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传出女皇病重的消息,一时间局势竟紧张了起来,武氏寻找庇护的力量,李氏则寻找反抗的势力,历来曾为坐上客,今为阶下囚的例子比比皆是。张府的门庭也冷落许多,可是大家都喜欢做冬日蛰居的动物,只等春意明瞭了,才肯伺机而动。
诺儿端来最后一道菜炙鹿肉,说道:“这是大公子的厨子的新点子,听说口味比之前要嫩些。”
张易之道:“最近兄长送菜送得好勤快。”
诺儿想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道:“听说女皇病了,大公子有些担忧。”
张易之道:“兄长如果担忧女皇,那就去皇城看看不是更好。”
诺儿急道:“大公子担心的非是女皇陛下,而是公子你啊!若是……”
张易之道:“我既然当了奸佞,就不该担心往后,难不成我杀了那么多人,你还会觉得我可以有个幸福的结局吗?”
诺儿道:“诺儿不知忠奸,只知谁对我好谁对我坏,若是公子愿死,我也随之。”
张易之道:“女皇这一生怕也是到头了,即使活得过今日,也熬不过明天,我也是该做打算了。”
诺儿道:“大公子请您去他那儿坐坐。”
张易之点头,嚼碎鹿肉,鲜汁入口处回味无穷,他道:“回头把这法子交给古月,他最是擅长这些,若是他会了,颜夕也有口福了。”
大公子的居所不远,坐马车只需过一个闹市街区即可。
这府邸恢宏是张易之宅子的两倍,这才是他的家,真正的张府,可是这儿却从不欢迎他,久了,他也不爱这里。
“易之,你可来了。”兄长这几日急得茶饭不思,他知道这是倚着一个人的富贵,若是那人塌了,他们就会被金子砸死。
兄长急道:“听说这几日梁王也是在筹备着,你说我们是否该找些什么人。”
张易之道:“兄长聪慧,是否想到了办法。”
兄长道:“先下手为强,你觉得如何?”
张易之道:“无碍。”
兄长疑道:“不觉得太急了吗?”
张易之道:“如今也只有此法了。”
兄长点头,想来想去他们已是无路可走,只有豁出一条性命了。
离开张府,张易之并未回去,反绕去里梅园,此时梅园的梅花应开得姣好。
梅园的一扇门从不锁,古月就住那,张易之若是不想麻烦,就直接往那儿进了,迎头撞见的便是古月。
古月道:“女皇的身体可好?”
张易之道:“如今宫门紧闭,我怎会知?”
古月道:“那你怎样?”
张易之道:“甚好。”
古月道:“颜夕在赏梅!大冷天的,不知道那些花儿有什么好看,春天开花你们就都不稀罕了。”
张易之做了一辑,辞去。
颜夕着白狐裘,雪地里还不及她的竹编小篮显眼。
“颜夕。”张易之走得快,不小心还崴了脚,幸无大碍。
颜夕娇嗔道:“我就在这儿,你走得那样急,是怕我跑了还是化了。”
张易之紧拥着她道:“你身子那样单薄,不该穿那么少。”
颜夕道:“这狐裘最是保暖,一点儿也不冷,倒是你手还冰着。”
张易之道:“你平时都是古月照顾你的,这让我放心。”
颜夕推开了他,说道:“你这话里有话的,让我不安。”
张易之道:“我决定娶诺儿为妻了。”
颜夕难以置信,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听错了,不然这是玩笑,不好笑,她不喜欢这个玩笑。
“你上次说诺儿喜欢你兄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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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她昼夜相处,日久生情,以往有女皇压制着,我不敢肆意。如今好不容易她病了,管不到我们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那我呢?”
“你是我的朋友啊!和倾城梦一般,不是吗?”
颜夕如五雷轰顶,强忍泪水说道:“是,是,是朋友,朋友有朋友的距离,请你以后不要在抱我了。”
张易之道:“我自以为胡人豪放,是我思虑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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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夕道:“不打紧的。”
她一路冲进屋子里,不知跌了多少回,内心不断问自己:我到底是有多傻,才会看不出来他的真心。是我自作多情,还险些坏了别人的好姻缘,他们两小无猜,我不过是突然闯进来的人,他见我可怜,对我好些,我竟然痴痴以为他对我有意……
她取下收在锦盒里的鞋子,哭道:“若他见我如此爱惜他的礼物,定觉得好笑。”泪如涌泉,衮衮而流。
张易之在梅花树下伫立许久,直到古月来寻,“如何了?”
张易之道:“此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古月道:“颜夕单纯,你说什么她会什么也不想就信了。”
张易之道:“我就是盼着她信,白璧蒙尘,今生都给不了她幸福。”
正要离去,九回雪与他打了个照面。
“张公子,安好。”
张易之微低下头示意,忽看到九回雪腰系的配玉甚为熟悉,通透晶莹似曾相识。
“公子,何故这样看我?”
“是我失礼了。”
出了门,迎头一阵冷风使他感到头痛,许是刚刚悲拗太过,这头痛一下子如斧凿**般剧烈,车夫见状,赶紧扶他上车,送他回府。
张易之冷汗淋漓,人是半睡半醒,还着胡话,尽是前世今生之语。
大夫诊脉之后,对诺儿说道:“公子想必是受了惊惧,外边又天寒地冻的,公子内外皆伤,须得闭门谢客,以求静养。”
诺儿道:“那药呢?我去拿药。”
大夫道:“无药,将死之人能有什么药医,姑娘莫浪费药材,这世上还有许多活人要用药呢?”
诺儿怒道:“胡说八道,来人,把这个江湖骗子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