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头过玻璃窗照进白色的病房时, 白色的病牀上躺着的女孩儿眼睫毛煽动了几下,睁开了眼来。
她眼带茫然环顾四周,不知自己如何就到了医院, 她试着动了动身体, 犹觉得全身除了头发和指甲盖不痛以外, 其余地方都酸软的疼着。
那个家的密码钥匙, 除了她以外就只有顾方舟知晓。是他回来了吗?
这时, 病房门开了,赵芃芃微微抬起上半身满怀期待的放眼望去。但进来的却只是个穿白衣戴白帽的20多岁的年轻护士姐姐。她失望的放下上半身,重新躺好。
“赵芃芃, 来量下|体温。”
“嗯。”她接过护士没有什么喜怒的递给她一只体温计塞进腋下夹住。
“护士,请问我这是怎么了?你见过送我来医院的人吗?”
“发高烧40度, 送你来医院的人是……”门突然又在护士背后被推开, 两人同时朝门口看一眼。
“呐, 送你来医院的人就是……”护士看看两人相视时在她这个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也深情不掩,两人的关系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想想当即打住,快速登记了体温,嘱咐了一句挂完剩下的水就能出院的话然后便退出了病房。
临关门时,她看了看病房中的两人——男的高大帅气一心只看得到女孩子,女的漂亮瘦小分外惹人怜爱, 真是一对不可多见的璧人。难得的是, 家里真是财力不凡, 女孩儿发个高烧都要单独住一间VIP病房。这样的样貌, 这样的家境加在一起, 实在很难不叫人艳羡。
投胎可真是一门技术活,她们这样的普通人, 只能认命的看着护士台的呼叫灯步履不停地赶往下一个病房,去伺候付得起钱的另一个VIP病人。
“终于是退烧了。”顾方舟放下手里的粥,伸手怜惜的摸着赵芃芃的额头,“我一不在你就不好好照顾自己。”
也不知是顾方舟手上的温热太过舒服还是头晕得、身上疼痛得太过难受了,在他抚摸她脑袋的这几下里,她竟又开始大颗大颗的掉起泪来。
“身上还是疼吗?怎么又哭了?以前都没发现,原来你是个这么爱哭的人。”顾方舟抽了纸巾耐心的替她擦着不断滑落的眼泪,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好脾性的等着她哭完。
赵芃芃的眼泪越是擦越是掉得厉害。
长到这么大,自己强撑着笑脸相迎的那些时候,顾忌这顾忌那不得已选择与他分开孤独的那些时候,还有近期发生的这件事,在最在乎形象的这个年纪,竟然毫无形象毫无体面可言当街与人撕打了一场,扯乱了头发,弄脏了衣裳。
这种程度应该要好好哭一场,这些本该像个傻子一样不管不顾好好哭一场就好了的时候,她总是一直强忍着,选择了笑着对待。
终于还是会有撑不住的时候,因为是在他面前,像个傻子一样哭一场,她也无需有什么负担,这大概就是他人口中描述的万分确定的爱情。就此把自己交给他,她好像也不必经过太过思量便能下了决定。
吃完粥挂完水两人开车回家。路上原本有问题想问的赵芃芃,斜躺在椅背里,却又突然觉得不必急在这一时,便放任身子还不利索的自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路。
耳边时有轻咳声和鼻子偶然的一声稍重的吸气声传来,还有衣料悉悉索索摩擦的声音,以及车子打转向灯时有节奏的“嗒嗒”声,也有方向盘在手掌中轻轻摩擦发出的“沙沙”声。想到这一切声音的发出者都是顾方舟,她在睡梦中都忍不住想要牵起唇角来。
顾方舟在等信号灯的间隙,欺身替她拉了拉滑下一些的薄毯子,抬头时便瞧见她往上翘起的两个嘴角,他也颇受感染,随着她展露了笑颜。
不知道她是做了个什么样的好梦?他轻轻握了握她搭在毯子上的那只手,然后才回身坐好继续将车子朝家里开去。
原本她该在牀上继续躺着的,但她却摇头,而是裹了毯子像只小猫似的窝进他怀里,拱了几回好似才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安置好自己,跟着安静下来。
他下巴搁在她头顶,手臂环住她的身子,将她往旁边带了带,给她的脚留出更宽敞的位置,又带着她靠进沙发里。
这难得的温情一刻,他吸了吸鼻子,头往旁边偏了一偏,动了动嘴才道:“要不,我去给你放热水泡个澡吧!”
