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公主还是没出来,倒是出来个女官,自称是公主的奶娘,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好半天才说出最后的目的要求。
据说公主从小有体热之症,需要长年服食伯牙国境内摩崖雪山上的赤蔷雪松干,恰巧此物的库存已经不多,无论公主嫁给哪国的国王王子,都需要带走大量的雪松干以备日后长久之需,考验就这么来了,看谁摘回的赤蔷雪松干最多,那就最有可能获取公主的欢心。
摩崖雪山离行宫不远,不过两天路程,国王已经为各国的国王王子们准备好了足够的御寒衣服干粮坐骑,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不能带任何随从,看来,这些娇生惯养的人们势必要为了素未谋面的公主吃一回苦做一回英雄了。
月繁星和苏秦虽然没有说结伴而行,并排出城,却是一前一后的跟着。
苏秦在前,月繁星在后,两人相隔不远,虽然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可似乎有条无形的纽带牵在他们中间一般。
两人按照地图指示赶了一段时间的路,来到一个小茶店前。
苏秦找了张桌子坐下,月繁星也下了马准备找张桌子坐下,苏秦一抬眼,看着他恳切道:“繁星,来这里坐吧。”
月繁星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低着头不说话。
苏秦沉吟半晌,叹了口气道:“你还在怨我昨天逼问你么?那是我一时情急,我也是关心你,怕你学坏罢了。”他的语气,几许真挚关切。
月繁星猛的抬起头看他,目光中多了几丝愤慨,怕我学坏?!你父亲下令杀我全家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学坏?命都快没了,我逃亡天涯被人欺凌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学坏?我跑马江湖卖艺风餐露宿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我学坏?
可他嘴上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只是装没听到一般,喝了口茶扭头大声道:“店家,拿好酒好菜来!”
狼吞虎咽一番后,他抹了抹嘴道:“你放心,苏秦,我定会助你娶那公主的。”
苏秦看着他,淡淡道:“没关系,娶得到娶不到都没关系,木琅王子我定会送还回西离国。”
月繁星笑了笑:“那敢情好,我在此先谢过了。”
苏秦轻轻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他凝神看着似乎与他越来越疏离的月繁星,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不由开口道:“繁星,其实这几年,我过得。。。。。。。。。”
却被月繁星生生打断:“我吃饱了,我们上路吧。”说着,起身去牵马匹了。
苏秦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无言,繁星,原来你已经不想再听我说话了么?
因为路途不熟的关系,两人的马没有分隔很开,渐渐并列前行,可即便如此,一路上,苏秦都像在想自己心事一般沉迷,月繁星看他数眼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不由得也由着他去,沉默无言。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终是月繁星憋不住说了句:“苏秦,我们住哪里?”
苏秦的沉默似乎已经浸到他骨子里一般,月繁星一句话如将他惊醒一般,左右看了看道:“啊,怎么到了这里,周围都没有村镇吗?”
月繁星看他一眼,心道,谁叫你一路上埋头发呆一连错过了好几个村镇也不知道的,就好象他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一般坦然。
苏秦有些着急:“这天气已经这么冷了,荒郊野岭的如何能露宿。”
月繁星撇嘴插言道:“我早几年行走江湖,错过宿头的是再平常不过了,常常露宿在深山也不见有怎么。”
苏秦闻言,顿时面色一片黯然,立即不再言语,半晌才道:“我们再往前走走看有没有什么人家吧。”
月繁星说了那番话后才有些后悔,偷眼看了看苏秦黯然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安,他知道重逢之后苏秦一直因当年的事对他愧疚自责,他也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提起,可每当他看到苏秦这样神清气爽的在他面前若无其事的跟他说话,他都忍不住,亲手去打破这伪装的平静。
你爹就是杀了我爹,你就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你我就是有血海之仇,你是就我的敌人,为什么要强颜欢笑故意忽略不提,为什么要这样百般掩饰,为什么要对着我做出如此黯然的表情,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总让我想起从前。。。。。。。。。。
想到这里月繁星又释然一般,他大声回道:“好吧,再走一段路。”
所幸,让他们看到有个小院,院里有微弱烛光透出。
苏秦似乎松了口气般,策马奔去。
许久才有人来应门,听声音是一位老者,有些警觉的在门后问:“是什么人?”
苏秦朝院门作揖道:“老丈,我们兄弟二人匆忙赶路错过了宿头,想在您家里借住一宿。”
月繁星跟在他身后鬼魅般轻声道:“谁是你兄弟。”
苏秦猛的回头,夜色漆黑,他根本看不清楚月繁星的表情。
好说歹说,老丈才放两人进了院门,把马拴在猪圈处,带他们去了东房门前,道:“我家共三间房屋,儿子儿媳都早睡下了,只剩这间空着,你们既然是兄弟,就凑合一夜吧。”
两人点了点头,苏秦先走进房间里,月繁星则在门口四处看了一圈才进,里面空间不大,一张木板牀铺着一层薄薄被子靠着墙。
月繁星一屁股坐在牀上,那牀立即发出一阵吱呀声,吓了苏秦一跳。
回过头来看月繁星,玩笑道:“我们就住一宿,你可别把老丈家的牀睡垮了。”
月繁星瞪眼道:“是这牀不经坐!”
