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像是刚下早朝而来,一身明黄色蟠龙戏珠苏绣朝服,明艳而华贵,灼灼而耀目,坐在软榻上,含笑道:“昨儿下晚太后漏夜前来,也是心急如焚。”
全贵妃温婉而笑,道:“那奴才身子痊愈之后,定要前去寿康宫向太后谢恩。”
全贵妃黯然垂了眉毛,道:“奴才无福,不能为皇上诞下阿哥。”
道光摆了摆手,欣悦一笑,道:“无妨,朕说过是男是女都无妨,只要是你的孩子,朕都喜欢。”
全贵妃眉目舒然一挑,笑道:“能为皇上绵延子嗣是奴才之福,还望皇上垂怜公主。”
道光朗朗的笑声里融合着无尽的欢欣和满足,道:“朕怎会不垂怜呢?不只是公主,连公主的生母,朕更要垂怜宠眷。”
全贵妃唇边荡漾了一抹温然的笑意,道:“皇上未给公主起名,赐封号,皇上博览羣书,文采丰富,不知皇上要给公主赐个什么封号?”
道光眉毛轩然,笑道:“贵妃从前与朕说过,《诗经》里头的我有嘉宾,德音孔昭,为美好温婉,贤淑礼义之意,闺名便叫嘉音,至于封号便从寿字,便赐一个惠字,意如其母一般贤惠知礼。”
全贵妃绺了绺鬓上潮湿的碎发,含笑道:“奴才替寿惠公主多谢皇上。”
道光言语之间掩饰不住欢喜之情,又命芝兰抱出了小公主,细细亲昵爱抚一般之后,像是感慨万分,笑道:“朕登基五年了,膝下子嗣不多,儿女福薄,唯有贵妃、祥妃为朕平安诞下孩儿。”
全贵妃笑得谦卑温驯,忙恭顺一笑,道:“奴才侍奉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后嗣,是妾妃之德。”
道光轻轻捏着全贵妃未施粉黛的脸蛋儿,双眸沉静如秋水,眉目飞扬似柳叶,犹自白皙红润,肌肤丰盈如雪,透出天然的冠世美貌,万千缕缕青丝随性披肩,尽卸珠环,越发姿色清雅,宛若谪仙。
道光嘴角涌着蓬勃的笑意,缓缓微笑,像静静流淌的春水一般,温润而轻柔,道:“朕昨儿想好了,传贵妃同皇后学习东六宫事宜。”
全贵妃愣了愣神,不免一时惶恐,摇头道:“奴才虽为皇上诞下子嗣,毕竟是一位公主,奴才年轻,资历尚浅,晋封位份已是惹六宫非议,如此高居于众姐妹之上,难免会寒了姐妹之间情谊。”
道光笑着将全贵妃拢在手臂之中,温言道:“朕是天子,说一不二,你嫡出世家,学习六宫事宜合乎情理。”
全贵妃听道光如此推心置腹言论,心里微然温暖,道:“皇上如此厚爱,奴才多谢皇上。”
道光眉色一紧,抚着全贵妃如雪的一双柔荑,道:“朕瞧寿惠公主玉雪可爱,鼻子眼睛最是像你。”
全妃眉蕴春色,挽了挽鬟髻鬓发,笑道:“奴才瞧脸庞嘴巴最像皇上,奴才下颏是尖的,不像皇上是圆脸。”
道光眼中温柔绵绵,转过头来向李长安,朗声笑道:“传朕口喻,寿惠三公主满月之喜,便定在下个月。”
全贵妃忙挣扎着起身行礼,半是娇羞,道:“奴才多谢皇上。”
殿外的太监宫女忙屈膝跪地,齐声喊道:“恭喜贵妃主儿,贺喜寿惠公主。”
道光舒心微笑,轻轻捏着全贵妃的耳垂,道:“你仔细安置,二公主到底没三公主健壮,生下来便病恹恹的,长得也不如寿惠。”
全贵妃扶着一支鎏金长钗,笑道:“祥妹妹身子孱弱,二公主又是早产,自是胎里弱了。”
道光眼皮也没抬一下,道:“二公主若是有福,便仔细养着,若是没福,也不中用。”
道光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又事无钜细,着意安抚一番,却听门外赵得海进来禀报,道:“皇后主儿驾到。”
