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文笑道:“正是如此,在下请小哥喝两杯而已,何须拔刀弄剑?”罗天力干笑两声,当先坐下,道:“还得多谢李捕头盛情,我们正好没吃饭,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年轻的汉子也即坐下,挨着罗天力。李若文看在眼里,心头思索计划,道:“这小店也就只有这些酒菜了,莫要亏待了你们。”罗天力道:“哪里的话,能和李捕头一起吃饭,实在是三生有幸,便是粗茶淡饭也是美味的。”李若文哈哈笑道:“罗老哥真会说话,来来,我们喝上一杯。”
罗天力一直以为李若文的武功高过他,李若文提出喝酒,他怎敢拒绝?端起酒杯道:“好,先干为敬。”当先喝尽杯中酒。李若文却放下酒杯,道:“这里的酒不好喝,实在不是人喝的。”罗天力甚是尴尬,脸一红,支吾道:“那是,那是。”
年轻汉子怒极,喝道:“不就是小小捕头么?来来来,我们较量较量。”伸手就要拔剑。罗天力连忙伸手再次制止,干笑道:“李捕头莫要见怪,我这徒弟脾气••••••”
“哼,他有脾气,难道我就没有么?”李若文左手一扬,在空中划半个弧,重重拍在桌上,酒壶“咣”一声摔倒,壶中酒洒满桌面。
罗天力连忙道歉:“李捕头息怒,李捕头息怒。”李若文轻哼一声,道:“这酒因为你们被弄洒了,现在却怎么办?”
罗天力忙道:“让我再买一壶,算是赔罪。”李若文摆手道:“不必了。”罗天力只得支吾道:“那么这酒钱算我的。”李若文心底暗喜,伸手欲拿桌上竹筷,手到半途,哼道:“没胃口了。”罗天力道:“都怪我教徒不周,这桌上酒菜我买单,就当是赔罪。”
李若文笑道:“这怎么可以?”向小二道:“过来,结账。”伸手摸向怀内,便似是要拿出钱袋一般。罗天力连忙摸出一锭元宝,道:“李捕头这顿饭我来请。”将银子扔给小二,道:“不用找了。”店小二大喜,连声道谢。
李若文面色一寒,道:“你是觉得我没钱结账吗?为什么要抢着给钱?欺负我捕头俸禄少?”罗天力也是面色大变,道:“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年轻汉子怒吼道:“你先人板板。”跳起身来,抄起邻桌一条长凳砸向李若文。
李若文大喝一声,飞身一腿将长凳踢断,喝道:“你敢打公人?”那汉子扔下破凳子,拔出背上长剑,道:“打了又如何?”长剑向李若文当胸递去。李若文左手一张,一掌拍向罗天力,反身后踢那汉子长剑。
罗天力吃了一惊,心中只道:“完了完了,惹祸了。”伸手在桌上一撑,身子跃起,道:“李捕头息怒。”李若文早料到他会如此,掌出一半,猛地往后便收。那汉子只觉掌气极寒,心中也是暗叫“不好”,手中长剑横削他手掌。
李若文看准时机,变掌为爪,五指四下一上捏住长剑,喝道:“撒手。”内力一吐,那汉子内力不及李若文十一,只得撤剑。李若文哈哈一笑,长剑疾掷,剑身没入桌面,剑尖又插在地上。
罗天力道:“李捕头息怒。”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只能说这一句了。那汉子面色惨白,李若文一脚踢歪他的长剑,又以肉掌夺剑,只在一瞬之间。他自拔剑开始,剑柄尚且冰冷,剑已经离手。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他哪里能够见到?李若文哈哈一笑,道:“光说息怒没用,我的怒气只会更剩。”
罗天力见李若文露了这一手,寻思:“两招夺剑,我也能做到,可是难以做得这么潇洒自如。”对李若文更是佩服,浑然不觉自己的武功其实高过李若文。店家战战兢兢走将过来,作揖道:“李捕头,两位客官,且要动怒,你们万一伤了不好,我的••••••我的桌子椅子损坏了更不好。”李若文点头道:“说得极是。”罗天力抱拳道:“多谢李捕头手下留情。”向那汉子道:“你还不过来赔礼?”那汉子垂首道:“多谢李捕头手下留情,此情此德,日后定会报答。”
江湖中说的“此情此德,日后定会报答”,乃是另一种切口,大都是说武艺大成后上门寻仇,李若文出身武林名门,自然懂得这些,笑道:“好说好说,只要十年后我还活着,你大可来寻我。”向罗天力抱拳道:“罗老先生,我这就走了,这顿酒钱••••••”罗天力忙道:“李捕头不用放在心上,我能请你吃顿饭,那也是莫大的荣光。”
夜。
街上行人渐稀。
劲装,黑衣,宝刀。
李若文依旧是那身装束。不过就算是其他装束,也只有一套旧书生装。李若文本来存款不多,他的钱若是拿去买衣服,定会让他伤心良久,若是拿去买酒,那又恰好相反。
身为捕头,得罪的人定然不少,所以他要保持头脑警惕。一个人在伤心的时候是最容易不防备身边的人的。所以他要一直开心,这样才能警惕身边每一个人。
他一直相信,身边的每一件物品都可以派上用场。比如现在,月光之下,恍如白昼。街边有一块碎铜镜。李若文在此多年,知道这是东郊张嫂的摊位,显然白日里不小心摔破了镜子。
李若文的脑后没有眼睛,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可是这个时候,碎镜子就是眼睛,镜子里清晰映出一道人影。
李若文依旧提步往前,行了十丈有余,心里已经计较清楚,这十丈没有任何巷口拐角。那人如果还在跟踪,他现在转身,那人只会在旁边屋顶,一眼就可以看出藏身何处。
他要抓住每一个机会,所以依然转身。果然,那人身子一提,跃上房顶,正欲离开,李若文已经说话:“既然被识破,为何还要逃走?”
那人身子一顿,在房顶一跃到地,道:“二师兄,是我。”李若文眉头一皱,沉声道:“谁是你二师兄?”这人正是那紫衣公子秦枫。秦枫急道:“二师兄,你当真就忘了师门了么?”李若文变色道:“我没有师门。你难道不知我出身六扇门么?”秦枫道:“不凡师伯前段时间头脑不清醒,嘴里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
李若文手一扬,道:“休要再说,快走吧。”他知道秦枫不会走,所以自己转身便走。秦枫又道:“近日里好了一些,可是门内师兄弟们无不想着你。我••••••我入门时你已经••••••出了师门,未能和你一起习武切磋。”言下颇感遗憾。李若文心头一动,他最重义气,身体的软肋也就是“义气”二字。秦枫搬出师兄弟,正好说到了李若文心里,不禁想道:“不知师兄弟们过得如何,大师兄定然不错的了,以前我的武功差他一截,近几年我没有好好习武,恐怕他的功夫超过我不止一截了。”
一片乌云缓缓移动,遮住了月亮。李若文的脸也瞬间看不清楚,可是心里却清晰无比,他的师兄弟、师叔伯依旧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