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乳白色的圆形灯悬挂在一座足有六层楼的房顶之上,像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在昏暗的天空下流光熠熠。
这里是明汐国的京都峁城极负盛名的酒楼——凤角楼。
凤角楼占地面积不大,却胜在装潢大气,内设的所有物什,无一不价值连城,凡能进得酒楼之人,必定非富即贵,故而凤角楼一度被人认为是高贵的象征。
此刻,最高层楼的房间里,风希灵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离白傲送的玉笛细细端详。
玉笛做工实在细心,笛身晶莹而光滑,比之美玉更胜一筹。
她缓缓抬手,将玉笛凑近自己的唇边,小吹了一曲,笛音悠扬美妙好似天籁,久久盘旋于偌大的房间,让人百听不腻。
安静的室内别无他人,笛声美妙,终究无人欣赏,她觉得有些无趣,便放下玉笛,走到窗棂前面。
她负手凝望远处的喧嚣街巷,渐渐陷入沉思。
为什么离白傲会楼遥老头的绝技?楼遥老头的死到底和离白傲有没有关系?
她伸手推开一扇窗,窗外一片灰蒙蒙,好像黑夜要来临。
一只黑白相间的信鸽突然扑腾飞到她的面前,她抬手取下绑在信鸽腿上的小卷纸,便放它远去。
她打开纸条,约莫就看了一秒,那张纸条就在空中化为了灰烬。
“离白傲,湛羽,湛羽,离白傲。”
她数着指头,一个字一根手指,数到最后一个字,右手五指也全有了份,刚好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这难道是天意?
她又负手身后凝望远处,神色比之先前凝重了许多。
司空阁与狼牙宫的仇,早在三年前成立凤角楼时就种下,却没想到,终究有破罐破摔的一天。
只是就目前司空阁的能力而言,单离白傲的一个狼牙宫就能生灭了根基刚稳的司空阁,更遑论要硬碰硬与离白傲背后的南叶国战斗,实非明智之举。
“叩叩叩”
风希灵正寻思着,突然听到有人在敲门,也不动作,只淡淡道了句:“进来。”
房门应声而开,走进来的是个身材偏瘦的男人,四十岁上下,一身青衫,面上布满笑纹,让人看来十分亲切,唯一不足之处是,他的双腿往内弯曲,走起路来略显僵硬,但却步步沉稳,无丝毫凌乱之感。
这个人便是在明汐国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凤角楼的刘掌柜,本名叫刘阿吉。
刘掌柜几步走到风希灵的身后,躬身道:“小姐,五楼有位客人说要见你,他还让属下给你带来此物。”说罢从袖间取出一物,高举过头。
风希灵转过身,一眼便看到一叠被折得整整齐齐的蓝色信纸,眸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如初,淡然拿过掌柜手中的蓝纸,道:“自打凤角楼开业以来,十天有九天都有人说要见我,如今已时过三年有余,这些人也真是执着得紧。可惜啊,这‘执着’二字对我风希灵来说却偏是无甚吸引力。你去告诉那客人,就说,楼主今日心情欠佳,让他改日再来。”
刘掌柜缄口片刻,面上难得露出难色,交握的双手显得有些无措,寻思着怎么把下一句话说出口,但看小姐的神色,似是真的无心下楼,可那人不比往日的客人,还放了狠话,说是不见到小姐本人就放火烧了这凤角楼。
他又悄探了下小姐的背影,依旧是如大山般屹立不倒,心想,小姐决定的事情从未有过变数,此番再行说辞也是无用,看来只能另想他法来应对那个客人了。
行了一个礼,刘掌柜便出了门。
六楼门外是密封的圆形过道,过道上摆满了各色珍奇花种,花香溢满楼层,令人心旷神怡;过道边缘是大小不一的五彩石,在封闭的空间里闪闪发光,映得盆中的花好不美丽。
美归美,但放眼望去,并无一处可以下楼的路。
只见刘掌柜轻车熟路走到一个开着宝蓝色花朵的花盆前,将花盆往左边移出一指长的距离,最右边的墙面立即划出一个正方形,无声无息,仿若魔术般突然出现。
刘掌柜放下花盆,来到方形墙面前,伸手在墙面上一按,那方形立时往后倒了去,原本平坦的墙面竟变成了一个足以容纳三四来人站着的方形空间。
刘掌柜泰然自若地走进空间里,站定后,手指在身旁一个凸出来的闪着光的圆珠子上一按,只听嗡地一声,他的人已经到达五楼楼道间。
五楼总共有两个房间,一个门牌题名为“日”,一个门牌题名为“月”。
刘掌柜站在楼道上,迟疑片刻,才径直走向左边那间门牌写着“日”字的房间。
此时这间房门外正守着一个模样俊秀的男子,昂首挺胸,站得很直,腰间别着一把长剑,两眼直视前方,眉宇间不时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站住!”朔玉横着一把长剑,将快要走到门前的刘掌柜给拦了下来。
刘掌柜身为京城有名的掌柜,自然不是个容易被人吓唬的。他抬起一只手别开身前的剑,笑道:“刚才我可是见小兄弟处在屋内,此刻怎地出来了?”
朔玉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毫无温度:“楼主人呢?”
刘掌柜道:“在下此番前来正是来说此事,不过,得当着你们主子的面说才行。”
朔玉眯了眯眼,眸中深意难测。他收了长剑,转身打开房门,道:“随我来。”
朔玉引着刘掌柜来到屋内的第二扇门前,让他在门外小等片刻,自己先去里面通报,过了会儿,朔玉出来了,给刘掌柜一个眼神,让他直接进去。
站在门边,犹能感受到屋内散发的丝丝冷意,刘掌柜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个地方,他其实真不想来第二回。
在心里咬了咬牙,面上复又一片笑意,无意间瞅了眼端坐在书桌前微低着头拿笔正在写着什么的男子,稳步走过去,作了个揖,道:“在下乃凤角楼的掌柜,有事回禀公子。”
书桌前,男子执笔在纸上点了两下,又凝神看了一会儿,这才搁了笔,抬起眼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