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沉睡,那些星辉把月衬托得如此高贵。流血的身体背着月影靠在树上。红的面具,它已经沾上了血。挥动的剑与手臂对着他挥下去。
跃起的白影扑落下地,却再也没有站起。
树枝与干分离,掉进后面深不可见的谷底。
空气里是风刻意营造的压抑,他们就在这种混着血腥的风里呼吸。“小心别掉到悬崖下面,那可是万丈深渊。枯死的藤条经暴日一晒可是什么都挂不住的。”飘下的叶落在钟全风的身边,又被风吹到他面前,“所以,你只好被我们杀死了”。
屋顶,人羣,一盏盏白灯从龙月残的眼里划过去。似乎再也回不去,被永远的遗弃。月却一直挂在那里,像一只仇恨的眼睛。
三十多只眼睛盯着那张面具,都盛满了恐惧与怀疑。钟全风的眼里有着另一种神秘,好像一眼就能洞悉所有的事情,“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剑抽出,这响动把钟全风的话静止了,也把他逼进的脚步静止了。逆天痕的剑指向钟全风,那柄剑是黑的,黑得像无情杀手的心。那种眼神好残酷,绝对不会有一点温度。沉重的夜雾给四周笼上了一片恐怖,钟全风就浸透在这种雾中。轻轻的扬起剑锋,就在这把剑沾染碧绿的时候,一直静止的逆天痕动了。剑顺势压到他的面前。被触动的火焰围到逆天痕身边,抓住了逆天痕的剑。磷火被一道澄蓝的光撕毁,又在光的边缘破灭。
剑止住了剑。
一只手沾染了火焰打在逆天痕的心间。
心像软软的泥,打在墙上面。就这种痛的感觉,痛得亲切,痛得流血。就这种痛的感觉,心像被抹杀被撕裂被灭绝,飞溅出那些曾在心中翻涌的热血。
如同一个梦也摇落的季节,和叶在秋天的毁灭。
消失的光线点不亮夜,照亮一切的只有月。那延伸进黑暗的小道上有一个人奔跑的声音。一刻不停的向前冲去,点下浅浅的脚印。
钟全风的剑在靠近,他的表情刻在那把晶莹剔透的剑里。“别动。”轻轻的踱步,然后在那片迎合的笑脸中停住。
夜风将邱玉箫的长衣卷起,也吹卷了他的表情。
“死吧”。
“不觉得可惜吗?”乔飞同把一片枯叶握碎了。“你命中的宿敌就这样死了啊。”“如果他是我命中的宿敌,就不会矢败成这个样子。”
“他真的已经败了吗?”
邱玉箫看着黄天极。
其他人的手心都渗出了汗,甚至全身颤抖。
逆天痕低喃着什么,那却是人类无法听到的声音。
有一只手抓住了逆天痕的面具,开始收紧。黑夜中有了物体收缩的声音,像是骨头收缩的声音。
在邱玉箫越来越狭小的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的面具。
对望的眼睛,对望的心。
你在吗?
墙,阻挡了通往梦想的走廊,上面刻满叹息与绝望。
希望缠绕在风的身上,没有重量的飞翔,还在飞向远方。
灰的月,灰的一切。写满了祝福的那些,是错觉。当手中蓝色丝绸被风夺走,天空是退潮时也是天黑时的那种月。
追光的梦永无边缘,那就让一切显现,那片叫心魔力的天。该结束的结束了。我对着那蓝色说。
是的,该开始的也要开始了。
孤独与危险,悲伤与错觉。我就像一只孤独的麻雀,心在流血。风能给我安慰,会擦干我的泪水,却怎么也看不见被云遮挡的光线,追光的梦真的永无边缘。现在我耳边只有那些风在呜咽,我也在这风中闭上眼。想着已经追不回的那些,眼看着遥远。终于要忘了所有过去,终于要忘记。
月落黄昏天,那是一个人要来的预言。他来了,我用感觉发现了。
割断世界的地平线,静坐在视野的边缘,夕阳满天中是他们对望的画面。海边,浪花轻卷,托起海对天的爱恋。无鞘的剑,举在眼前。心、眼、手、剑,一条直线。没有对话和语言,心的对面他们都看见了恢宏的天。
心魔力天,梦的边缘。
一屋子夕阳,一屋子黄昏的惆怅。夕阳看不见美丽与壮观,只看见那堵染红的墙。安逸,温暖,我都不习惯。只是在没有人的地方切开孤单,把寂寞嚼烂。
