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进了城,郭辰凯下马问那先锋官:“不知爵爷是住我府上呢,还是已安排好了地方?”
先锋挥手:“爵爷说了,就住你府上,横竖还有几天就出发了。”
郭辰凯一怔,心道,这小爵爷还真是个急性子。
忙躬身道:“请随我来。”
因为小爵爷的突然来临,让天成镖局一阵大乱,能帮忙的人都去帮忙了,收拾打扫,做饭,整个镖局看起来也比平时热闹得多。
小爵爷进了郭家就径直进了郭辰凯为他准备的院子阁楼里,只传话说晚膳后再见。
镖局里的镖师们都好奇的等在院子门口,想见见这被先帝喜爱得紧的小爵爷到底长什么样子。
傍晚,王糊跟着老镖师押完镖往镳局走,老镖师拍他的肩膀玄乎道:“王糊,真不去喝两杯?”
王糊笑着指指自己喉咙,摇了摇头,老镖师叹口气:“你这孩子,真是没有享受的命啊。那我就自己去了,你先回吧,路上慢点儿。”
王糊笑了笑与他挥手告别,抱着东西朝镖局走。
远远的,看到镖局门口站着两个穿蓝色盔甲的士兵。
他怔了怔,缓缓走到门口准备迈步跨进,被门口两士兵伸手挡住:“你是什么人?”
王糊抬头,哑了声音回:“我是这里的镖师。”
两士兵上下打量他一番问:“可有信物在身?”
王糊正再准备说话,却不慎扯到咽喉,费力的咳了起来。
恰巧,宁夏从门口经过,冲了过来拉住王糊大吼那两士兵:“你们干什么,欺负我兄弟?”
王糊忙朝他摆手,要他不要胡闹。
两士兵见两人认识,便放了行。
两人走进门来,王糊好半天才止住了咳,喘着粗气哑声问:“来了什么人?”
宁夏撇了撇嘴:“不就是那个小爵爷吗,弄得全府人紧张得跟什么一样。”他努了努嘴:“住在凌云阁里,一下午了,也不见出来,他们都等着呢,我也没见到他什么模样。”说着,拉住王糊的手道:“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说着拉过王糊朝凌云阁的方向跑。
凌云阁前的小路两旁整齐的站了两列士兵,一直站到长廊边,听到声响,都笔挺的站着齐齐转头看着他俩。
俩人急忙刹住脚步站到挤在一旁的镖师堆里,宁夏翻了翻白眼,拉着在旁发笑的王糊准备朝回走,却听到一声:“爵爷出来了。”
镖师们都拥了上去,两人都愣在当下,一旁的士兵忙站到了人前面,挡了一大半儿。
等反应过来,就只能在人缝里瞄了。王糊踮起了脚,费力的扒着不知是谁的肩膀朝院子口看,不多一会儿,便看到一人提着灯笼在前,后面慢慢跟着一人,步履缓慢的走,两旁的灯笼火光映照上他的脸庞,面如冠玉,眼眸似星,俊雅非凡。
明明是个少年,却偏偏要做出成人一般的沉稳严肃,紧紧的抿住嘴唇,衣袖酌紧的缠在手中,缓缓的穿过长廊朝正厅里走。
王糊看着他的背影,凝住了神。
郭辰凯早在大厅里等候,抬眼就看到小爵爷慢慢进来,淡蓝色衣袍上系着一抹浅白腰带,长袍下摆绣满了纤细又华丽的佛陀花藤,袖窄衣宽,走动起来,更显得身型消瘦风流,透出隐隐的寂寥之意,看眉目,果真是面貌俊秀,品相纯净,自透着一股风骨雅正,清润逼人,免不了的让他在心里发出惊叹,怪不得能得先皇赐下“纯雅”之称。
他躬身行礼,退站到一旁。
小爵爷对他微微点头:“郭当家不用这么拘礼了,日后还有很长时间的相处,快请坐吧。”
说着自顾自的走到上座坐好,手搁上茶桌发问:“不知押镖之事,郭当家准备得怎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郭辰凯恭身道:“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小爵爷略一凝神:“那你就详细说说路线,还有沿途需要注意的地方给我听罢。”
郭辰凯点了点头,命人取来地图细细讲与小爵爷听,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小爵爷的脸上明显的多了敬佩之意,望着郭辰凯的眼睛里也多了少年般的仰望,他埋下头去仔细看那地图,忽然修长的手指按上一处不甚明显的地段问:“这个地方,是不是叫枫叶岭?”
郭辰凯凑过头去仔细看了,答道:“正是,爵爷为何知道此地,彷佛并无风景名胜在此。”
小爵爷的唇闭了又闭:“年少的时候经过,见着眼熟,所以问问。”说着,他理了理低头衣袖问:“不知道郭当家这次押镖,安排了多少人呢。”
闻言,郭辰凯忙恭身道:“正要向爵爷禀报,此次押镖乃我镖局一等一的大事,共派出镖师四十五名,分成三组轮班休息,领镖人除我之外,还有我两个兄弟,不知爵爷今日可要见见?”
