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官路还是很平坦的,村镇之间阡陌交通,人烟稀薄。所以如果朝着一个方向赶路的话也并不慢。
骑着不堵车的毛驴一路向北走了三十里,王星澜决定先歇一歇。将小毛栓在路边的树上,喂了些草谷和清水。
坐在小溪边,他拔出了那把唯一的武器--破伤风之剑。
剑通体三尺,标准的尺寸。江湖武林量产的那种。
皮制的剑鞘,木制的手柄被盘的油光发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剑格部分包了一层铜皮,雕花斑驳。可以看的出来“自己”一定经常练剑。
剑身部分表面生出一层薄薄的锈迹,很久没有保养了。王星澜用拇指试了试剑锋,不锋锐但是也不迟钝。堪堪在拇指上留下一道白印。
王星澜运足内劲,顺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剑气从剑尖射入水中,水面炸出一朵水花。剑身微微颤抖。对于这个效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真是一个谨慎的家伙,明明不用剑,却把剑鞘盘的发亮。剑身都锈成这样了,注入内劲的时候毫无阻塞之感。扮猪吃老虎的老阴批一个。呵,不用扮。”王星澜摇头笑了笑,“不过我不是你啊,这么狗的话,就算到了决赛圈也只能当炮灰。”
想到这里,王星澜开始找了一块石头,开始磨剑。“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跟着我,带你斩尽不平事。”
……
王星澜终于知道为什么要牵个毛驴了,因为路上实在无聊。自从永城县辞别老道,一路上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路上行人稀少,好容易遇见个同路的人,也是点头之交便匆匆的走开了。寂寞至极的他开始和身边唯一的活物唠嗑:
“毛啊,我说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信不?”
“毛啊,你要不要听听我那个世界的故事?”
小毛不搭理他。
“毛啊,我在那个世界是个画图狗,画图狗你懂不?说起来,咱俩差不多,都是让人给骑的……”
小毛嘎嘎一笑,貌似赞同了这个说法……
一路的碎碎念,不知不觉天色渐暗。
不行啊,我虽然不在城里,没有宵禁。但是总不能露宿街头啊,尽管以我的修为不至于被豺狼虎豹给吃了,但是多多少少会有一些麻烦,王星澜摸着下巴。
茶棚里倒是问了店家,正北方向最近的镇子约么还剩不少路程,但是偏离了官道方向。乡间小路基本都是人趟出来的,这个距离估计直接考虑放弃。
半山腰处倒是有个寺庙。
天黑之前肯定是到不了镇子了,不过到那座寺庙问题应该不大。
“最好是赶在天黑之前到,还能蹭一顿斋饭。”王星澜看向小毛,嘿嘿一笑。“小毛,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他将小毛背上的行李抗到了自己身上,右手握紧了繮绳,开始奔跑。
……
青山寺坐落在邙山山腰处,是个一进的院子。大门朝南,东西两侧是僧舍、斋房和客房。正北便是大殿。因为不靠近村镇,所以香火稀薄,寺里僧人也不多。山脚下有几处田产,所以尽管没有香火供奉,寺里僧人们的日子还是能过的去的。
用完晚斋,僧众们便去大殿做晚课了,只剩下两个小沙弥在打扫寺院。
牵驴狂奔,终于还是错过了饭点。
小沙弥见来人牵着驴背着行李,便明白了是投宿的旅人。上前来双手合十先施一佛礼,问道“施主是前来投宿的吗?可曾用过斋饭?”
“这小娃子还挺懂事儿”王星澜心想,于是有样学样还了一礼。说道“正是如此,还望告知贵寺的监寺,在下旅途劳顿还望能行个方便。”
“哦,施主请稍等,监寺师叔正在大殿诵经。”小跑着进了大殿内。
另一个稍微小点的沙弥接过王星澜手中的繮绳,说道“那你来的不巧,我们刚吃过斋,一点也没剩下。”
???王星澜满脑子问号,那还问我?
“阿弥陀佛”厅内传来一声佛号,“净怀,出家人不打诳语。”
来人正是监寺,身穿土黄色纳衣,外披一件大红色袈裟,左手定印,右手触地印,一副苦大仇深的面容。
净怀撇撇嘴。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圆光,寒寺的监寺。施主来的不晚,斋房还有些饭菜,请施主移步。”又吩咐道“净怀,栓好施主的坐骑就去休息吧,净远,收拾出一件厢房来。”
王星澜并不懂得佛门这一套道理,只觉得是寺庙大方。
后来才明白,普通人所看到一顿斋饭,仅仅只是一顿斋饭,但在佛门看来,这就是因果。
用完斋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晚课的僧众们也回僧舍休息了。大殿里一片寂静,只剩两盏红烛在摇曳。
王星澜想去大殿礼佛。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么晚打扰,想留下一些香火钱。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先去休息吧,若是诚心礼佛,明早也不迟”。圆光看出了他的心意,略施一礼。
但王星澜却是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大师,我游历四方,也曾住宿过不少寺院。但是觉得贵寺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圆光笑眯眯的问道。
王星澜不假思索道“其他寺院供奉的佛是佛陀,均是双手合十,端坐于莲花宝座之上,神情严肃,有种威严之感。”顿了顿,他又说道“而贵寺供奉的佛,确实左手定印,右手触地印,站立于莲花宝座之上。面色慈祥,观之能使人放空心思,放下包袱。”
圆光点点头“不错,施主心思聪慧,眼光如炬。想来施主佛缘不浅。寒寺供奉的是旃檀功德佛。”
王星澜又问,“大师为何手持旃檀功德佛法印,却吟诵着阿弥陀佛的佛号?”