细微的红唇,焉然的眼神,风一般从不沾染灰尘。
夕阳中的响声,那是她在叩门。
蓝的孤独是有罪的,那会让梦憔悴,所以揭去蓝的伤悲,变为白的点缀。
红的孤独是有罪的,所以用剑淡化红的眼泪,变为白的纯美。
一剑。
那一剑把他溶进夕阳的光辉。
血喷出,从他身上消失的温度在剑上依附。
他在流泪,我看着他流泪。“你会明白,那种爱……能把心打开……”尘埃,谁的意外,发出了生命的感慨。日对尘世的依恋昏红了天,火红了一丝一缕遥远的思念。
谁的剑,又是谁的依恋。当红叶已不再鲜艳,又是什么被搁浅。
我的剑,却不是我的依恋。当红叶已不再鲜艳,被搁浅的是谎言,一切对你的欺骗。
沉重的雨滴敲着那颗沉重的心,无时不刻的提醒。
黑夜,是一种到了家却不敢回去的心情。此时黄昏已尽,却不知又为谁下起雨。
黑夜中的响声,那是我在叩门。
房中没有回应,也没有熟悉,给人希望的搁笔声。
我推门冲了进去。夜色中,烛光闪在雨前。我一点点靠近,脚步化开浅浅积水。它们被惊醒,游动,碰到了障碍又流回来,填补脚步离开后遗留下的空白后又荡开。
雨雾如烟尘,烟雨中人如天仙。眼前是任由寒水袭面,闭上眼的脸。
她的声音被风吹在我耳边。
谁回来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生出抑郁的心情。就像一团塞在喉舌的刺,断断续续的痛着。眼前的人笑得还是那么美。眼前的人闭着眼向我靠近了,眼前……
猛的出现一把匕首,身影向前探出手,脚步向前蹬出。我还看得到她那种很甜很美的笑容,却不知是否还是为我而笑。转眼匕首就抵到胸前,溅出血。
无论你是谁我都要刺你,因为你夺走了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血花再现,飞溅红帘。我也在突然间惊讶如此之大的雨为何也没有在水中留下一点痕迹,血却在刹那间洇红了世界。
痛苦也在刹那间涌上我的脸。
匕首落地,沉在很浓很浓的红水中。那声音是打进我内心深处的轰鸣,却也像是她放下笔的声音。
仍旧带着笑意,闭着眼睛。身体向后倒去,在我的视线中沉没消失了。然而那长发甩出的水滴迷漫在风雨叹息里。
我想伸手去抓住这一切,已经失去的那些。
我做到了,却已经和她一起倒在雨中。
她终于不笑了,几缕该在嘴上的黑发难掩哀痛。她还是不肯睁开眼睛,因为她不敢,不敢对她来说是最不可思议的力量。
回来的人是我。我这么说。
是我……
缓缓张开的眼睛放射出犹如天外流星的光芒,却也只是一闪。
凄楚的目光让我不敢看。她想要说的已经说完,想要做的也已做完。
垂手,闭目。她终于看不到任何光亮,包括这段记载悲痛的红。祥和,宁静,平息了,再也不用悲楚的哭了。
望着她的我,在这一瞬间经历了一生一世的哀怨和悔恨,所有理智都破灭了思绪也已永远麻痹,一切都在江南的雨中死去。
任由寒凉的雨责备的流过脸。
任由鲜红的血刺痛的流过指尖。
那个世界,蝶不是蝶,是枯老的红叶。树上飘落了一个季节,云边的燕雀又飞出了一个秋天。
圈圈圆圆,圆圆圈圈。风秋打翻雨的缠绵。这就是消融在江南的梦。他的血滴汇集江南的流域,我的泪迹填充江南的烟雨。
月怀里的情意纷纷扬扬纷纷,敲打着这世间游戏的人。
夏夜雷雨,骤来也骤息。一个人在雨中行走,却不知将何去何从。
死的人是他,痛的人却是我,死永远是活人的事。我不能勇敢的抬头望着那年对着许愿的月亮,因为人已经散去。无法找到寂寞出口,却在途中选择了一错再错。
那是没有未来的绝望。
一杯冷酒,一盏独灯,半敞的门,吹进的风,树叶沙沙的响声。
一盏笑的烛灯,一扇笑的门。
“黄天极……”被拉长的声音飘散在夜里。
“邱玉箫……”冷冷的酒让怒火燃烧得更旺。
“龙月残……”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