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冬天过得悠缓而且漫长,过了腊月的寒冬便是正月了。
而静嫔也在十月二十三日,诞下了二阿哥,道光格外欢喜,当下便赐名奕纲,赏银百两,人蔘、鹿茸、阿胶、珠翠首饰赏赐不下一箱,格外优渥。
许是二阿哥生在冬天,身子便十分柔弱畏寒,双手双脚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也是紫红紫红的,刚撤了一个炭火盆,二阿哥便哭闹不止,咳嗽不断,抚养亦是十分费心费力。
这一日,京城的雪都融化没了,宫殿两旁的甬路也被奴才太监打扫的干净,天色熹微,春风拂面,全贵妃梳洗完了,便坐着一顶描花绘凤的轿辇朝阿哥所走去。
此时皇后、静嫔、一众御医也在阿哥所,静嫔自生产后,身子瘦了一大圈,气色也不是很好,双唇微白,脸色难看。
皇后扶了鬓上的一枚鎏银宝花压发,道:“虽是正月暖,可吾瞧二阿哥身子,还是这般冰冷,会不会有事?”
王嬷嬷往二阿哥脚下摸了摸,道:“回主儿,奴才放了一个汤婆子,可奴才摸着二阿哥金足,却是这般凉。”
静嫔一双秀眉蹙了又蹙,哭道:“二阿哥从年前便这般不好,想是畏寒,如今到了二月却还这样冷,该怎么好呢。”
皇后想了想,便道:“吾记得二阿哥是足月生的,又有御医仔细伺候,怎得这般柔弱,凉一点儿便不行?”
跪在地上伺候的王泽溥,道:“回主儿,二阿哥是足月,许是胎里受凉,二阿哥的经脉格外无力,畏冷虚滑,奴才下药亦是十分温和,断不敢用一剂烈药。”
皇后低头拨弄着一截皓腕上的翡翠玉手镯,道:“那二阿哥这病,到底如何?王御医可有法子?皇上登基六年了,唯有二阿哥是个男胎,王御医定要将二阿哥仔细医治。”
黄贞显也垂了首,道:“奴才翻了翻医书,二阿哥之症属先天体质不足,奴才揣测许是静主儿妊娠中气色亏损,月事不调缘故。奴才拟了方子,采甘菊三钱、霜桑叶三钱、橘红一钱五分、鲜芦根二枝切碎、建曲二钱、枳壳一钱五分、羚羊角五分、谷芽三钱,水煎温服,如此一来,可调理静主儿身子。”
赵永年也点了点头,道:“黄御医此方甚好,静主儿可安心服用,芦根清肺胃之热,羚羊角清肝胆之火,静主儿自产后便脾胃不和,肝火虚旺,此方最治此症。”
静嫔含泪点头,抚摸着二阿哥的额头,道:“回主儿,奴才身子如何不打紧,二阿哥身子这般,该怎么好?几位御医定要设法救救二阿哥,奴才求御医了。”
皇后眉色一蹙,忙伸手将静嫔扶起,道:“静嫔这是哪般?御医妙手仁心,定能医治好二阿哥。”
倒是黄贞显经年伺候,历练老成,道:“回主儿,回静主儿,二阿哥这般不好,且与母体不调有关,二阿哥畏寒畏冷,阿哥所里必得日夜焚火,尤是足下、腋下多放热水取暖。”
王泽溥也拱了手,道:“黄御医说得极是,还有殿内门窗必紧紧关严,不得有一丝冷风吹入,奴才替二阿哥盖身的被子里絮了草药,热气微醺,那草药清香解寒之气便入了二阿哥体内。”
静嫔眼圈微红,紧紧捂着二阿哥柔嫩的小手,垂首啼哭,道:“多谢御医费心周全,奴才别无所求,只愿奕纲熬过这个月,他这般浑身冰冷,奴才恨不得替他去了。”
