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相处的两个人,也是有秘密的,它藏在心底,温润了这颗心。
雪就像漫天的蒲公英飞舞,压得瘦梅枝弯,颜夕折下梅枝,揣在怀中。开春了,万物复苏。
左思在远方看着她如蒲柳窈窕,忍不住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
颜夕道:“明儿成亲,为何今日见。”
左思道:“我怕是这美貌娘子跑了。”
“胡说。”她将梅花枝扔到左思怀里,躲进房中。自那一日与张易之分别,她对他的事情避而不谈,也彷佛不记得他了。
古月不知从哪儿跳出来,说道:“你也不必猜测她的心思,她一旦藏住心事,就谁也猜不透了。”
左思道:“言不过三句她就逃了,强装欢笑比痛哭流涕辛苦多了。”
古月道:“她既然不想说,你也不愿勉强,那就什么也不要想,安安心心等着明日良辰吉时便好。”
左思恭敬的对他一辑,那日张易之也是这样的一拜,搞得古月整日不安,彷佛身负大任似的,他与颜夕青梅竹马,照顾她是本意,这被人一求,倒拘束起来了。
古月送来糕饼,说道:“他回去了。”
颜夕点头道:“他是个忠厚诚恳的人,愿陪我下江南,该是个好夫君。”
古月道:“虽是同为武姓,但他确实不同,张易之……”
颜夕脸一下子就沉了,换了个话题道:“这雪姐姐也真是的,自给了我这块翡翠,人就像消失了一般,也不来看看我。”
古月道:“虽然开春,但外头还下着鹅毛大雪,谁会没事来我们这小园子逛。”
颜夕道:“不过这翡翠看着眼熟,不知是在哪里见过。古月,你看看……是不是在哪见过相似的。”
古月接了过来,假装细看:“我瞧这些,与那河滩碎石无异,你问也是白问。”
颜夕细心将它别在腰间,“不想了,既然是姐姐送到,明日我可不可以也带着它。”
古月道:“你问我做什么!这可是你的大事,自己决定就好。”
wωω•ttk an•¢ ○
颜夕道:“也就遇到这种事,才想如果父母还在改多好,上下也有人料理。”
古月劝慰道:“以后,自有人顾着你。”
隔日却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无云,雨雪消融。
黄昏时,颜夕身披红罗,坐在金色的车子上,那白玉镶的车轮滚滚,缓步前行的青骢马,巍峨的迎亲队伍彷佛是宣告武家最后的荣宠了。
颜夕的凤履蹬上台阶,一霎那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何如此雪天迎仙院中的桃花却开得极艳,粉色的花瓣蝶衣般婉转盘旋,开出一条粉色的陌路,丝竹绕耳,虽然客少,不过还是喜庆热闹。
迎仙院是她挑的地方,只听闻此处离天最近,每至黄昏,朝霞余晖会在此处留得最久,满院金灿,如沐仙林。
她看不见张易之,心里竟有几分踏实。左思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恭敬牵过颜夕的手,说道:“从此天涯海角,与妻同在。”
颜夕轻启唇齿,“还未拜堂,怎就这样叫了?”
左思道:“自见你那一日,你便是。”
颜夕一笑便低下头,只被他牵着。
她只看见一双双锦鞋华裙,不经意路过的那双素靴,可是他么?
明星萤萤,新妇入青庐,颜夕可稍稍懈怠些。
“听母亲说,初为妇人,必会紧张,该不会就是这种感觉吧!”冰冷冷的翡翠石都快给她搓出温度来了。
“颜夕,颜夕公主可在?”门外的声音急且促。
“进来吧!”
袅袅纤衣一晃,赶忙到了颜夕跟前。
“诺儿。”
“公主,你可得收拾行囊,外头叠叠重兵候着。”
“可是,我怎么看不到?左思呢?还有,易之呢?”
“你什么也不要问,只说你愿不愿信我?愿不愿信我家公子?”
此刻就是私奔,她也愿意,可是左思对她情谊重,她不该妄故,“我可否先见见左思?”
“如此危急时刻,你竟然……罢了,我也只是传命,你若不爱惜自己,那我也不顾了?”
“诺儿。”
那日危难时,她也是在闺房中浑然不知。诺儿一气之下,便走了。
颜夕到门口一看,府婢丫头还在,庭院静寂无声,不似兵乱之时,若是有异,古月定会过来,诺儿姑娘是何异?
