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乌鸦的叫声溶进了如血的图画中。天空点缀着一片片昏红的云朵,夕阳正落。没有乌鸦的存在,墓地显得更加阴冷和死寂。太阳沉沦进山的怀抱,最后的阳光涂抹在苍老的枝干上。
这是一棵枯死的巨树,数千条枝干向四面伸出,可惜它们已经不能迎风招舞。他依靠着这棵枯死的树,那件从未换洗过的衣物粘着一片漆黑斑点,活像一个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怪物。
遥远的天边不时传来乌鸦低沉的叫声,却无法惊动他的灵魂。
沉深的地底传出一个渺远的声音。守墓人微微抬起头,鄂然地扫望四周。树下,约五丈外的不远处,一只手从地底伸出。
身边的剑被一只干瘦的手抓住。
剑是狭长弯曲的,如云中的孤月。
有人从墓地中爬出。
“站住。”土里钻出来的人吃了一惊,回望那棵枯死的大树。“这不是活人呆的地方。”“你是什么人?”短暂的沉默,似乎回答一个人的说话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而真正的事实也是如此。
“守墓人。”这种声音就像风,那种能让尸骨也感到寒冷的风。“但你来了就不可以出去。这个地方,不能存在活着的人,也只有这死神的伴侣才能飞翔,聒噪在这不幸的土地上。”守墓人凝视着乌鸦,它们在寻找。“这里不存在生命。”“你难道不是一个活人?”“不是。”“那你是个死人了?”那人冷笑。“除了活人和死人外还有一种人,他们生活在死亡边缘。”“那是什么?”守墓人抄起了另一把剑,飞到那个人面前。
两把利剑插入地下,他用双剑支撑着身体。凶狠的风彷佛要扯破他的衣衫,那轻轻拂动的旧衫空荡荡的。“那就是,”守墓人抬起头,阴森的牙,枯黄的眼珠,一半干瘦的面孔,一半没有肌肉的脸。“半死。”
身影飞去,斩断了那人的身体,而后又轻轻的飘落在枯木的树枝上,依旧沉默的坐着。残阳如血。云,彷佛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拭去。在这宁静的墓地,最后的阳光落在那个最不显眼的坟上。
天太孤独,太空旷。
乌鸦没完没了的吟唱,的确,有太多的事需要记忆,在这片阴暗的土地,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记忆。而静坐在树上的守墓人让他们得到最后的宁静。
远远的,哀伤的夜幕开始低垂,往日鲜活的面孔一个个沉入地底,轻轻溶解。
守墓人像是回到了寂寞中,收起剑。乌鸦飞起,停留在那个死尸旁。
夕阳下还有一棵树站着,也许当明天到来了,这些叶子还会有绿色。
火焰张舞,围绕在杨九宫身边。再亮的火焰也无法照出他冰冷的身影和眼睛,更无法阻挡他无情的剑。
所以叶飞雪刺出了剑。
杨九宫的剑势响着火焰喷薄的声音。叶飞雪冰冷的双眼没有看剑,而是和杨九宫对望着。
剑光撕裂,再撕裂。
剑落地,火红的剑和鲜血一起。
冻结了剑,冻结了画面,冻结了火焰。
冻结杨九宫眼前的笑脸,冻结叶飞雪只有杀意的视线。冻结从前,冻结万年前不小心滑落的时间。
冻结会溶解的世界。
杨九宫也正在这种冻结里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整个擂台均被冻结,那成了一座冰山。像是一只巨龙的口,杨九宫正倒在这条冰龙的口中。
叶飞雪的剑向天昂起。“住手!”一个声音将叶飞雪的视线吸引过去。她的头垂得很低,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额际。
泪一点一滴,涌出眼睛。
她把头抬起。
叶灵……叶飞雪的沉思飘荡在阴沉的夜里。香气,冰粒,血滴,都舞动在夜里。剑挥了下去,向叶灵的头顶挥了下去。
红莲花开,花开不败。
冰雪迷漫在凤舞九天的夜里,凤凰正承载着太阳,撕破黑暗。
阳光从窗口入侵,悲伤的心情却还未流淌干净。
过了一夜是吗……
叶灵抬头看了看窗口,又把头埋进手臂和胸口的包围中。终于又是黑暗,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却还有痛觉,背很痛。不,是全身都很痛。可叶灵还是一点也不想动,而且不为什么。
“走开。”她喃喃说着。当这声音被空气遗忘时,有了衣服被抓紧的响声。她太起头,因为在那片安静的黑暗中她已经呼吸困难,这唯一原因。“走开……”又是这句话,叶灵把头靠上墙,任着它自己找一个偏着的方向。
她看见了一个人。
西门无剑看着窗中的叶灵,微笑着。“明天会下雨。”他这么说。“听他们说,你喜欢下雨。”“我们已经熟悉到可以以你来称呼了吗?”她眼角有泪流过的痕迹,那么分明。然而这时她却笑了,依然很阳光,很开朗。他的笑也依旧是那么的令人舒心,那么符合古代贵族的标准。
清澈又忧伤的目光向西门无剑平静的脸上飘然一荡。
西门无剑的眼里没有快乐,她看出来了。
笑得很好,泪却不停的掉。
可叶灵看不出来他感受到了一分普通人没有的乐观。
“如果在他和你哥哥中选一个,你更愿意跟谁在一起。”叶灵抹开了两边泪迹,眼巴巴的问着。西门无剑的心沉了下去,无论如何,那种回答都只会给她带来伤害。
“自己。”这是她的决定。笑是如此的美丽。“你学会坚强了。”西门无剑平静的伏在窗旁。“我本来就很坚强。”当话说到这里笑已经僵硬很。叶灵的手指抵住发际,渐渐的抓紧。“他在那里?”“华山地牢。”“为什么?”叶灵抓住了西门无剑双肩,几丝头发随着她突然站起而垂下,模糊了眼睛。她的脸也在这视线模糊的一刻里向下沉去。泪已经填满了她的眼睛。
那是在面对欧王朱莫天的时候都没有过的伤心,上天可以让她承受痛苦,但不可以让她一再承受痛苦。
当她再次将头抬起时看见了西门无剑流泪的脸。
一滴泪在窗边打碎。
原来泪是那么美。
他下定决心了,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华山地牢。
剑挥断了杨九宫手上的锁链,爆炎插在冰冷的地板中。“救你的不是我,是叶灵。”杨九宫抓紧了爆炎剑,它的上面已经没有了流动的火焰。西门无剑:“我和你一起从后门杀出去。”杨九宫:“你该怎么办?”