王嬷嬷忙扶着静嫔起身,道:“静主儿说这种晦气之语做何?也不怕忌讳。皇后主儿得知二阿哥体弱,年前便去了宝华殿为二阿哥祈福,恳求菩萨保佑二阿哥痊愈。”
皇后沉声道:“二阿哥体弱,皇上也是忧心忡忡,传了侍奉多年的御医伺候,眼下妹妹身子要紧,万不可过度伤心。”
静嫔微微笑了笑,仍是抽泣不止,道:“奴才多谢皇上关怀,多谢皇后主儿关怀,奴才定珍重身子,可奕纲这样,奴才……”
王泽溥道:“奴才请皇后主儿放心,静主儿身子娇贵,奴才定设法治愈主儿,不劳主儿操心。”
皇后笑得温婉凝重,忧心忡忡地望着二阿哥奕纲一眼,便扶着王嬷嬷的手,回了内宫。
皇后走出阿哥所,吹着春风习习,沉吟道:“瞧奕纲这般柔弱,静嫔也是憔悴,吾真是心焦。”
陆忠海扶着皇后的手,垂头道:“主儿这般操心,定要珍重身子,静主儿与二阿哥自有神佛保佑。”
王嬷嬷笑道:“是呢,主儿身子素来虚弱,回了殿内,奴才煮一碗粥暖暖胃。”
皇后摆了摆手,踩着地上一路的碎冰,道:“昨儿皇上与吾提及,这个月的初七是孝淑睿皇后逝世之日,孝淑睿皇后一生抚育皇上,恭谨淑慎,于嘉庆二年盛年早逝,皇上之意,是要仔细操办祭礼。”
陆忠海笑道:“奴才这就吩咐内务府仔细安排,务必操办得细致。”
皇后紧了紧兔毛滚花纹边大氅,道:“还有御前那头,苑长青还算老实,用着安心,有他在御前办事,得力不少,定要仔细笼络。”
王嬷嬷精光一闪,道:“奴才懂得分寸,苑长青之母得主儿恩惠多年,他也是孝敬主儿。”
皇后望着东西六宫的红墙翠瓦,天边飞过一羣鸿雁,笑道:“这样的好日子,是不多了。”
只见螽斯门西角门闪过一个身影,便是苑长青,忙屈膝行礼,道:“奴才请皇后主儿安,主儿万事如意。”
皇后点了头,道:“起来回话,近来御前可好?”
苑长青赔了笑,道:“主儿挂心了,御前李公公、顺喜公公伺候勤,奴才不过伺候外头。”
皇后捂着鸟雀飞枝纹花手炉,道:“近来御前都谁伺候着多,贵妃、珍妃、祥妃?还是几个常在?”
苑长青搀着皇后的手,笑道:“回主儿,禧小主、玲小主伺候着勤。前儿下晌,皇上见暖阁窗子下梅花朵朵,便想了孝穆皇后,吩咐李公公传了口谕,说在孝淑睿皇后忌日之后,再祭拜孝穆皇后。”
皇后微而一怔,含了一缕淡淡的笑,道:“说来孝穆皇后与皇上结发十三年,持府主家,克勤克俭,可见皇上情深义重。”
苑长青见皇后脸色越发黯淡,便叩了头,告退下去了。
到了祭祀那日,道光携着皇后、全贵妃在礼部和内务府大臣的陪同之下,款款步入奉先殿。
奉先殿于紫禁城后宫内廷东侧,是大清皇室祭祀祖先,祭奠牌位的家庙,始建于明朝初期,自世祖顺治入主京城后,便一直沿用明朝制度,于顺治十四年重建,后又多次修缮,沿用至今。
道光深至悲痛,遥想昔年嘉亲王潜邸之时,生母喜塔腊氏,持躬淑慎,秉性贤良,掌持王府之事,无不恭顺严明,矜宥待下,又回想起从前养育之恩,教抚之情,更是不禁悲痛难忍,潸然泪下,亲自走到孝淑睿皇后的神位之前,磕头哀悼。
道光伤心悲痛之余,特命内务府用和田碧玉赶制出悼念孝淑睿皇后的祭文,那玉柄玉质温润,触手生凉,每片均镶金填银的工艺雕刻而成,装饰花纹飞凤,首尾相连,雕刻着升降龙,火焰宝珠及云纹两页,汉文諡文三页,满文諡文四页,纹饰精美细腻,字体优美隽永,做工严丝合缝,精良考究。
