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郑琦以微弱的声音回答完老师的问题坐下后,姚言忍不住对他同桌道:女生上课回答问题的声音总是和下课的声音成反比。
他同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郑琦听到了姚言的非议抬胳膊一下撞翻了身后姚言的一摞书。
老师在台上继续板书着,台下叽叽喳喳声不绝于耳,姚言也趁机和郑琦扯起了皮。这个数学老师一旦没一下解对题,就开始不停演算,全然不顾台下一众茫然的眼神,刚才郑琦没回答上来,别人也没有,他就闷头在黑板上算起来了。
一直到下课。
韦独醒冷艳旁观着打闹的郑琦姚言,又目送挠着头走出教室的数学老师,还瞥了一眼安静地归置书本的白色,一种伤感之情油然而生。他知道这场景看一次少一次了。
万名扬这时走过来拍醒了韦独醒:别发愣了老韦,跟我去食堂买个烧饼去。
韦独醒回过神叹了口气,跟着万名扬出了十班,在路过白色桌子时他突然很想摸一摸白色的秀发。
路过操场万名扬还是问了出来:老韦你咋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韦独醒说: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我得去天津的事儿吧。
万名扬说:记得啊,你跟姚言袁懿佳他们不都说过吗,现在全班都快知道了,但这这不还早着呢吗?
韦独醒说:不早了。初中一次十一我对一个同学说寒假的安排,他说还早,结果眨眼就过去了,再跟他吃饭时说起这事儿,感觉也就一眨眼的工夫。
万名扬不言,两人沉默着走了一路。
这段对话发生在寒假之前,那时韦独醒嘴上说着时间飞逝,其实内心自己也多少认为其实相处的时间还很长,没想到,确实是眨眼就到了暑假。
寒假到暑假间发生过什么呢?他没及一年,小事多半就不记得了,大事也谈不上有多大,无非是万名扬分手解沉掉过一次年级第一和跟刘桑梓顶撞过一回,时光匆匆流逝,高二下学期基本就都是做卷子刷题了。虽然韦独醒舍不得历史老师每堂课前选一个人讲历史小故事的环节,但迫于习题之多还是给取消了;语文老师的即兴朗读自寒假之后也甚少见过,每堂课也不再轻松;数学老师激情依旧在,但每节课讲的题日渐增多了;地理老师几乎是刚分班就在留不少的题和卷子,因此到了下学期相较而言倒是没加多少,大家也已习惯了那个节奏……
早读和午读从来没停过,韦独醒从来不是里面的积极角色,声音只是正常音量,激情也没有渲染过他,有时候老师来几句“声音不大啊”“你们都没吃饭吗”大家都跟打鸡血一样放大音量的行为他也不是很理解,这多少让韦独醒感到有种无法言喻的孤寂。
他还记得高二下学期比以往要长,因为它侵袭了暑假的一半时间用以督促高二学子向高三学生转变,手段是历年真题,途径是增加自习,体育课早早被踢出教学计划之外,学生们倒是见到了很多次泰山趵突泉等地,因为它们是山东卷子上的常客。
那天是下学期的最后一天,中午午读的时候刘桑梓来到了教室,他看着下面躁动的人羣,缓缓说:这是本学期最后一天了,我知道大家都有些按捺不住,但还有一下午的课,尽管教室也不凉快,大家还是忍一下吧。这样,我们今天不午读文言文了,我在投影仪上放点名人名言,你们读一下,就当是积累作文素材了。
十班一众人等话音渐小,等投影仪出现了那些句子,在语文课代表韦独醒的领读下开始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韦独醒先觉得不对劲了,那些句子总是跟离别有关,“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盼暂别后再见,分离时有甜蜜想念”……韦独醒偷眼看了眼刘桑梓,之间他温和地注视着自己,于是他想起了之前跟刘桑梓的对话。
大概一周前韦独醒进了办公室,对刘桑梓说该换个课代表了。作为班主任,刘桑梓当然知道韦独醒要转学的事儿,他不动声色地说没事这个不着急,你站好最后一班岗吧,等走了我再选人。
韦独醒其实内心是有些矛盾的,他不太希望因为自己走而老师表示太多,但又不想让他完全无视自己的离开,没成想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出。
读到“离多最是,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时,忽然韦独醒鼻子酸了下,于是他声音开始提高,以掩饰声带不自然的颤抖。
窗外骄阳似火,知了鸣叫不停,学校周边噪音也不多,这天气开汽车的人都不愿意出来。
周边唯有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