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住的是VIP病房, 所以一直都没有多余的人来打扰她的休息,显得很安静。也幸好裘蔷儿生性喜静,否则还真是受不了这样比白开水还要平淡的日子。
无所事事的靠在摇起了四十五度的牀头上, 透过右手边墙上的玻璃窗往外看, 是被浅金色的阳光所笼罩的草坪和小小的一口池塘。却空旷的没有一个人。
这种大男人式的体贴, 也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
叹了口气, 裘蔷儿收回视线, 抬头看着牀边上挂着的点滴瓶,心中无奈。
她这次是不是真的做的有点过头了?
本来只是为了加深一下阿夫麦德心中对黎德家的仇恨,她才会把自己身上的伤痕弄得那么夸张的……结果最后受苦的还是她!真是亏大发了!!
先是在牀上挺尸似的装了大半个月, 因为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人看护不能乱动不说,还老是听见阿夫麦德在她耳边喃喃自语, 更令她郁结的是, 等她终于装不下去了, 被阿夫麦德威胁得每日里都战战兢兢的医生又强硬的要求她躺在牀上养伤!
这是不是就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唉,失算了!
那些小事,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真正叫她尴尬的是,阿夫麦德自以为无人听见的话——他对她的愧语和心意,她都听得一字不漏……即使这些都是她故意引导的结果,但是等计划进行到了这个地步,她又似乎有些无奈。
当初会直接挑上阿夫麦德这个人选, 原因有二。
第一, 阿夫麦德是拉夫曼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而拉夫曼家族的影响力简直就像是三千年前的艾比德斯家族的翻版!这样的有钱有权的继承人身份, 对她的计划无疑是有益无害的。
第二, 即使不知晓阿夫麦德在外面的绯闻,光是看他的相貌举止, 就能让人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情场浪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虽然他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她还是希望能够尽量少的牵扯到感情方面的事情……
结果,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阿夫麦德这个花花公子为什么会突然的收了心啊啊啊!!!
如果换成阿夫麦德以前的情人,就像是芭朵姬亚她们,如果能把这位大少爷的心绑在自己身上的话,怕是会高兴得不得了的吧。但是换成了她,只觉得无比的麻烦。
因为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她都不会也无法对他的感情作出回应。
在神殿中的这十年,她已经彻底的弄明白了自己对伊兹密的感情,不是爱情,不是亲情,却也不像是友情那么单纯——或者说是,混杂了各种的感情的产物吧。
一开始就是因为他和聂升齐几乎相同的面貌才会让她在那个陌生的世界有一份归属感,就相类似于雏鸟情节,和其他人比起来,显然伊兹密更能够让她亲近。
但是随着她的成长,随着她的城府渐深,看尽世间百态的她已经能够掌握自己的内心,对于十年前那种对伊兹密莫名其妙的偏心和想要默默无闻的站在他的背后支持他的心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在权力的漩涡中沉浮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了权力的重要性和好处,想要让她交出手中重权只做一个安静的后宫女人,不可能。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贪吃的饕餮,迫不及待的想要拥有更多的食物。只有权力,才是她最好的滋养品。
而凯罗尔,就是她的又一颗棋子。虽然突然被拉到了三千年后的现代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但静下心来想想,其实在这里反而对她更有利。
在缺乏娱乐设施的古代,她的时间很多,或者说是多到了无聊的地步,所以只不过是培养一颗棋子罢了,她还不会太过焦急的。
甜美的果实总是需要精心的照料。
时间匆匆,她的计划也在一步一步按着一开始的设想进行着,非常的顺利。再继续下去的话,距离她回到古代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凯罗尔身上那种穿越于古代与现代的能力已经被她稍稍试验了一下,完全没有问题!安全有保障,还不用收费!
只要,再给阿夫麦德最后一个刺激,打破他最终的那条忍耐极限……她的计划也就该结束了。
分别,已经不远。
***
阿夫麦德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与他只有一门之隔的那个女孩。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有种两人相隔遥远的错觉。
女孩低着头,几缕发丝俏皮的从她的耳边滑下,点缀在她半勾的嘴角旁;半开的窗户外吹进轻柔的风,拂动了她身上宽大的衣衫,更显出她身体的瘦弱与纤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一束束阳光的照射下清晰可见,就像是舞动的精灵,在她的身边欢快的打转。
这个女孩,就像是一个偶然间落入了尘世的天使。
美丽,而又单纯(大误!!)