“你们都不用为对方担心,”是叶飞雪的声音,低沉而妖异的回荡在走道。
“因为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擂台。
他始终回避着乔飞同,脸庞不声不响的望着蔚蓝,期待着霞光。
他们,张其和白英奇还在对乔飞同冷笑着。白英奇:“到了。”背对着两人的逆天痕抬起头,他逐渐深蓝的眼里已经透出杀机。
地牢。
一层绿光笼罩在叶飞雪的身上。杨九宫:“合作一次吧。”西门无剑抬起了脸。“你已经开始堕落了。”西门无剑的目光在那种注视中变得冰冷坚硬。“真的吗?”叶飞雪笑,“就连笑也变得像在求饶。”生肉始终都带着血一般咸咸的味道,可叶飞雪就喜欢这种味道。
他真的在轻轻咬着自己的指头。
两个已经变成丧尸的守卫在叶飞雪身后对着他们冷笑。“把他们统统杀掉。”
丧尸僵硬的向前移动。
爆炎剑点在一具丧尸额间,伤口立刻膨胀出灰暗的血。西门无剑轻轻将剑挥过丧尸眼部,那里立刻流出了液体。丧尸还在逼近。丧尸的身体绽开了无数的眼,瞬间变成碎片。叶飞雪直视着西门无剑,零乱的尸片飘散在两人对望的视线里。
“真行啊。”
叶飞雪的后面多了一双双空洞呆板的眼睛。
这次来的丧尸身上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像是死了很久很久。
杨九宫:“千万不要被他们的手抓到。”
暗红的血水像森林的积水一样流淌在地上。叶飞雪的头发瞬间长了一倍,无风自飘的散乱在后面。“他成鬼了是吗?”杨九宫问。“不知道。不过……”西门无剑抓紧了剑。
叶飞雪的影子瞬间压在西门无剑脸上。脸的感觉和别的感官不一样,脸上包涵了人类所有感官。他感到眼前夜雾茫茫,耳边是一声声鬼哭狼号。黑暗在强烈挤压他的身体,几乎要压出血。脸上掠过被一种被野兽啃咬的感觉。
是雪把他的脸割破了。
西门无剑现在看得很清楚。叶飞雪还站的很远,只是他们之间飘浮着黑色雪。
黑色雪花永不停息地扬洒,不知由来,不知去向。叶飞雪沉默的看着西门无剑,然后闭上眼睛。似乎正好他闭眼的那一刻锋锐冰雪一片片飞旋而来,西门无剑退着,快碰到墙的时候藉助墙窜到地牢右墙面。黑色雪花在地牢东南角割出了几道痕迹之后点点消逝。西门无剑再次藉助墙壁移动到叶飞雪面前。
雪再一次飘起,充斥在西门无剑的视线中。剑逼到了叶飞雪的面前,冻成冰的剑擦过尖锐冰雪。手已经有了一道道伤口,剑却毫无收势。
剑夹在了两根手指中,叶飞雪终于把眼睁开了。西门无剑紧咬着牙,坚持要让剑从他手中挣脱。电击破了剑上的冰正顺着剑身传导向西门无剑。西门无剑放开了剑,对着叶飞雪右狭一拳猛击去。
叶飞雪身体倾斜,退后一步撑住了这一击。西门无剑在那种眼色中找到了一点吃惊,还有一点兴奋。
西门无剑跟本就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打到就已经碰在叶飞雪对面的那堵墙上。口中溢出了鲜血,西门无剑才感觉到痛楚,他刚才的吃惊已把痛楚都掩盖了。
红莲在丧尸羣中一片片绽开,原本娇艳的红莲沾染了黑色。
叶飞雪却没有丝毫在意,就那样看着西门无剑,一直这么看着他。
几只僵尸一点一点靠进着,迷漫出腐烂躯体的味道。它们在突然间加快脚步,尖锐呼啸着冲向西门无剑。
“我会把你的幸福带回来的,我们说好了。”西门无剑对着叶灵微笑着。“真?的?”西门无剑被着奇怪的问话逗的真笑了。“是。”他回答的很快。“谢谢,谢谢……”
杨九宫一定会背着捣乱会场的罪名被处死,现在必须救他。
当这句走开从你自己臆造的小黑暗通向光明时你就应该抬头接受……
我会把你的幸福找回来还给你……
救救你自己吧。叶飞雪想着。可当那几只僵尸在剑下粉碎时他不的不开始防守。一个声音宣誓似的从那阵黑血和冰晶中冲出。“樱失舞衣,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黑色中荡开的长发如同一样扬洒雪花。雪花在西门无剑脚边寂静的落下,还有他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