全贵妃心里一沉,只觉心中更加厌烦不已。皇后袭一身橘黄色双飞彩凤刻金丝锦绣山河吉服,脖上悬着一串油绿色镶五字箴言朝珠,宽阔气派的大拉翅之上镶着翡翠珍珠,赤色玛瑙,容色精致,气度雍容,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母仪之风。
全贵妃忙要穿鞋起身相迎,屈膝行礼,皇后递过眼色,王嬷嬷几个步子向前,一把按住全贵妃的手臂,道:“妹妹刚刚生产完,身子格外娇贵,怎能行如此礼仪。”
全贵妃忙谦和一笑,道:“若不向主儿屈膝行礼,奴才心中难免惶恐不安,多谢主儿体恤。”
皇后行了一礼,道:“请皇上安,皇上圣安,万事如意。”
道光伸手扶起了皇后,笑道:“皇后身份矜贵,轻易不到嫔妃宫室,今儿倒是巧了。”
皇后含笑道:“奴才虽贵为皇后,主持六宫事宜,如今妹妹十月怀胎,一朝生产,奴才心下欣喜,也为皇上高兴。”
皇后自持矜贵,言辞温婉,语气又沉稳笃定,滴水不漏,全贵妃不由得暗暗赞叹皇后。
道光本坐在一侧淡然听之,突然打断,道:“朕方才下了喻,着贵妃主理东六宫事宜,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微微一怔,又笑靥如花,灿烂莞尔,含了一丝意味深长之意,道:“好啊,妹妹诞下公主,于江山社稷,宗庙国祚乃有功之人,皇上合该如此,以示皇恩浩荡。”
一席话说得道光眉眼含笑,唇角飞扬,抚着皇后的一双纤纤素手,柔和微笑,道:“皇后贤惠,最会体察圣心。”
如此一来,全贵妃舒了一口气,闲闲的搅着斗彩蝶纹汤碗里的燕窝,颔首道:“奴才多谢皇后主儿。”
皇后右手手指上套着四只镏彩银嵌宝玉护甲轻轻一扬,望着四周,笑道:“说了半晌话了,奴才都不曾瞧见公主,这等喜事,奴才定要沾一沾福气。”
芝兰忙福了一身,道:“回主儿,刚刚乳母抱着公主睡下了,公主觉轻,若是惊了,又该哭闹不休,等下公主醒了,奴才亲自带着公主去储秀宫向主儿叩安。”
全贵妃赞许的看了芝兰一眼,微微点头,赞叹她的沉稳谨慎,言语得当。
皇后笑色一凝,便抚着鬓发边垂下的一缕金色流苏穗,道:“如此也好,若是惊了公主,岂不是奴才罪过。”
全贵妃忙谦和微笑,道:“主儿言重了,并非不让主儿见公主,公主得主儿福泽庇佑,才能一切顺遂,奴才替寿惠公主多谢主儿。”
皇后不觉一笑,道:“皇上连公主的封号都想好了,寿惠公主,寿字倒也罢了,恩寿福长,单说这个惠字,奴才记得韩愈有一诗词,写曲眉丰颊,清声而便体,秀外而惠中,可见这个惠,当真是好。”
道光眉色舒然,亦是得意洋洋,心花怒放,笑吟吟道:“爱民好与曰惠,柔质慈民曰惠,朕亲择的惠字,自是颇有深意。”
皇后得宜妥当的微笑瞬间一凝,道:“奴才瞧贵妃妹妹顺利诞下婴孩,便想起了从前圣祖之时的一件事儿,不知当说不当说。”
全贵妃只忍着欢笑,言笑晏晏。道光随口一笑,道:“皇后乃中宫之母,自是畅所欲言,你且说来听听。”
皇后笑色疏疏,从容一笑,道:“奴才记得圣祖之时,德贵人生下了世宗,奈何德贵人出身卑微,从前是下五旗的包衣,自是不能抚养子嗣,故交给了佟贵妃抚养,以示法度规矩,皇家律令。”
全贵妃听到此处,心里不免慌乱,眉目弯曲,已然知晓皇后要将千辛万苦所生的公主交由其他嫔妃抚养,刚要出言反驳,却见皇后又端然一笑,长睫细眉之中多了几分肃然威仪,道:“大清祖宗规矩,嫔妃所生之子,若有旨意,位份低下的嫔妃交由位份尊贵的嫔妃抚养。若无旨意,则一律送去阿哥所由乳母嬷嬷尽心照顾,以防母子过于情深亲昵,既不能安心伺候,也不能加以召幸,贵妃身份尊贵,仅奴才之下,自是以身作则,约束嫔御,整治内闱。”