册文曰。臣闻道彰俪日。庆都毓瑞于伊耆。德着俔天。太姒贻徽于周室。树母仪而作则。懿行常昭。怀慈范而摅诚。名言莫罄。肃瞻玉几。虔奉瑶函。钦惟皇妣孝淑皇后撰合干元。厚符坤载。褕翟表静嘉之度。关睢传蔼吉之声。秘殿问安。襄夏凊冬温而弥恪。中宫佐治。赞宵衣旰食而益虔。溯正位于丙辰。当禅受纪元之会。恸升遐于丁巳。在藐孤授室之初。十六龄鞫育劬劳。酬恩罔极。廿四载晨昏悲慕。奉养徒虚。兆电枢虹渚之贞符。付托勉承夫遗诏。播兰掖椒涂之令誉。仁贤备述于挽章。稽茂矩而敬循。冀申美报。议徽称而佥协。式焕荣名。谨奉册、宝、恭上尊諡曰。孝淑端和仁庄慈懿光天佑圣睿皇后。于戏。典隆升配。两仪均健顺之功。礼备尊亲。百世仰肃雍之化。裕燕贻于有谷。景祜方长。熙鸿号于无疆。春晖宛在。极显扬之微悃。庶灵爽之式凭。谨言。
下笔之人乃是当朝有名的才女,奕绘之侧福晋顾太清,她着墨情重,文词委婉,感人至深,更兼得道光皇帝在生母神牌之位前,临表涕零,娓娓读来,更是动人心肠。
在场之人有内务府大臣文庆(费莫氏)、玉琦(钮祜禄氏)、礼部尚书李宗访、内大臣僧格林沁(博尔济吉特氏)、军机大臣穆彰阿(郭佳氏)、赛尚阿(赫舍里氏)、济旺(喜塔腊氏)、舒明阿(佟佳氏),以及宗室的皇子皇孙,见道光皇帝如此伤感,越发哀哀不止,一时间无人不双眼垂泣,涕泪纵横。
皇后与全贵妃位列右侧,等一众亲王福晋,宗室皇子焚香祭奠完毕之后。
皇后含笑如常,低声道:“妹妹听说了吧,孝穆皇后祭祀之礼,已由礼部和内务府写了规程,交了妹妹手上。”
全贵妃礼仪如规,微微作笑之中含带雍容,道:“皇后主儿客气了,合该是皇后主儿主理祭祀大典,奈何主儿身子欠安,凤体不愈,才由奴才勉为代劳。”
皇后穿了一身湖蓝色翟凤高飞滚边刺绣的朝服,项上盘踞珍珠、碧玺、串珠宝石,发髻梳成了低飞盘回的双排,只饰了珠翠和绒花,神色庄重,静穆恭顺,越发端正持重,淑慎谨从。
皇后的嘴角牵了一牵,道:“如此说来,吾身子再不济事,为了皇家荣宠,祭祀祖宗,也是要来。吾乃中宫,倘若皇后不来,反而是妾室一手主持,岂不成了笑话。”
全贵妃抚了抚鬓边的珠饰,婉声道:“主儿说得是,孝穆皇后谨慎持躬,早从潜邸,不比奴才侍奉轻浅。”
皇后抿了抿唇,她笑得如三月的春风,温暖而又刺骨,道:“妹妹这般说,便是自贬了身价。妹妹受尽恩眷,饱享荣华,皇上格外爱重。”
全贵妃转望了一眼四周哀戚的大臣皇子,道:“有主儿悉心教导,珠玉在前,奴才不负主儿恩泽。”
皇后微笑得像秋日午后的一汪潭水,不见波澜,道:“好了,皇上爱重你,便是有你的好处。”
全贵妃荡了一抹笑,道:“多谢皇后主儿成全。”
道光捏了一炷香,满含泪水和悲痛的走到了孝淑睿皇后神牌之前,道:“皇妣福薄,无缘等到儿子即位登基,儿子当以惋惜,今儿子叩拜皇妣,以慰皇妣在天之灵。”
道光捻动着碧玺珠手钏,道:“皇妣自微时便伺奉先考,二十载始终如一,未曾忤逆一言,犯上一语,吾深受亲恩,躬身必行。且吾自冲龄,仰蒙皇额娘抚育深恩,朕躬十五载。恩恤优加。”
皇后温婉施了一礼,道:“皇上如此长情,皇妣魂梦有知,定十分感怀。”
道光垂泪不言,道:“清明前后,孝穆皇后的梓宫棺椁也该移至东陵的宝华峪了,皇后身子不济,且白事忧虑,便由贵妃主持丧仪。”