小爵爷点了点头:“一切就按你的安排吧,人我今天就不见了,我有些累,先回去休息了,你好好准备,三日后,我们出发。”
说着,他站起身来,微微点了点头,朝门口走去。
清晨,宁夏去王糊的院子里找人,房间空空,他跑到练武场上,果然,王糊正在练功,对着那些木头桩子打得格外起劲。
他在旁边看他对着一木头桩子下尽狠手,便在他背后笑了起来:“王糊你太勤奋了吧,这么努力是想当镖头么?”
王糊转过头来,看见是他,咧开嘴笑,下一刻,却对他出招。
每一招,都没有敷衍的绵软,透着致命的凌厉。
宁夏闪得很快,边躲边叫:“奶奶的,这才几个月啊,你小子的拳法进步了这么多,下次抢东西老子还抢得过你?”
被王糊的拳法煞得无力还击的宁夏左躲右闪,边跳边说:“停,停,停,老子没准备好,要重新比,重来。”
王糊这才收了拳脚,停下来看他,那眼神有些无奈,指着他的鼻子摇头。
宁夏立即一拳挥去:“摇什么摇,你刚才那叫偷袭。”
王糊躲过第一拳,伸手截住了他的第二拳,开口道:“没人会管你准备好没有。”
“你说什么?!”宁夏正费力的从他手中抽回手来,没听清楚他的话,皱着眉问。
王糊挑了挑眉,忽然放开那手,放了宁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他顿时笑了起来,明媚如春光炫耀。
宁夏仰在地上看他的笑颜,原本怒气十足的脸也渐渐笑开了花。
王糊伸出手来,拉宁夏起来。
两人高高兴兴的准备去大厅吃早饭。
路过凌云阁的时候,意外的发现院子门口竟然没站有士兵,宁夏立马站住了脚,对着王糊做出个溜进去的手势,王糊站着不动摇了摇头。
宁夏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昨天被人挡住了根本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王糊依旧皱眉摇头。
宁夏才不管这些,一把拉住王糊朝院子里鬼头鬼脑的探,刚探出个头来,便被里面的人发现了,喝道:“什么人?带进来。”
一下子不知道刚才躲到哪里又不知道现在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士兵出现在两人身后,一把将两人推进了院子。
宁夏这下总算看清楚了,院子当中站着那小爵爷,看来是起得太早,头发还没束起,散散的披在身后,一身素白色下摆绣着花纹长袍,随意的系了根浅紫色的带子,手里握着一卷书,也正愣愣的看着两人。
其实三人年龄相仿,只是那小爵爷总喜欢装作大人模样,愣了一会儿后立即正色道:“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口音带着皇城人特有的拖延,慵懒,看着两人的眼睛却充满了少年看到同龄人时该有的兴味,黑亮得过分。
宁夏把他看清楚了便满意的回:“我是这镖局当家人郭辰凯的兄弟,叫宁夏。”他一手勾过王糊肩膀:“他叫王糊,我兄弟。”
王糊看着小爵爷,朝他点了点头。
小爵爷又愣了愣,随后扑的一下笑了出来:“你们三兄弟还真是奇怪,一家人有三个姓。”他笑得畅快,露出两颗白白的门牙,让那笑里透出一股子不同于前的纯净憨厚来。
宁夏立马发彪,花大力气跟他解释三人间名字的关系,王糊在旁边不自在的扭过了头,压根不知道为什么这爵爷还能听得如此入神。
总算理清楚关系,小爵爷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们是结拜的兄弟啊。”
他将手中的书放到桌子上,朝身后的人吩咐:“去给我换壶茶来。”
身后的小厮点了点头,去拿那茶壶,却冷不丁的倒在地上,全身抽起风来。
宁夏的吼一声冲上去,脱鞋塞进那小厮的嘴里,挥手喊一旁的人:“是羊癫疯,快找绳子来。”
那小厮被宁夏死死按住,很快被绳子绑了个结实,可依旧抽风不止,小爵爷哪见过这阵势,吓得退了几步,有些惊恐的问:“这,是是,是病么?”
宁夏拍拍手站了起来点头:“是病啊,难道他以前没发过?你不知道?”
小爵爷的脸有些苍白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看他做事还不错,就留下他了,现在,是不能要了。”
宁夏撇嘴:“原来爵爷府上对人的挑选这么不严格啊。”
小爵爷被他说得有些脸红,这人是他当初硬要留下来,根本没经过什么选拔检查。
他看着地上抽风不止的人,皱起了眉:“他病了,谁来照顾我呢。”
宁夏回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吗。”
小爵爷的目光落到了宁夏身上打量一番,摇了摇头“一个怎么够。”他又看了看王糊,这人,都不怎么说话呢,挺安静的,于是开口道:“就你吧,先过来帮忙伺候我一阵,等我的贴身小厮送来了就换,好不好。”
宁夏立马摇头:“那怎么行,他是我兄弟。”
小爵爷没理他,看着站在一旁的王糊:“你愿不愿意?”
王糊看了他一眼,把目光移向地面,点了点头。
宁夏还在挣扎:“不行,我不同意,你凭什么使唤他啊,不行。”
王糊伸手拉他,认真的摇了摇头。
宁夏一把甩开他的手道:“我去找大哥,你等我。”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
留下小爵爷和王糊两人面面相觑。
小爵爷朝王糊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吗?”
王糊摇了摇头,小爵爷的眼看向了他,又像掠过他看得更远:“因为你白,真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