道光沉思片刻,全贵妃一听,骤然变色,急得眼睛里莹莹闪着泪水,忙拉扯着道光宽大的衣袖,恳切道:“回皇上,寿惠公主刚刚出生,她那么娇弱,便要送至阿哥所抚养,奴才固是守着祖宗规矩,可奴才怀胎十月,都未曾与腹中骨肉亲近,奴才初为人母,未尝人母之喜悦,还请皇上体谅奴才爱子之心。”
道光见全贵妃眼睛闪泪,泪痕斑斑,一张未施脂粉的脸蛋儿越发凄清惨白,一时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皇后耳上的碎珠点玉梨花耳坠盈然摇晃,装饰着她庄重典雅的颜色,却不知如此温婉和悦之中,句句藏着锋芒,字字透着杀机。
皇后扬了扬手绢,温庄一笑,道:“贵妃放心便是,阿哥所有六个嬷嬷,四个乳母,轮流伺候着公主,连祥妃的二公主也是刚一出生,便被抱了去。”
道光默不作声,安抚着全贵妃的手,真挚道:“皇后说得对,朕当年也是从阿哥所抚养过来,同在阿哥所抚养,与二公主也有个伴儿。”
全贵妃眼圈里含着晶莹的泪水,只狠狠咬着牙,凄惶的点了点头,强自不让滚烫的眼泪滴落在衣襟之上,道:“祖宗规矩,奴才不敢不遵守,奴才替寿惠公主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后主儿。”
道光安慰了她,笑道:“这便是了,皇后也是为你好,贵妃一心一意伺候朕,朕便等着与贵妃诞育一位阿哥呢。”
待道光携着皇后走后,全贵妃慢慢冷下脸来,顺手抓起身侧的团花绒毛软枕,向地下抛去,冷厉道:“十月怀胎,却要将孩儿送去阿哥所抚养。”
芝兰、翠竺慌忙伏地而跪,道:“请贵妃主儿息怒。”
全贵妃像是自问一句,嘲笑道:“贵妃?折辱他人之手,如何做得起贵妃?”
殿内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腥气味,连香炉里焚着的沉香、百合、茉莉都遮盖不住,薰香轻轻袅袅浮上了心头,只觉眼底微微发涩,迷离而心酸,像抑制不住的火焰,在全贵妃的心里熊熊燃烧。
芝兰拾起团花绒毛软枕,亦是喜忧参半,好生安慰,道:“主儿万勿灰心,阿哥所虽比不上自个儿宫,日日夜夜能够照顾,但也有十几位奶娘嬷嬷尽心伺候,主儿放心便是。”
全贵妃脸上如失了血色一般,苍白如瓷,已然是泪如泉涌,抽泣道:“可是嘉音才那么小,便被送去了阿哥所,日后想见一面都难,吾不甘心呢。”
芝兰忙抽出手绢,替全贵妃拭了拭眼泪,柔声哄了哄,道:“回主儿,皇后拿出了祖宗家法,连二公主也在阿哥所养了一个月了。”
良久,全贵妃紧紧抿着雪白的嘴唇,咬一咬牙,冷然一笑,掀开绣花锦被挣扎着起身,仰脸道:“替吾梳妆打扮,吾要求见太后。”
全贵妃穿了一身莲青色绣花素纹镶银边旗服,外头罩着一件素色斗枝梅朵大斗篷,因着刚刚生产,头发上也简单的梳成了低回髻,并无珠花翠饰点缀,只略略描了秀眉,一双香腮雪白如纸,越发容色凄楚,淡雅宜人,温和柔弱。比之初入宫廷的不谙世事,得宠之后的洋洋骄纵,如今更多了一分慈母心肠,深情而含蓄。
太后与慧禛公主盘腿坐在花边大炕之上,斗枝雪梅屏风里头隐约传来几把清丽的女声,原来是清音阁歌女们弹唱的黄梅戏《女驸马》,那字正腔圆,底音醇厚,轻柔温婉,一字一句皆是明快响亮之意。
椿姑姑见太后兴致正浓,便没进去叨扰,只在殿门口外拦住了全贵妃,恭声道:“请贵妃主儿安,主儿圣安,万事如意。”
