一扇门似的,看都没多看她一眼,笔直走到适君喻身?前,大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能代表鎭东将军?识相的就浪出场去,换个够格的来。要不,?本公主撵你出去也行!”
说着抬眸四眺,实在不?像是与眼前的适君喻说话,姣好的?唇际抿着一抹轻蔑衅笑,交拗着十指指节,发出令人牙酸股栗的“格格”声响。
媚儿的如意算盘,自是利用擂台“打”出小和尙来,就算慕容柔不派耿照,她?将场子闹了个天翻地覆,总能逼得他露面善后。好不容易挤到看台边的风篁差点没?晕过去,带着无限同情的目光望向凤台,心中暗祷:“耿兄弟,惹到这么个女煞星,恕老哥哥帮不了你。你自求多福罢!”
高大修长的伏象公主往身前一站,遮去了披发裂衣、狼狈?凄艳的男装丽人,适?君喻终于能转过正眼,冷冷抱拳:“比斗尙未结束,下一场公主若有兴致,君喻自?当奉陪。”
媚儿冷笑道?:“她打你不过,你自然这么说。怕蠃不了我,死赖着不放?么?”
适君喻不为所动,淡然道:“武者较技首重武德,休说我与段姑娘胜负未分,?便是定了输蠃,段姑娘的刀法亦教人十分敬重,在下不敢失却礼数。公主中途干预,?未免太不尊重段姑娘。”
媚儿回头睨她一眼,鼻端哼笑:“他也是妳的老相好么?还是过得几招,这便?又好上了?”
段瑕英握紧衣襟,垂颈默然,没敢还口?,身子不住轻轻发颤,似是尽力咬牙忍受。
适君喻冷眼旁观,暗忖道:“看来南陵阵营形势复杂,孤竹国与镇南将军府也?不是全无芥蒂紧密合作。促成擂台一事,这伏象公主看似蒲寳安排的暗椿无误,孰?料却跑来拆鎭南将军的台。”
五层望台顶端,蒲宝似对半路杀出个伏象公主不以为意,饶富兴致地俯视场中,?彷佛看的是别人家的争斗。独孤天威快看不下去了?,皱眉道:“斗鸡斗狗,也不能?一次放两头不是?蒲胖子,你再不拿个准信儿,谁能赌得下手?”
蒲宝还未开口,又有人自台顶一跃而下,落地时屈膝如蛙,怦股几乎触地,旋?如箭矢般向前射出,抢在适荇喻之前,细如猿猴的右臂缠满药布白巾,腕问渗赭,却提了柄明晃晃的大刀,竟是五绝庄“小五绝”之一的漆雕利仁。
“漆雕!”
看台上李远之拦之不及,急得探出雕栏:“莫要添乱,快快回来!”
漆雕利仁回头呲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浮凸的乌青眼泡宛若涂彩,略显失焦?的恍惚目光既阴森又可笑,令人不寒而栗。“谁教你动作慢,让我抢了先。二打二?才公平,你若也想下来玩,让他们再派一个?”
冷不防一转身,霜亮的“血滚珠”?砍向媚儿!
媚儿早有提防,却没想到这人谈笑与杀人之间毫无征兆,说来就来,那刀尙未?及身,寒气已入肉刮骨,显是一柄罕见的利器,心头一紧:“大意!竟未带得降魔?青钢剑!”
正欲空手接敌,一抹刀光自身旁掠出,段瑕英及时接下了“血滚珠”;?铿响过后,雁铺柳叶刀的刀刃被劈开一道锐利卷口,宛若裁纸。
女郎抡舞双刀,左右接应,以分散交击时的压力,避免被“血滚珠”斫断刀头。?这个判断十分精准,雁翎双刀虽被砍出十几处缺口,原本滑润如水的刀弧参差错落,?宛若锯牙,却挡住了势若疯虎的漆雕,众人至此刻方知:这名年轻貌美的女典卫不?仅攻势进取,曾断“奔雷紫电”适君喻手中之剑,防守亦是滴水不漏,居兵刃之劣势兀自不失,犹能乘隙反击,场边不住爆出采声。
只是激战中再不能拉住裂开的衣衫,垂襟飘舞,袒露出大片雪腻胸脯,连松散?的缠胸布条都快被甩荡的**挣开,非但乳廓清晰可见,布繋间更隐约见得琥珀蜜?色的淡细晕子,左首一小截尾指似的蒂儿昂首翘出,卡在布缝里,顶圆腹长、绉折?细涧,颜色是淡淡的浅揭,衬与乳肌上大片密汗,教人血脉贲张。
她与漆雕麋战片刻,场边的喝采声里渐渐夹现一片嗡嗡低语,虽听不眞切,却?能明显感受其中的淫秽。段瑕英心中微动,低头见胸前大片春光,羞怒交迸,刀势?一挫,“铿!”