苏秦抬手将点好蜡烛端放到牀头的烛架上,坐到月繁星身边:“你累了吗?”看着月繁星眼里全是宠溺的温柔:“要不要我帮你揉揉脚。”说着挽起了袖子“你小时侯跑了步回来,都要我给你揉几下的。”
月繁星像是防备他忽的伸手一般将自己的腿脚收好,道:“不必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早些睡觉吧。”
苏秦看他一眼,没有说话,月繁星自顾自的躺上牀拉过被子胡乱搭在身上,头一偏,身子往里挪挪,眼睛一闭,就准备睡觉。
苏秦在他身后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伸手去拉月繁星落在腰间的被子。
月繁星一个激灵转过头道:“你干嘛?!”
苏秦的手僵握在被子一角:“你的被子没盖好。”
月繁星哦了一声,双脚一蹬,将那被子完全蹬散,两手用力朝两边敞开,被子落下将他牢牢盖住,他看了眼苏秦道:“你还不睡?” 不等他回答,又转过身去。
苏秦看着他后背,点了点头:“就睡。”
他慢慢脱下自己的鞋子丢到地上,冰冷的手指在棉被间摩擦半晌后,侧身轻轻倒在月繁星身旁。
这时,月繁星顺手一甩,半边被子落到了苏秦身上,苏秦转过头去看他,他却一动不动,苏秦只好又转过身来,看着牀边的烛火发怔。
两人之间有了条空格地带,谁都不愿意靠近一点的疏离。
许久许久之后,苏秦依旧靠在枕头上一动不动,全身僵硬,无法入睡。可夜静得已能听见月繁星的呼吸声。
不知是从枕头上还是空气中传来,徐徐的撩拨着苏秦的心跳。
苏秦终于沉吟着辗转过身,对着月繁星的后脑轻轻喊:“繁星,你睡了吗?”
没人回答他,月繁星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变,彷佛真的已经睡着了一般。
苏秦等不到回应,还是不死心的道:“繁星,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们再见之后,你总是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苏秦的声音带了呜咽,在棉被和枕头之间徘徊着发出类似于动物一般的哀鸣:“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废墟里没有你的尸体,我以为你没死,我曾派人去找过你可总是找不到,渐渐地,我以为。。。。。。。”苏秦的声音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飘忽而出:“再见到你,我真的,真的。。。。”他一连两个真的,似乎情绪已经沸腾到了顶点,说不下去。
苏秦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濡湿了脸旁的枕头,他几乎快抑制不住自己想伸手去抱住月繁星,他的手指抓着棉被道:“只要能留你在我身边,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苏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点也没留意到门口正传来很细微的声响。
门似乎被人推开了,有人正一步步靠近他们的牀,苏秦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头顶正上方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朝他砍了下来。
这时,原本睡在里面一动不动的月繁星忽然跳了起来,飞起一脚将那刀踢翻,一个跟斗跳下牀与来人缠斗,苏秦恍了下神,似乎在月繁星跳下牀的瞬间,他的眼睛望向过苏秦,他的眼里竟闪动着满满的泪光,眼里尽是哀戚之色。
苏秦立即站起来,想上前帮忙。
他还未来得及出手,短短时间,月繁星已轻轻折断面前人的关节手骨,咯嚓一声脆响,那人立即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引其余两人跳进屋来。
来的正是那开门老丈和一青年妇女,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砍柴刀,月繁星看看他们,又看看他捏在手中的青年男子,心下顿时明白几分,他们是遇到专杀过往客商旅人的黑住家了。
他单手捏住那男子的另一只手骨,朝老头轻蔑的笑道:“把刀放下,不然我废了他另一只手。”
他手中男子已痛得说不出话,全身抽搐。
那老丈不信,举刀朝月繁星冲来,却没看到月繁星是如何出手,手背已砍到他的喉结处,顿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醒人事。
那女人见势不妙,立即扑倒在地:“大侠,饶过我丈夫和公公吧,我们只是一时昏了头才起了歪念,并不想伤两位的性命啊!”
月繁星不信的挑起嘴角道:“我们是你们的第几头羊啊?”
那女人浑身一颤,连连磕头道:“小女子不知道大侠在说什么。”
月繁星目光一凛:“少装模作样,看这刀的锋利程度也知道你们是靠什么营生的!还不说实话,难道也想变得如你男人一样不成!”
那女子被月繁星吓得瞠目结舌,立即磕头不止,将在此地做过的全部营生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