全贵妃心急,也顾不得发髻上松散而乱的碎发,急道:“吾有事求见太后,劳烦姑姑进去通传一声,吾给姑姑施礼了。”
全贵妃才说完,便扶着芝兰的手,深深屈膝福身,椿姑姑吓了一跳,道:“主儿何必如此,真是折杀奴才了。
椿姑姑脸色一横,便伸手拦了拦,道:“主儿也是听见了,清音阁的戏子唱了一出黄梅戏,太后与慧禛公主听着也尽兴,奴才可不敢进去叨扰雅致,还望主儿恕罪。”
全贵妃也知太后脾性,又见椿姑姑一脸踌躇,进退两难,忙挤出一丝微笑,道:“既是如此,那吾便守在门外,等太后听完戏赏完曲,再进去向太后叩安。”
椿姑姑笑了笑,道:“殿外阴凉,主儿刚刚生产完,许是不当心着了凉气,伤了身子,不如奴才先传主儿至偏殿等候,奴才备下了茶水点心,供主儿金口一品。”
全贵妃哪儿有心思去品尝点心茶水,忙应了应声,和气道:“劳姑姑费心了。”
全贵妃坐立不安,心急如焚,发髻上垂着的凤头步摇玉穗子玲玲相碰,珑珑作响,冲着窗外候着的张明得,急切道:“劳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吾有紧事求见太后,还望太后开恩。”
张明得搓着手,道:“主儿您也瞧到了,太后正赏着戏,若是凤性犯了,奴才可担当不起。”
全贵妃欲要申诉,只见绛紫色轻棉缎子盈然一跃,桂姑姑步态稳健,行了一礼,道:“贵妃主儿久等了,太后在内殿等着主儿呢。”
全贵妃一听,也顾不得其他了,飞快地朝内殿跑去。
太后穿一身家常的湖青色团花喜寿旗服,浓密的头发很自然地挽成把头,只用碧玉翠玺镶雉凤扁方轻轻压住,鬓上别着几只银簪子,眼角之下隐着几道细密的鱼纹,连上好的脂粉也遮盖不住了,太后虽不是一等一的美貌,但也是端然生华,高贵雍容的天下之母。
全贵妃敛衣收裙,恭恭敬敬屈膝行了一礼,道:“请太后安,太后圣安,万事如意。”
太后手里捻着墨绿色翡翠玉佛珠,眼皮也未曾抬了一下,含了一丝疏远的微笑,道:“你刚生产完,不必周全礼数,还是起身吧。”
全贵妃腹部有一丝抽搐的疼痛,但还是硬着头皮,勉强一笑,道:“多谢太后。”
桂姑姑奉上了一杯热茶,道:“太后赏了一上午的戏,想来也是渴了,润润嗓子吧。”
太后端着茶盏,微微抿了一口,道:“你这般急三火四来见吾,定是有事,说吧。”
全贵妃低眉垂睫,道:“奴才叨扰了太后静心,是奴才之罪。”
太后扶着鬓发之上的一枚银累丝珍珠钗子,道:“听说皇帝指了你主理六宫事宜,你好歹出身大族,历练也是好的。”
全贵妃未语泪先流,忙用绣花手绢擦拭了眼角的清泪,扑通一声,直挺挺的跪下,倒在太后身前,哭诉道:“奴才请求太后将寿惠公主放回奴才抚养,奴才怀女数月,一日临盆,未尝母女情深之意,母心喜悦之情,便要送到阿哥所抚养,还望太后怜惜奴才一番慈母之心。”
太后的一双柳眉蹙了又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忙递过一个眼神。桂姑姑便伸手扶起全贵妃,奈何全贵妃性情倔强,只低头垂泪,渴望太后怜惜。
太后缓缓道:“吾何尝不知你的心意,如今你顺利诞下,六宫又开始顿生波澜,众敌环视,从贵人至贵妃,吾才发觉,你原是个有心性的女子。”
全贵妃眉色微蹙,口气也越发冷硬,道:“奴才若是无心之人,早就成一缕冤魂了,奴才自选秀入宫,便不得安宁,六宫姐妹哪一位又是好和睦相与?纵然奴才得宠,若无心计城府,子嗣可傍,如何能够步步高升?”
