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了,五千年的文化可不止是一句空话而已。”我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是相当意外,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我和周润花的观点其实差不多。阵法即使是在道门中也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古时道家的三派又不像现在,有什么学术交流会之类的研讨活动提供一个互相学习的机会,不仅彼此又来往不多。甚至于门派中的典籍库对于其他派别的知识和技术也只是略有提及,不够详细,导致身为符箓派弟子的我一直都没能够亲眼见识一回阵法到底是吹牛还是确有其事。
被困在阵法中的飞僵浑身颤抖,一动也不能动,浑身都被点的焦黑,头发、指甲都被高温电光烧的一点不剩。阵法很快便停止了,几个道士都是一副脱力的模样,满头大汗,双腿打颤,明显是无法继续了。停止的同时,飞僵也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全无声息。
“怎么样?解决了吗?”我示意周润花别靠近,然后自己走到了鹤氅道人身边问道。
鹤氅道人也刚刚参与了阵法,此刻他也是一身大汗、体力透支的模样。他虚弱的摇了摇头,然后道:“可惜我等道行低微,最多也就做到如此地步。要是协会中的元老们前来,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将此獠灼为灰烬。”
“你的意思是说,还未彻底消灭它?”我皱起了眉头。
“是的,不过现在它已经处于半僵死状态了。它一身铜皮铁骨,短时间内我们奈它无何,先想办法捆住它,等到明日午时,我们再彻底解决它。”
“原来这东西的处理难度还要高出我的预料呢……”
我捂着鼻子,皱着眉头想要靠过去看看,但是鹤氅道人立刻阻止我走过去观察,然后虚弱的挥了挥手。
几个没有参与阵法的道士们抬着粗重的铁链走了过来,把飞僵装进了一个小型棺材中,然后用铁链牢牢捆住,招呼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过来抬走了。
“这是要抬到哪里去?”
“抬到会堂前的地面。我们明早,就要在那里做法事。你会来帮我们的吧?”鹤氅道人已经相当疲倦了,回答了这个问题后就不愿意再多说什么,在一些村民的搀扶下离开了。
我回头看了看那个黑洞洞的防空洞入口,摘下口罩和手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想,这件破事总算是即将解决了。一旦把这边安顿好,我立刻就准备回到城里,好好的和小七等人道歉,希望还来得及。
“他们怎么说?事情解决了吗?”旁边的周润花紧张不安的问道,眼看着那玩意儿被电的焦黑,她仍然不放心。
“还没有完全解决,飞僵只是被阵法召唤的电火两种力量重创,暂时不能动弹而已。等到明日午时,他们才能继续法事,好彻底解决飞僵。”我摇了摇头。
“这东西都这样了还能动吗?为什么它能这么顽强?我还以为它会和接触了高压电线的人一样当场死亡呢。”周润花吃了一惊。
“当然能,因为它已经死了,不会像活人一样容易受损。”我摇了摇头,“人有魂魄,魂善而魄恶。原本人死后魂会归天,魄则会入地,但如果死尸出现了意外,导致尸体里有魂无魄、魂去魄留时,精元就会流泻,人体停止生长、水分流失干枯、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只有头发和指甲会持续生长。此时原本掌控生命的五脏六腑、皮肤血肉,通通都会失去作用,变成意义不大的附庸。在这种状态下的尸体,就是僵尸。所以,电的浑身发糊、甚至内脏通通电熟,对它而言也影响不大,就是这个道理。”
“真可怕……那往后怎么办?不会它就这样不死不灭了吧?”周润花咬紧了嘴唇。
“当然不会,阵法只是限制它的行动好让我们能够抓住它,明日午时的法事,就会抽走它体内最后遗留的魄,到那个时候,它就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我解释道。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总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周润花也松了一口气。
我点了点头,看着鹤氅道人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虽然我对于道家协会的印象一直是骗财为主,但是这件事情上也显露了道家协会所拥有的能力。他们对于道法上的成就,要高于我许多。如果他们能够放弃对于钱财的贪婪,专注于为民众解决此类问题,显然能够轻松超越我所取得的成果。如果他们真的这样做的话,我也就不需要这样放弃自己的生活四处奔波了,可惜的是他们不会改变。
“他们……这次收了多少钱?”我忽然问道。
在我旁边的周润花一愣,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只有两万左右吧。”
“什么?”我扭过了头,满脸惊讶。“这么少?这不符合道家协会的一贯作风啊……”
“我也觉得奇怪,但是道家协会的人没有解释为什么。”周润花摇了摇头,“明明上一次的价格还抬到几十万那么高……也许是因为事情没有完成,他们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才会开价这么低吧。”
我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
道家协会的人需要挽回形象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们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人在外界看来是个什么形象,他们也懒得去解释这些。在丰厚的利益面前,他们是不在乎这个的。但是话说回来,这次的价格为什么又这么低呢?