深吸了口气,阿夫麦德轻轻敲了两下门,在听到房间内传出了他所熟悉的声音,他才推门而进。
迎接他的是女孩温柔一如既往的笑脸。
他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握紧的掌心中也沁出了不少汗。
“阿夫麦德?”不是不知道病房外早就站了一个人,只不过现在的她是“裘蔷儿”,一个单纯的少女,所以她选择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阿夫麦德现在的这幅表情又是怎么回事?为难?难道是那个已经被吓出心脏病的医生又对他说了什么话吗?
一想到自己这几日接连不断送入肚的药水汤汁,裘蔷儿为难的皱起了眉头,她可不想再增加吃的药的数量和种类了……真想给那个庸医下点绊子……
“我……”踌躇之后又是犹豫,阿夫麦德绝对不会想到,他居然也会有这样吞吞吐吐的讲不出话来的一天。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如果他讲出来的话,裘蔷儿她会答应他吗?
他的对她可能做出的反应有着极强的好奇,但若是她选择拒绝的话……只是想想,他的心中就充满了迟疑。
虽然说是尊重裘蔷儿的选择,但他真的不想听见她的拒绝啊!
“我,那个……”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裘蔷儿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她病牀边的椅子说道:“不要急,阿夫麦德还是先坐下来吧。我一直都在,你可以慢慢说。”
只要不是让她喝药就好,真的!!
虽然那些都是补身子的药,但那也不代表她就能接受那股难闻的味道啊。简直就是另类的用刑嘛!
无言的坐下,阿夫麦德直直的盯着裘蔷儿的脸蛋,那火热的目光让厚脸皮到了一定程度的她都忍不住红了脸。
莫名其妙的,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呀!
半晌之后,阿夫麦德终于下定了决心,伸手从大衣的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红色锦盒。
看到那个盒子,裘蔷儿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在阿夫麦德还没来得及细看的时候她又垂下了眼睑。倒是白皙的皮肤上散开了两片淡淡的红晕。
这个东西,只看看见的人就该知道那是什么吧!
阿夫麦德打开盒盖,做工精致、大小适合的钻石在银色的戒指上闪烁着亮眼的光芒。他单膝跪在裘蔷儿的面前。
“裘蔷儿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没有人知道阿夫麦德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他自己说出这样冷静的话来。看着坐在病牀上的少女半天都没有回应,他又紧张起来。“我会爱护你一辈子、保护你不受伤害,从始至终,你都将是我唯一的妻子。”
【一辈子?一辈子的承诺太过沉重,都不是你我可以背负的起的啊……】
羞涩的低头只是为了遮掩眼中闪过的算计的光芒,极短的时间之内,裘蔷儿的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还是黯淡的归于了平静。
她抬头,伸出双手揽住阿夫麦德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闷闷的声音模糊的传进了阿夫麦德的耳朵。
“我有很多缺点,你不可以说我;我很懒,你不可以骂我;我喜欢撒娇,你不可以不耐烦;我喜欢吃世界各地的美食,你必须陪着我一起走遍世界……如果你都愿意答应的话,我,答应你……”
然后阿夫麦德就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了他的衣衫内,所过之处,只觉滚烫。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阿夫麦德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向她开口求婚的人。
即使心中对这个男人没有感情,但在听到他的话的这一瞬间裘蔷儿的心中还是塞满了酸涩和喜悦……就如同所有平凡的女人一样。
曾经她多么希望那个人能够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可是她这个愿望就像是那个为爱自杀的人鱼公主一样,美丽却无比的脆弱,最终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等到了今生,或许她曾经对某些人抱有过期望,但是这么多年勾心斗角的宫廷生活早就磨去了她心中对于爱情的渴望和期待。
而阿夫麦德,偏偏是这个她没有为之付出感情的人满足了她的愿望……
这让她如何能够不哭泣?
就当做是她的私心好了。就现在……就只有现在,让她稍稍的任性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