她往别院走了几步,一老婢拦着,“公主,新妇不该出青庐。”
颜夕道:“我只是闷。”
老婢笑道:“等会儿,良辰美景自然就不闷了,公主耐心等着便是。”
“是啊!”待颜夕往回走,腰间的翡翠竟碎裂,不对,太静了,这静似壁画,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颜夕此刻彷佛觉得自己深陷画壁,已没了做人的主见。
“公主,公主……”
她跑的极快,身后的人怎么也赶不上。
“易之,易之……”颜夕觉得自己好傻,怎不信诺儿的话。
血屠满地,晕染桃花,原来新帝赐给的婚姻是一场噩梦。
颜夕整个人愣住了,她并非第一次遇见此景,但依旧不敢动弹,如同她是砌在此处的石头。
“颜夕。”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古月。”颜夕经不住痛哭,此刻只需要一个熟悉的人的声音足够。
“我来救你了。”
“好。”
古月拉着颜夕,往后门出去,之前他已查过地形,离着不远的地方有个湖,湖上也有船只。
“前面的人,站住。”
颜夕这一袭嫁衣着实引人注目。
“能跑吧!”
“能。”
这样的问话也是旧景,他们两自幼是追风跑的人,寻常人跟不上。
古月喘着气,道:“颜夕,以后你自己跑。”
颜夕一愣,“为何?”
一阵刺骨的寒风冽过,古月整个身子软掉。
颜夕一看自己的手在月光下发着光,方才知道他已深受重伤,路后头是斑斑血迹,“古月。”她嚎啕着,此刻无他人,她可以大哭。
“颜夕,我的好妹妹,你哭了,我会心疼的。”
“不……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
“是我没察觉,那里的酒菜是有问题的,越是那样的时刻,应该更注意些才对……”
颜夕只是呜呜的哭声。
“我本来该安安静静的死掉啦,可是想起你一个人会害怕,硬生生爬起来……”
“不死,不死……”
“该怎么办?”古月也忍不住鼻头一酸,“不哭,再往前,小福和小祸在船上等你,我已经……把它们训练好啦!”
“我用不了它们……”
“颜夕,没关系的,我知道你还等着一个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你……在……等着……一个人……”
“古月……”颜夕几近昏厥的一声大喊,撕心裂肺,“古月。”她纤弱的身子伏在古月身上,刚刚他是有多痛……“一定是很痛的,对吗?痛的……是我让你死得那么痛苦。”
感觉过了许久,颜夕赶到一个个湿漉漉的东西在舔她的手,一看才知是白狐,“是小祸。”
白狐沉痛哀鸣。
“对不起,你们也很痛苦吧!”
小祸直咬拉颜夕的裙子,颜夕一咬牙将外裙卸下,盖在古月身上,“你说的对,我确实要去见他。”
颜夕将他拉到湖边。
“颜夕。”张易之听到声响出来,“古月……”
颜夕眼眶通红,目光彷佛也死了一般沉寂,“死了。”
“那……”
“他为我而亡,我该给他一个去处。”
“是。”张易之将他背起,送入船中,洗净他的血污,为他换上自己干净的衣裳……他如铅肤色依旧,身子却逐渐冷了。
夜最深时,该是大家睡得最安稳的时候。
“在那!”一个士兵喊道。
张易之推开了船,颜夕一把火炬,在本不多见星辰的雪夜,这火焰着实暖心。
雪飘摇着,问候这里的人儿和孤魂……
扑通……
水面溅起水花一下子就平了,开春了……
水底下,悬浮的衣裙随着水流摆动,彷佛散开的水墨花,张易之顺着水势吻了她,但是也被水势推开了……没有死亡的恐惧,只有亲吻的柔软,是寂静。
倾城梦紧闭着眼。
九回雪道:“还有一世,便可恢复正常。”
倾城梦道:“为何留下那玉?为何害人?”
九回雪耸肩道:“是他们在权谋下自相残杀,我可没害人,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至于那玉却是是我留下的,至于为什么放在那,只是我想这样木易才会把它一直带身旁。那两块玉石其实是同一块分化而成,唉……我只是给她们一块鸳鸯石,祝福他们而已。”
倾城梦道:“我便在这儿等她。”
花海繁华,雨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