圆光大师面露尴尬,“阿弥陀佛,原本寒寺僧众所吟诵的佛号,确实为旃檀佛。可是渐渐的香客们不信任我们了,说我们是假僧人,向佛祖许的愿都不灵了。渐渐的流言四起,官府也不信任我们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如此这般。”
王星澜点点头,“心之所想,念之所至。只能怪香客们不够虔诚,大师不必介意。”
接着他问出了第三个问题。“却又为何净怀、净远施阿弥陀佛礼?”
圆光大师并未着急回答。反而问了王星澜一个问题。“施主可知旃檀功德佛为何意?”
王星澜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圆光大师说“旃檀功德佛为三十五佛之一,位于佛陀西北方。持诵此佛名号的功德,能消过去生中,阻止债僧的罪业。净怀和净远还小,有些事情不应该让他们承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有可能是与王星澜真的投缘。最后一句话让王星澜听出来,这是个有故事的寺庙,这是个有故事的和尚。但他面色平静,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圆光自知失言,忙道“阿弥陀佛。这间厢房便是为施主准备的,施主请吧。”
向圆光还了一礼,王星澜推门进入了厢房。
厢房不大,类似于现代世界的小书房,仅有一张牀和一张四方桌。顶棚四角还挂着蜘蛛网,地面和牀铺已经被清理过了。净远是个细心的沙弥,还给王星澜打了盆清水。
王星澜用随身携带的粗盐和马尾毛牙刷简单洗漱了一下,准备睡觉。突然想起来还没给小毛喂食…
寺院的西南角处有一座不大的马棚,地上铺了一层杂草。看起来很久没人打理了。王星澜一边给小毛喂食喂水,一边打着哈欠。
“毛姐,少吃点。晚上吃多了对消化不好。哎,吃了拉,拉了饿,饿了还得吃…”
王星澜一阵碎碎念。
渐渐的,云彩遮住了月亮,院子里氤氲出一阵浓浓的白雾,院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淡淡的清香味道在蔓延。
王星澜喂完驴,一转身。灰黑色的夜晚,啥都看不见。他瞎摸着往前走了两步,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就算是山里雾气大,可不到半刻钟就成了这个样子。着实有些夸张了,就像被人封闭了五感。
“你错了…你错了…你们都错了……”雾气里传来幽幽的叹息,声音来自四面八方。语气中出现幽怨的情绪,慢慢的变得怨恨,再变得愤怒。
王星澜身体像是被束缚了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他浑身汗如雨下,却迈不开双腿。不是精神上的束缚,他的双腿像是被缠绕住了一般,出现深深的勒痕。
浓雾中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轮廓。身形修长,分别不出男女。它抬起手,指着王星澜的额头。
尽管看不清,但是王星澜能清楚的感觉到它指尖的冰凉。尖锐的指甲即将划破他的额头。他想大声呼救,但理智告诉他,这可能会死。
人形终于开口说话,是一个清丽的女声,语气森森“说,你错了么?”
王星澜心中大急。老子二十多年的唯物主义理论价值观,破碎了…
那身影大声呵斥“你错了吗?你到底错没错?”未见王星澜搭话,女声开始变得凄厉。
王星澜硬着头皮说道“错了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身影似乎并没放过她的意思。五指成爪,扣掐住他的头皮。“那么,你哪里错了?”
王星澜一脸懵逼。你几个意思啊,你是我对象还是咋滴?呸,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我给你脸了?
然后脖子一耿,朗声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我告诉你啊,我就算有错,也是错在我没有及时的喂我的小毛驴,让他饿了肚子。”
废话,我才刚来这个世界,一个出生不到半天时间的“新生儿”。能办啥错事儿?
那身影似乎怔了怔,声音变得颓然无措“不,你不是…你不是……”
浓雾慢慢淡去,月亮从云层中走了出来。王星澜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自由。
此时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王星澜三步并成两步,快速的奔向他的客房。飞身上炕,用薄被蒙住了头,吓的浑身哆嗦。
这个世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