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蓝天,空阔而深蓝。空气里满是冬青树叶的香气。
蓝林清晨坐在豪宅花园里的石凳上,拿着一个杯子有一口没一口的舔着杯子里的牛奶的时候,看到朴津从外面进来,走过蓝林身边,蓝林闻到一身浓烈的海风的味道。
蓝林抬头看了朴津的背影一眼,又低下头。她习惯这样以旁观者的身份。
朴津忽然停下来。慢慢走回到蓝林旁边,坐下来,双手搭在石桌上,他直视蓝林问,“你不爱我,为什么可以嫁给我?”
蓝林放下杯子,把手指放在前面伸直,指甲上是发着冰蓝的光晕,她微笑,“觉得不安全的女人喜欢抓住一些感觉牢固的东西,这是孤儿的通病。”
朴津的表情半知半解,他说,“你一直都可以这样控制自己的情感吗?”
“目前为止一直都是。”
“那好,你从现在开始爱我吧,为我生一个孩子,我想要一个和你一样的女儿。”
蓝林就那样恬淡的看着朴津,今天早上的阳光有点冷,她桌子下面的脚是**着踩在草地上的,旁边放着那双红色细带高跟鞋,能感受到从地上发出来的寒气。
“我可以为你生很多孩子,但是不会爱你。”
他忽然沉默,因为思考,大概也觉得说的话本不是他真正希望要发生的。于是翘起嘴角对蓝林笑起来,笑容清澈如孩童。
蓝林继续说,“你也并不想我爱你吧。只是不知道怎么归家罢了。”
朴津又笑,年轻的笑容,像烈日下张着翅膀飞过的飞鸟。
他说,“看到我们两个男人相爱,不觉得奇异吗?”
“申贺成应该看得比你透明,爱情是一样的,只在于对象的区别。你们的爱很正常啊。”
朴津的脸上淡淡的闪烁光泽,他说,“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我们相爱,在他们看来是罪恶滔天。”
蓝林又很久不知道怎么回答,把右手指收回来。来回抚摸她左手心里的纹路。很久她才看着朴津,轻轻说,“很多事情,都可以重新开始,如果不能,那就背着海岸线,迎风而上。我认识的一个人常常这样说。”
“那个相片上的人吗?”
“恩。”
“你爱他?”
蓝林低下头,**的脚趾蠕动,地上的寒气越来越重,脚趾已经有麻木感。蓝林思考了很久,才说,“我们不是相爱,只是互相保护对方,我的感情太冷了,怕拥抱会冻坏了对方,仅此而已。”
朴津听完伸出手拉过蓝林前面的牛奶,一口喝完,放下杯子后神情淡然,他说,“我去睡了,头痛得发涨”
然后站起来转身走进去。
留在空气里的海风的味道久久不散。有空荡荡的寂静。
两个不相爱的人。因为某些东西,而绑在一起。而两个相爱的人,却要因为某些东西,各自回归到不交集以前。甚至找不到回家的路,多么不可思议。
中午的庭院里的空气闷热而潮湿,风把天空的云吹得支离破碎。
朴津回到房间关上门后就没有出来。也许睡着了。朴原不在。
蓝林决定出去走走,关在这个闷热的空间里,她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有发霉的迹象。
穿上那双红色细带高跟鞋,虽然它夹得蓝林的脚生疼,她还是喜欢穿着它,红色的带子闪烁光泽。
走出门口,保安向她低下头鞠了一下,她扬起嘴角,双手叉在裤袋里,走出去。想起上次在那里遇见那个叫做文政的男人,嘴角不自觉的变得柔和。
外面明亮的阳光让蓝林觉得眼睛剌痛。她抬起手臂挡在自己的头顶上。
身后响起一个男人低沉慵懒的声音。“又见到你了。”
蓝林回头就看到了文政,他背靠着围墙站在阴影里,双手**裤兜里,耸着肩,神情天真而邪气。她就那样淡然的看着他,刚刚还在想着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以至于竟有梦境般的错觉。
文政站直身子,朝她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把手从裤袋里抽出来,手上吊着一条项炼。不停的晃动,反射出来的太阳光更是剌眼。是蓝林结婚那天带在颈上的那条。