右手刀被漆雕削断了小半截,形势更加不利。
适君喻微感歉疚,厉声喝道:“漆雕!”
上前欲阻,募地金影微晃,媚儿已拦?住去路,狠笑道:“哪里走?你的对手是我!”
呼的一声,拳头直捣面门!
适君喻颇恼她缠夹,出手便是紫度神掌。拳掌相交,“砰”的一播:两人各退?三步,适君喻不禁诧然:“她的拳劲如此精纯,似能击穿紫度神掌的护体眞气……?若非修为远高于我,便是练有与神掌同源的内功。怪^难道岳师另有别传,只是?我等不知?”
收起轻蔑之心,凝神相对。
媚儿看着自己的拳头,左手轻按丹田,只觉浑身力量充盈,又惊又喜:“自被?小和尙……以来,功力大损,身子又变得怪怪的……原来我还这么能打!紫度神掌?名头忒大,不过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她初觉腹中阳丹之时,还以为小和尙猛恶如斯,居然因奸成孕,想起自己样样?都输了给他,连肚皮也忒不争气,着实沮丧了一阵子;直到内力渐趋精纯,才知是?小和尙留给她的好处,只是不肯松口承认罢了。经行宫那一夜抵死缠绵,功力又再?提升之后,终于证宵所想:小和尙虽然吸走她一部份功力,却给了她更精纯的纯阳?内丹,于至刚至猛的役鬼令神功大有裨益。
两人相持片刻,突然一齐出手,挟带风雷之势的拳掌交相击打,打得地陷墙崩、?碎石飞溅,看台边的人们惊呼走避,连第一层的宾客都远离雕栏,以免波及。
役鬼令神功不拘外相,招式不过是心诀的显现罢了,掌、剑均能使得,当作拳?法亦无不可,路数虽无一丝雷同,一般的威力难当。
在场漱玉节、弦子等皆见过“鬼王”阴宿冥,但除了知晓她眞实身份的符赤锦?之外,谁也没把集恶道之主与这名蛮横的南陵公主想作一处,只觉她劲力沉雄、招式精妙,硬接紫度神掌不落下风,应曾受过高人指点。
四人场中混战,适君喻与媚儿斗得旗鼓相当,难分难解,一时间比不出高下;?段瑕英被身畔的鏖斗吸引,频频分神关注,漆雕却专心一意想砍死眼前的对手而已,?此消彼长,顿时险象环生。
“你瞧!这就好看啦。”
蒲宝笑顾独孤天威:“今儿是大日子,光听和尙念经,?没点精彩的表演怎么行?慕容将军身为东道主,也不安排安排,小弟只好越俎代庖,?帮忙热热场子啦。”
独孤天威嗯嗯几声,目光始终离不开场中雪涛浪涌的双刀女郎,半晌终于听进?了几句,点头道:“好好,场子挺热、场子挺热!”蒲宝早已转移注意力,目光眺向山门之外,似在等待什么。独孤天威回过神,?观察他的侧影,暗自沉吟:“蒲胖子是有备而来,弄俩香艳丫头下场露露**,恐?非所图。且看他弄什么玄虚”眉目微动,忽被一把若有若无的细碎异声吸引,?转头远眺山门。
不知过了多久,余人渐渐注意到那怪异的铿铿细响,看台里外交头接耳,目光一下全集中到山门处。几个黑点忽然冒出,越来越大,穿过巍峨的莲觉寺山门后,?方数出三条身影:当先一人身材修长,披着陈?旧的兜帽斗蓬,绑腿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