全贵妃福身施了一礼,道:“嗻,奴才定不负所托,仔细料理孝穆皇后祭祀之事。”
当晚黄昏时分,紫禁城的上空就变了天,冷风呼啸,寒气逼人,天空上又飘起了雪花,十分寒冷。
郝进喜又着了太监往二阿哥房中多添了四个锡火盆、四个炭火盆、十多个汤婆子。着人将窗户纸糊了又糊,门帘子也放了三层,不敢有一点冷风吹入,便抬着眼皮,道:“二阿哥体弱,不得有一点儿冷风吹,汤婆子勤灌热水,火盆的炭要添足了,你们定仔细伺候二阿哥,别灌了一点儿风丝。”
周嬷嬷、吴嬷嬷、十几个奴才忙道:“奴才定仔细伺候二阿哥。”
周嬷嬷躬着身子,笑道:“奴才精心伺候二阿哥,公公在静主儿跟前儿,替奴才美言几句。”
郝进喜掸着身上的灰土,道:“嬷嬷仔细伺候吧,二阿哥乃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位阿哥,伺候好二阿哥,等着皇后主儿赏吧。”
周嬷嬷笑容越深,道:“多谢公公了,皇后主儿赏了奴才,奴才请公公吃茶。”
待郝进喜走了,陈奶娘从内殿端着碗走来,眉上愁苦,道:“如何是好呢,王御医说二阿哥喝不下药,那药太苦,二阿哥一喝便吐,便是化了奶水喂与二阿哥也不好。”
周嬷嬷坐在炕上,抿着热水,道:“旁人喝吧,我可不喝,那药比黄连还苦,二阿哥苦的喝不下,我苦的更喝不下。”
陈奶娘也笑了笑,道:“周姐姐说的是,上回皇后主儿来了,我喝了几口做做样子,喂给二阿哥,转头便喝了一碗蜂蜜,这药确是苦。”
吴嬷嬷替二阿哥多添了双被子,道:“我摸着二阿哥身子都捂出汗了,别说二阿哥这样热,就是我身上都起了热汗。”
周嬷嬷盘腿大坐,浑身也都是汗津津的,撇了撇嘴,道:“内务府真是疼二阿哥,四个地笼、八个火盆、十多个汤婆子,烧得房里热气腾腾,让人喘不上气,偏偏二阿哥这般柔,手脚还是冰凉。”
吴嬷嬷也撇了嘴,道:“咱们做奴才的,屋子冷的都结冰,二阿哥屋子热的都喘不过气,千尊万贵,还这般娇弱。”
正说着话,二阿哥热的嘤嘤哭了起来,吴嬷嬷道:“阿哥祖宗,哭了做何?房里烧得这般热乎,你且睡吧。”
周嬷嬷摆手道:“姐姐快哄着二阿哥睡吧,我瞧着外头刮了风,下了雪花,想是今儿夜静主儿怕是来不了了,她不来便好,一来的话又哭哭啼啼没完。”
陈奶娘拍着热得出汗的阿哥,道:“二阿哥的小手小脚缓了来,我瞧着屋子真是太热,连我穿的这件薄衫子都湿透了。”
周嬷嬷歪在炕上,热得也脱了衫子,道:“是呢,这么多火盆烧,我额头都滚了汗珠子,把窗户漏出点儿缝,透口气。”
陈奶娘答应了一声,便伸手把房上的窗子开了开,透出了一点儿缝,又给二阿哥添了添被子,几个人伏在炕上瞌睡了起来。
夜深人静,红烛高照,散发着淡淡的火光。
到了半夜,二阿哥想是饿了冷了,又哭了来,陈奶娘、吴嬷嬷胡乱拍了几下,便又瞌睡了。
三更天之时,周嬷嬷、吴嬷嬷吹得冷了,起身合了合窗户。
吴嬷嬷定睛一看,只见二阿哥面色铁青,翻着白眼,双脚双手一抽一抽搐动着,浑身冒着汗珠,哭声也越发微弱。吴嬷嬷有些着慌,忙唤了周嬷嬷、陈奶娘。
两人一起看时,二阿哥的脸都白了,手脚也不会动了,几个人对视一眼,慌乱冲出去,喊道:“御医,御医,二阿哥不好了,二阿哥不好了!”