我摇了摇头。这一点上,我也完全没有想明白。
……
当晚,我依旧还是借宿在周润花家中。
吃过晚饭后,我就回到了房间。我需要一点个人空间来思考一下我目前所遇到的情况,以及整理一下我接触到的信息。
首先是那个瓷瓶。我不能肯定绝对就是动了手脚,但是如果给我一点时间,我应该可以看出来是否有人为的痕迹。毕竟它漏油的事儿差点活活害死我,在防空洞的时候若是我反应慢那么一些,基本上就没有活着走出来的可能性了。但瓷瓶目前已经在发动阵法的时候摔得粉碎,没办法再拿回来进行研究了……就算是道家协会真的想要陷害我,借飞僵之手杀掉我,我也没有证据控诉他们了。
但是,他们真的有必要杀掉我吗?
回想下防空洞之前,鹤氅道人刻意接近我所说的那些话,现在看来更像是临动手前最后的试图招募。如果我不加入,他们显然就可以认为和我再也没有合作的可能性,因而打定决心,有下手铲除我这个妨碍他们赚钱的不稳定因素了。
真的要做到如此地步么?我想,或许在我看来感觉完全讲不通的道理,在他们那边,有行得通的原因吧。经历过人鱼岛之后,我已经明白了许多人被对于钱财的贪婪驱使时,会做出何等可怕的事情了。龙玉娇不就是因为父亲影响了他人的财路,才会被敌对势力派人暗杀的么?我的所作所为或许还没有到摆明了翻脸的程度,但是如果藉着我下防空洞的机会让飞僵顺势料理了我,想必道家协会会非常开心吧,因为这样一来很难怀疑到他们身上,而他们又可以顺势除掉一个心头患……
还有一件让我不得不在意的事情,就是飞僵身上的那个红色有编号有姓名的标示牌。早在一个月前刚刚接触这件事情时,我就怀疑过飞僵是人为事件,只是觉得这样的猜想有点过于大胆,所以忙了一阵就自动搁置了。而现如今,我又不得不开始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以及这个似乎有迹可循的猜想。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乡下的月光总是这么清亮,四周的环境又有种难言的静谧。如果能在这里有一栋小房子用来每晚和好朋友赏月饮酒,想必会很开心才是。不过一谈到这个,我又想起了和我翻脸的小七和苦劝我放弃这些事情的言樱,忍不住苦笑出声。
摇摇头驱散开脑海中让我难过的想法,我继续把精神专注在了“破案”上:那个标识牌,明显不像是什么巧合。虽然当时因为恐惧没能仔细打量,但是我依旧能够肯定的认为,那样的标识牌一定和死者的身份有关,而不是什么“随手放进去”的这种无聊理由可以蒙混过关或者当做排解可能的。我更愿意相信,这个标识牌和它那身黑色的病号服,就是破解可能存在的幕后黑手有力的证据。
由此,也引出了另一个问题:道家协会的人是否知道和那个红色标示牌相关的信息呢?又或者……他们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接触到这个案件后面的情况,才会想到要在装尸油的瓷瓶上动手脚,以悄悄干掉我呢?
想来想去,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道家协会的人显然不会和这件事情完全没有联系,单单是前后两次的价格差异,也足以让人感觉不对劲了。更别提道家协会这一次的上心程度相当高,并且有意识地领导舆论、利用村民去排挤村子里反对挖开防空洞的人,如村长等,一旦阵法结束立刻准备人手将飞僵装进棺材里,不让我有观察尸体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