赵芃芃原本还在往他怀里深处拱,只这一句就让她瞬间近乎石化。她偷偷扯了自己领口的衣服往鼻下凑近一闻,即使因为生病还不太灵光的鼻子果然还是闻到了一股酸酸的汗臭味。身上尚且如此,那么正在他鼻子正下方的她的头顶,想必也是个重灾区。
想到这里,她全身血液都在沸腾。毯子也裹不住了,怀抱里也待不下去了,立即推开他起身,赤着脚就下了地。想是动作有点着急,她站直身子时还没出息的晃了晃,好在被他从背后及时的抱住她的腰稳了一把,她才站稳。但她仍是要面子,没有回头去看他。“身上冷,我去洗个澡。”她背对他只丢下这一句,便用自己还不利索的身子能做出的最快速度逃离了客厅。
她这别扭娇羞的举动,让顾方舟突然感受到了更浓厚的恋爱感觉,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捞起地上被她情急丢下的拖鞋,追上楼去。
两扇门同时开启,一个往里面推进,一个从里面拉开,站在距离两米左右的两扇门间对望的两人,在哗哗的水声里都愣在了原地。
原本这个房间是给她用的,他很少过来,即使在的时候一般也不会擅自进入,赵芃芃便养成了不太锁门的习惯。这次羞窘难当,她一时更是没顾及到这层,进了房间就直接冲去放水洗澡了。
而他只是怕她病中再凉了脚加重病情,敲了两下门没见人应,他思考再三还是喊了一声“我进来了”同时拧开了没锁的房门。
她身上只余将褪未褪的深色的衬衣,与大片白皙胜雪的肌肤,形成一种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他呼吸都凝住了一瞬。
大概是生病反射弧也长了些,她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裹好衣服躲进卫生间门里。靠在门上胸口一阵起伏不定,她侧眼朝没法透视的门上看去。
顾方舟几乎是在她躲进门内的同时立即侧开身子面对房间的牀铺,将拖鞋原地放下,然后脚步微微有些凌乱的又出得门去,门合上又再度打开,他探个头朝里喊了声:“鞋在外面,穿上鞋。”跟着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下楼。
经这出插曲一闹,她钻进浴缸里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出去是要拿什么东西了。待泡完了澡起身,吹着头发她才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她刚才想要找的,是精油。计划着的是,干干净净一身飘香的下楼,好一雪刚刚满身浓浓汗臭的耻。
她望着镜中裹着浴巾的自己,回想他刚才见到她时的表情,那是与他平时看她都不太一样的表情,让她不知不觉身上又是一热。她脑袋里瞬间又轰的一声响,她只觉十分羞耻,赶紧放好了吹风机出门穿衣服。
再度在楼下碰面,他在厨房给她煮肉粥,她在离他不远的吧台上接水。两人面对面第一眼看到对方时,眼神都下意识的朝一边闪躲了下。
赵芃芃垂着头盯着小指大小流进玻璃杯中的水,突然觉得好笑,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顾方舟忽地也轻松了,终于能直直看向她,也跟着她笑起来。
接下来的两分钟里,两个人活像被点了笑穴一般,面对面笑得像两个大傻子。
“你怎么去了这么长的时间?”推开已经见底的空粥碗,赵芃芃抹抹嘴问。
餐桌上坐在赵芃芃对面的顾方舟,看她一眼,桌上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的大拇指互相碰了碰才道:“在外面的时候,我改变主意了。我想陪英雄自然的走完了它剩下的时间,然后找块风景好的地方,在一棵好看的树下送走它。”他这么想,于是就这么做了。
他很没出息怕自己会因为想念她而提早回家等不及这个过程的完成,所以那期间一直没跟她联系,怕听见她的声音就打退堂鼓。他以为她会问的,就像她生病期间迷迷糊糊哭诉的表白,是她好不容易直白表达出来的对他的依恋。听到那些话他没有告诉她他有多么欣喜。所以她若是问他就肯定也老老实实告诉她,那些日日夜夜里,他脑海里有多少回闪过她的脸庞和笑意。
但是她没问,而是忙着来安慰他,适时的拉了拉他的手。
顾方舟一脸释然的浅笑着看她:“英雄陪了我16年,按照人类的年龄来算,它已经称得上是十分长寿了,这样送走它,我没有什么遗憾它也应该没有了。”
话虽如此,但赵芃芃还是能想到,至亲好友离开时,又怎么会不难过呢。她将他的双手握得更紧说道:“以后,我会带着英雄的那一份继续陪着你的。我是认真的,不是说说的。所以,如果刚才,你要是……我大概也是……”赵芃芃低下头声音渐渐细若蚊蝇。
一阵被穿过鞋的腿凳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咝咝”声响起,赵芃芃再次抬起头来。
顾方舟以一只手撑在桌面上的姿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另一只手几乎是同时抬起她的下巴,片刻也未多想和犹豫,直直压了下去。
她一直以来就不太善于表达自己,这次的分别她有了变化,大胆的表白,无疑是令他激动的。面对这样的她,他没法再压抑自己。
“我很想你。”顾方舟说。
我也是。她很想开口说话,但是一开口却只泄出让人越发脸红心跳的单音节“嗯”“啊”。她很惊讶,大家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儿,为何他这么优秀,还能发出完整的句子?
五分钟后。
“等下,我还在感冒发烧呢,不能传染给你。”赵芃芃急喘着要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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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我身体好着呢。”顾方舟再度将她拉回来,再度封住。
“唔。”算了,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