二阿哥是在御医赶过之前停了气息,待道光、太后、皇后赶来阿哥所时,静嫔已哭成了一个泪人,死死抱着二阿哥冰凉的尸身不肯撒手。
静嫔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想是梦中被惊醒,脸上脂粉不施,凄楚可怜。
道光十分恼怒,重重拍着桌子,怒道:“二阿哥怎么回事?朕前儿瞧还是好的,怎得今儿便殁了。”
跪在地上的黄贞显、王泽溥、赵永年、鞠树郴一众太医,止不住的磕头。
唯有王泽溥大着胆子,道:“回皇上,二阿哥胎里柔软,血气虚亏,心肺脆弱,不得漏一点儿风丝,奴才着了嬷嬷将门窗合好,防止冷风倒入,奴才想许是二阿哥乍然伤风,闻风啼哭,惊厥而死。”
道光怒容难禁,一脚踢了伺候嬷嬷的肩膀,道:“这羣刁奴,你是怎么伺候二阿哥的。”
周嬷嬷伏地痛哭,吓得眼睛都直了,忙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照顾二阿哥前半夜,陈奶娘和吴嬷嬷照顾后半夜,皇上……皇上……问她们……”
陈奶娘也拼命磕头,道:“皇上,是周嬷嬷嫌热的,奴才还给二阿哥喂了药,添了被子,奴才……奴才……万万不敢害二阿哥。”
王泽溥磕了头,道:“回皇上,二阿哥胎里孱弱,还有手脚冰凉、畏寒畏冷之症,奴才给二阿哥择了温和补血,暖胃祛寒之药,二阿哥病势本就沉重,不得吹一丝风霜。昨夜风雪,骤然寒冷,不曾想奴才敢来时,二阿哥头上竟开了窗,不等奴才诊治,二阿哥就过身了。”
道光惊怒交加,喝道:“谁开的窗子?你们不知二阿哥受不了风嘛?怎得还在二阿哥头上开了窗子,真是存心要害死二阿哥!”
静嫔听了,呆滞的眼神转了两圈,一把将怀中的二阿哥塞给碧绮,发疯一般冲上来抓着周嬷嬷、陈奶娘又撕又打,道:“黑了心肠的女人,不仔细伺候奕纲,一味的偷懒耍滑,今儿倒好,生生害死了奕纲,皇上!将这几个毒妇杖毙。”
静嫔恨到了极点,下手极凶,像一只猛兽一般撕拉抓扯。
周嬷嬷、吴嬷嬷也不敢躲避,被她抓得满脸血痕,狼狈不堪。
太后实在看不了,挥了挥手示意拉住了静嫔,俯着身子,道:“静嫔住手,别失了身份。果是一羣贱皮奴才,不仔细伺候且害了奕纲。吾瞧着阿哥所这些嬷嬷统统该死。”
静嫔哭得花容失色,撕心裂肺,两眼发直。
道光舌间冷冷道:“当真该死,顺喜,将伺候二阿哥的嬷嬷、奶娘,统统拉出去立刻乱棍打死。”
太后坐在炕沿上,眉目之间皆是怒色,道:“跟内务府说,查清这几个奴才身家来历,若是世代包衣,永世不许进宫伺候。”
跪在地下的郝进喜、秦世海浑身都在颤抖,忙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下。
见乳母被拖了出去,静嫔抱着道光的腿哭道:“皇上,皇上,这羣奴才定是受了旁人指使,奴才的奕纲死得冤枉啊!奕纲没了,奴才活着还有何意思。”
静嫔刚一说完,昏头涨脑的爬起了身,便往墙上撞,幸好李长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
道光见静嫔这般撒泼打滚,又是生气又是怜悯,便吩咐黄贞显,道:“二阿哥殁了,朕也是痛心疾首,朕见不得静嫔伤心,给她喂点药,别在闹了。”
黄贞显答应了一声,便起身搀扶了静嫔。
道光说完,他将最后的温情留于手心,抚摸着二阿哥奕纲冰冷的小脸,眼角闪过点点泪光,迈着疲倦的步子出去了。
二阿哥奕纲道光七年二月初八的突然夭折,令一向娇弱的静嫔伤心得难以言喻。可惜的是,静嫔先天气血不足,身体羸弱,内里空虚,又是幼龄怀子,发育不熟,很难再保住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