太后低头随意理着衣袖上繁密的绣花图样,似笑非笑,道:“此事做得于母女情分上是有些过分,但话又说回来,于礼法规矩上又合乎情理,于法于度恭谨贤明,礼义周全,即便是吾心疼你们母女,也不得不守着祖宗家法,规矩做事。”
全贵妃心下已然明瞭,纵使太后有泼天的富贵,满眼的荣华,也要守着祖宗家法,法度纲常,只觉心头一片冰凉,泪水滚烫流淌。
太后雍容含笑,顺着炕沿伸手扶起纤盈柔弱的全贵妃,温言劝慰,道:“皇宫不比外头,亲情伦理,父子纲常,不过是中规中矩,尊卑有序罢了。”
全贵妃一时情肠触动,落下泪来,道:“太后一片苦心,奴才如何不知?只是奴才的寿惠公主还这样小……”
太后笑容和煦,替全贵妃擦拭着眼边滚落的一滴清泪,道:“小又如何?二公主还是胎里弱呢,不也一样送到阿哥所抚养。”
太后敲着金丝橘水烟,又扬了扬声,唤进了张明得,道:“传吾懿旨,二公主、三公主未经满月,瘦小羸弱,其母全贵妃、祥妃深明礼义,孝顺贤德,吾不忍母心分离,特降下谕,于全贵妃、祥妃每三日一去探望,为解思女之心。”
张明得微微颔首,忙出去传旨去了。全贵妃难掩喜色,热泪盈眶,忙跪地叩首,道:“奴才多谢太后体恤,奴才替寿惠公主向太后叩首了。”
太后也温婉含笑,道:“先帝一朝嫔妃所生之女,都是公主满月,或是垂髫长成才赐予封号,寿惠公主序齿排三,刚一出生,便得皇帝赐予封号殊荣,可见皇帝是如此钟爱。”
全贵妃脸上微露喜颜,道:“能得皇上赐予封号,是公主之福,又有太后千秋福泽庇佑,更是公主之幸。”
太后缓缓注目,眼神越发清明,如一潭深深不见暗底的湖水,道:“全贵妃果真绮年玉貌,美艳绝伦,如此好的年岁。”
全贵妃收了来时的匆忙哭容,依旧轻抬秀首,神色端华,再三叩拜谢恩,方才告退辞去。
这一日,天气炎热,皇后只传了和妃、珍嫔、慜常在说话。皇后宝相庄严,雍容尔雅,穿一身金黄色富贵牡丹绣花凤纹旗服,端坐在内殿的软炕上,沉静不言。
全贵妃一袭华装丽服渐渐走近,行叩拜之礼,道:“请皇后主儿安,主儿圣安,万事如意。”
皇后这才展眉一笑,吩咐着宝银、翠雯扶了起,道:“妹妹快起身,你身子刚刚利落,轻易动不得。”
全贵妃深深笑道:“嗻,奴才谢皇后主儿教诲。”
和妃、珍嫔、慜常在也向贵妃施了一礼,慜常在笑道:“数日不见,贵妃姐姐清瘦了许多。”
全贵妃坐在了软炕上,便有王嬷嬷伺候上了茶,微抿了一口,笑道:“是么?姐姐倒未发觉,倒是妹妹心细。”
珍嫔一声娇笑,扬了扬杏子绿莲花手绢,道:“听说皇上十分恩宠三公主,公主长得冰雪可爱,自是惹人怜惜。”
和妃含了一枚酸甜杏子,掩唇一笑,道:“可不是,公主一出生便得了皇上赐号,二公主便没这般福运了。”
全贵妃秀眉一伸,抚着手上的赤金嵌珠翠瑛石护甲,道:“说来二公主比三公主早育一个月,自是最得皇上欢心。”
珍嫔悠然一笑,道:“皇上金步,不曾踏足景仁宫一趟,赏赐也不过按着规矩,如此病病殃殃,倒失了皇上宠爱。”
和妃也是抚着胸口叹了口气,轻嗤一笑,道:“说来祥妃比贵妃早怀一个月,竟成了胎里弱了,啧啧。”
全贵妃、和妃、珍嫔几人也没多说几句,众人说笑了一阵便都跪安了,四人出了储秀宫,便各自扶着婢女的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