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七亲王府……很气派,”这个碧衣的少年站在七亲王府的后花园,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眉宇间英气逼人,有颇为温和儒雅,风度极佳。
他便是七皇子,十五岁的他,已然是少一辈中的翘楚,名望甚至更甚于作为太子的轩辕枫。
——剑术登峰造极,不喜玩弄权术,为人谦和善良,七皇子,轩辕蓝徽。
“初春盛景颇为诗意,名叫雨薇。”蓝徽喜欢游山玩水的习惯自很早之前就有了,看见如此美丽的院子便觉舒心。
院内中满了各色的花草,都是世上的珍奇,而且院子大的惊人。七王府的院子若种上粮,可以养活一个小城的人。
当时七王家少辈男子都是出名干练的人,手握重权或是贤明过人,尤其是长房家的五位公子,而女子都温文美丽,大方贤惠,多与朝中重臣家有姻系。所以,七王家人力鼎盛。有这样的院子也不足为奇。
作为七王府的座上客,蓝徽向主人说明了来意,便来到雨薇园中,欣赏美景。
传说中七亲王为其正妻所建的园子,以其妻子的名字雨薇为名,果然没有负了蓝徽所望。整个园子里都是灿烂的花色,最美丽的,是那一大片白色的蔷薇,花瓣是纯白色的,凝脂如玉曼妙胜雪。
然而,在这样的园中却隐隐传来一声声抽泣。声音极低。
循声找去,竟是从那丛菊草中发出的。
轩辕蓝徽心下一惊,皱了皱眉,是谁在这样大的园子中哭泣?而且,这声音并不似成人的。
蓝徽走了过去,可是菊草中的人显然功底不浅,蓝徽屏息而来,他竟然可以发现蓝徽,停止了低低的抽泣。蓝徽站在齐腰高的花草丛中,轻轻拨开了菊草纯红色的茎叶,竟发现了一个很小的女孩,那正是未名。
此时的未名极端的无助,眼神里写着绝望,抱着小小的身躯,无神的望着蓝徽,早已泪流满面。那时的她是那样的单纯稚嫩,从上到下一身雪白,皮肤在阴影中好似透明,而他身旁的血红色的剧草,开的妖红一片。
“你……你怎么了?”蓝徽看见这种场景也是一下子慌了起来,他赶忙向未名跑去,却发觉无法向前一步。
寒芒在前。蓝徽才发现,未名周身逼人的寒气,再一细看,竟有一柄长剑横在未名的怀中,绝世清冷。而他看见那柄通体雪白,鞘为白玉的剑,一下子极为惊诧的脱口而出,“晴雪?”
“你,你也是来要弄死我的么?”未名呆呆的看着他这么问,未名心中似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颗泪珠便顺着未名未干涸的泪迹流了下来。那样的可怜,可怜的让人心疼。
“不,我是七皇子,你出了什么事?”凭经验,蓝徽可以判定这个女孩子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
“晴雪是危险,但却可以救我的命啊……”未名抱紧了晴雪,声音发抖,“总比那些人好。”
“你是为名是么?”蓝徽忽然记起简黎曾经捡过一个有皇族特征,却来历不明的孩子,有着绝顶的天资,若以此年纪便可以降得住晴雪这一类神奇的,就只能是她了,“你别怕,没有关系。”
蓝徽已然明白,未名是被卷入了家族夺嫡的事情中去了,蓦然就觉得恶心起来了,“你别怕,我是简黎的朋友。”
未名满脸是泪的仰头看着他,他的影子连同正午的阳光一起落在他应白色的同仁中,那一瞬间,他以为蓝徽就是简黎。
“哥,哥,哥哥不在的时候,他们要弄死六名儿呢……”未名忽然在蓝徽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一拉自己的袖子,露出了小臂。
右臂上是五个抓痕,泛着诡异的冰蓝色。
“南倾儿啊,她的指甲上有毒,她要杀了我呢……”未名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她怎么那么凶啊?”
轩辕蓝徽先是愣了片刻,南倾儿?就是那个穿蓝色苏绒舞衣的单纯善良的孩子?蓝徽的眼睛眯起,指甲上有毒么?指甲是蓝色的,对了,蓝色的指甲……
真是个很恶心的孩子。
“你怎么回事,简黎呢?”轩辕蓝徽上前一步,拉起未名,一瞬间的惊异,她太轻了,“你怎么不治伤?”
“我哪里……我哪里会,哥哥他不在,又不能让妹妹看见我受伤了,我怎么治啊?”未名如此真正的像个孩子了,一边抽噎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哥哥不在,只有我能保护妹妹,妹妹她只会唱歌跳舞……什么……什么都不会……我是她唯一能倚仗的人了。”
轩辕蓝徽知道的,传闻中的未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未名应该很爱笑,很贪玩,一身惊世的技艺,不容许别人欺负半分。可是,她仅仅是个很小的孩子,从前一直有兄长保护她,这大概是她第一次被卷入政治急流中了?
幼小,稚嫩,半分不曾受到过伤害。
轩辕蓝徽皱了皱眉头,他随手从身旁的摘下一个菊草的花揉碎在指尖,指缝之中淌出红色的汁液,宛若其他种族血液的鲜红色,而翼族的人对这种颜色都有着莫名的恐惧感。未名的伤口一碰到菊草的汁液,诡异的冰蓝色就变浅了一点,蓝徽一边用手向她体内注入灵力助她祛除毒性,一边叹息的说:“简黎不在的日子我会来照顾你,帮你治伤。想不到那个小丫头那么狠毒。”
“她为什么那么对我?我当时只是要保护妹妹,我以前见过她,他并不是……并不是很坏的人啊……为什么,就那么恨我?”未名没有被蓝徽抓住疗伤的那个手臂抬起来轻拭了脸上的泪,“还有,为什么除了五个哥哥所有人都要对付我们七个兄妹。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这个……”蓝徽一下子就变的讷讷的,他一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这种事从小到大他见的多了,有很多孩子才一出生便已夭折或是胎死腹中,来见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多半是因为这些孩子出生之后会威胁到一部分人,在皇家,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他又该如何解释。
“因为权力和金钱?”蓝徽的语气也不是很肯定,总之,很多孩子出生之后就学会了勾心斗角,未名……就是一张白纸,因为简黎护的周全,从来没有人在上面写过一个字。她不沾世间尘埃,跟本无从对她解释。
然而未名只是任由蓝徽拽着她的胳膊,一个劲的哭。蓝徽觉得,在她的泪水面前,自己是多么可耻。蓝徽想来热爱自由,但是他也习惯了这种宫廷的生活,他从未想过,自己也是这种制度的维护者。未名的泪水之中恐怕不止有伤痛,是不是还有对这个世间巨大的失望?
而自己是那么脏,未名还有哭的权利,而自己,连哭的权利都没有。
直至很多年之后想起,蓝徽依然会感叹,当时的未名那般洁白。那是自己从来都没有过的。
他的地位,一生下来注定会双手染满鲜血。
见过无数生死离别,这次,却是唯一能触动他的一次。
可是,认识谁也没有预料到未名以后竟会是那个身负雪恨,拥有倾天之力的女子,虽然她依旧是那样纯白,但是,那种苍白的颜色,是无法比拟现在的纯洁的。
世间的事就是那样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