文政安静的说,“我是来还这个的。”
蓝林看着文政,感觉自己心的缝隙,在慢慢变大。却又是那样舍不得移开目光。也不伸手去接那条项炼,只是站在原地笑得绚丽灿烂。
她说,“那是不要的,是本来就想丢掉的。”
文政好像愣了一下,又恢复了他本来无心的笑容。他说,“那么,我帮你扔掉他。”然后他把手抬高过头顶,甩出去。
阳光太剌眼,蓝林抬起头,看不到项炼飞出去的弧线。再看文政收回来的手上空无一物。蓝林在阳光下站了一会,然后对着文政微笑,回头看了一眼盯着他们看了好久的那两个保安,蓝林对他说,“你太耀眼了,他们看着我们很久了,有时间吗,陪我去看场电影吧。”
“有啊。”
文政就在保安质疑的视线下牵起了蓝林的手。蓝林想,如果不是离得太远,他也有可能会上去跟他们打招呼说,“你们好,又见面了。”
电影是悲剧,一个女作家写有关灵异的书,被卷进那个空间里,在那里找到她失去和遗弃的东西,可能拍这部戏的人是想表达一种不要轻易放弃任何你不爱的东西的意念。
整场电影蓝林看得面无表情。文政坐在旁边,右手上抱着一包大大的爆米花,一直是满满的,而左手上的可乐却换了好几罐。明明是不好笑的剧情,蓝林偶尔转头过去看到文政眼角在笑,好像看到了很好笑的事情。
终场的时候走出电影院,文政把手上那包始终是满满的爆米花投进垃圾桶里。
走在周围的人羣,多数人的眼睛是暗红的。手上还拿着用来擦眼泪的纸巾。
蓝林追赶上他,和他并排着站在一起,她问:“不吃为什么要买?”
他扭头朝蓝林微笑,笑容天真而灿烂,不回答。却反问,“是不是想质问我为什么买了又要遗弃?”
蓝林狐疑的看着他,她说,“我还以为你都没怎么看剧情呢。”
他说,“我也以为你看了会流泪呢。”
蓝林把头缩回来,耸耸肩,然后说,“那是因为没有遗弃过任何东西,虽然常常被遗弃。但也已经麻木了。”
他轻轻扭过头,看着她,他说,“记得我上次说的吗,我们太相似,很容易相爱。你真的不想试试吗?“
蓝林停下来,看着文政还继续往前的背影,心里有疼痛的感觉。她对着他的背影问:“为什么?”
文政发觉她已经停在身后,也停下脚步,转过来饶有趣味的看着她,他说,“如果说因为我好像已经爱上你了呢?”
蓝林就这样站在离那个叫做文政的男人几步之遥的地方,静静观望着他,他轻轻扬起嘴角,笑容如同三月樱花如雪般飘落。却温暖如春。
他们周围来往的人羣渐渐模糊,只剩下那个笑容,倾国倾城。
那个男人的脸在眼前渐渐清晰,眼睛里落满星光,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有香草的气息。
渴望拥抱,却又害怕破碎,或者就是这种感情。
蓝林闭上眼睛,听见本来已经触碰到她的嘴唇的嘴唇忽然转了方向,朝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侧脸上,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苍茫无力。他在她耳边说,“被吓到了吗,呵呵,你听到这句话的反应蛮特别的。”
蓝林睁开眼睛,终于看到外面在下雨,雨滴落在地上,又溅开,他们激烈,直接,无处可逃。
她朝站在离她很近的男人终于安静的笑起来,也许刚刚的感觉太类似于希望。于是有小小的不安,她问,“是吗?”
他看着她,他的神情平静,他说,“觉得你太酷了,所以想看看你狼狈的样子。”
她伸出手去抚摸他短短的头发,眯起眼睛笑起来,她说,“如果你拿一柄刀把我绑到地窖里对我说打劫,可能效果会好一点。”她笑意更浓,“我更害怕贫穷。”
说完一脸认真的表情,好像在补充,说“真的”
文政脸上也出现孩子般的天真,他问:“是吗,怎么不早说,我下次试试看。”
蓝林扬起脸,笑容绚丽而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