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住了两天, 孟一窈同池盛一起回学校。
按照一中的效率,期中考成绩已经有了结果,李悦然刚在班会课上一提, 孟一窈就偷偷同阮嘉荨咬耳朵, “肯定要换位置了。”
阮嘉荨抿嘴笑了笑。
李悦然在讲台上笑说:“这次我们班可有大变动了。”
池盛超过了梁霄, 位居班级榜首。
在年级里也排到第三。
孟一窈惊喜地转头看他。
池盛也看他一眼, 很快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递给孟一窈。
偷偷摸了纸条,打开,上面写着:[要不要跟我做同桌?]
按照惯例, 池盛有最先选择的权利。
阮嘉荨也凑过头来,孟一窈赶紧攥紧, 不知道她有没有看见, 只慌乱地对上她的眼神, “……嘉荨。”
阮嘉荨笑,“是秘密, 我不能看吗?”
“……不是。”孟一窈不知道怎么同她说。
私心来说,池盛的问题,孟一窈是一万个同意,但毕竟跟阮嘉荨做了半学期的同桌,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人, 孟一窈也过意不去。
这时, 梁霄拍了拍阮嘉荨的肩膀。
阮嘉荨转头, 问:“怎么了?”
梁霄笑了笑, “等会换位置, 咱俩做同桌呗。”他看了眼池盛,“还跟他一起, 我怕是要喘不过气了。”
阮嘉荨一怔,看向池盛。
她正和孟一窈轻声说话,眼里流淌着柔软,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模样。
阮嘉荨勉强笑了笑,“好啊。”
四个人自顾自的,忽略了李悦然。
很快重新换了位置——
孟一窈同梁霄换了位置,四个人还是前后桌。
坐下以后,孟一窈问池盛:“真的没事吗?”
池盛淡淡道:“没事。”
孟一窈看着阮嘉荨的背影,好一会儿,轻轻戳了戳她的背,阮嘉荨转头。
“嘉荨,你有没有生我气呀?没有继续跟你做同桌……”
“你在想什么呢?不会以为我就因为你不和我做同桌生气吧。我当然啦,跟班长做同桌可比跟你一起好多了。”
听她这么说,孟一窈松了口气,笑笑,“那就好。”
-
在学校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从厚实的外套换成了轻薄的春装和夏衫。
转眼间到了六月初。
对于孟一窈来说,和池盛做同桌是一件痛并快乐着的事情——
她固然可以更亲近池盛,而池盛也可以更加自然地管着孟一窈在学业上的进度。
一节自修课结束,池盛离开座位,没了他的关照,孟一窈将笔一丢,放下手头的试卷,同阮嘉荨开始闲聊,直到头顶传来一声,“题目做完了?”
池盛回来了。
孟一窈一个激灵,抬头看眼池盛,又马上低头,一手拿笔,一手拿纸,“在做了、在做了。”
阮嘉荨看她这样,抿嘴笑了笑,下意识看向池盛,他弯了弯嘴角,但猝不及防撞上阮嘉荨的视线,池盛很快收起了笑,在座位上坐下。
阮嘉荨也很快转了回去。
平心而论,池盛除了沉默寡言些,不论是成绩还是长相,都是吸引人的,阮嘉荨对他有过好感。
但在多次面对池盛的冷脸,好感再多,也早就消失不见。
更何况他还抢走了自己的同桌。
孟一窈是这个班级里,第一个对阮嘉荨释放出善意的人,阮嘉荨是真心把孟一窈当初好朋友,所以当她发觉自己对池盛有好感时,在池盛的“助推”下,很快掐断了这情窦。
孟一窈说没有和池盛谈恋爱,阮嘉荨是不信的,两人看对方时,明摆着是不同的。
但孟一窈不喜欢,阮嘉荨也不会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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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放假的时候,池盛没有回家。
孟一窈前一天告诉他,自己不能跟他一起回家,她这个周末得去外公家住。
两人没办法见面,池盛干脆留校不回家。
想到有套教材挺适合孟一窈,但是池盛自己的那套早丢在了安城,于是周五的课程结束以后,池盛准备出校,去一趟书店。
等选好书,结账完。
正准备回学校,池盛接到了傅卓的电话。
池盛本不愿意搭理,但思及池爷爷和孟一窈,迟早得结束这件事,池盛思忖片刻,接起电话,应下。
到餐厅的时候,只有傅卓一人,郑韵清不在。
池盛在傅卓对面的位置坐下,侍者拿来菜单。
傅卓不好意思地说:“定的有点迟,没有包厢了,只能在大厅里。”
“我不是来跟你吃饭的。”池盛淡淡开口,“直接说事吧。”
傅卓一怔,虽然知道池盛有足够的理由来怨怼,但还是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干脆。自从上一次,郑韵清在池盛这里吃了闭门羹,又在池爷爷那边没得到好结果,她一时心灰意冷,才被傅卓劝了回去。
等她缓过情绪,准备再找池盛时,被傅卓劝下。
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傅卓认为更该来的是自己。
池盛不合作,傅卓只能先安抚他,随意点了几道菜,把菜单交给侍者,又问了一遍,包厢是否有了空缺,得到否定的回答,傅卓说声麻烦了。
直至身边没有什么人,傅卓才斟酌着,道:小盛,你从十二岁到安城,直到现在,我一直看着你长大。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但你和小州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池盛抬头看了眼傅卓,没说话。
傅卓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对于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也十分感谢他当初救了小州,我和韵清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不希望给你增加负担。但是如果你因此有所怨怼,我完全接受。至于和韵清结婚,也是我主动——”
话被池盛打断,他说:“因为是你主动,所以我就没有资格责怪她了是吗?”
池盛笑了,“那么我离开,成全你们一家人,不是正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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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盛被郑韵清带走,第一次见到傅卓和傅郴州时,心下有了猜测,但是不确定,所以问郑韵清,“妈妈,他们是谁?”
郑韵清蹲下,靠近池盛,给他介绍。
那时的池盛已经能够理解,父亲去世,母亲另嫁,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乖巧地叫了傅卓一声“傅叔叔”,也愿意去和傅郴州好好相处。
但是傅郴州对池盛,有着不小的敌意,从小到大,傅郴州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让池盛从一开始的主动接近他,变成了和他井水不犯河水。郑韵清问过池盛,为什么不能和弟弟好好相处,池盛也委屈:我愿意,可是他并不愿意。
想过很多原因,其中能说说服池盛的,是傅卓对待池盛,远比对待傅郴州更好。
池盛站在傅郴州的角度去想,那么他对自己有恶意,也能够理解,于是私底下和傅卓说,希望他可以公平对待两人,不需要因为自己不是他亲生的孩子,就格外优待。
池盛记得,那时傅卓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不会区别对待。小州脾气不好,我更不能惯着他,所以对他严格些。至于你,我对你好,完全是因为你值得,并非是其他原因。”
多年没有体会过父爱,面对傅卓,池盛一面愧疚地接受着这样的好,一面尽量忍受傅郴州的坏脾气,他想着,既然从傅郴州那里拿走了一半甚至更多的父爱,自己理所应当付出一些代价。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这样的四口之家,也算和乐。
是在池盛十六岁生日的那天。
池盛接到老师的电话,让他去学校拿奖状,是他刚刚参加的数学竞赛,拿下了三等奖。
那时,是周末,池盛还疑惑,要这么着急么,但没多想,跟郑韵清和傅卓说了一声便出门。
拿到奖状以后,池盛着急回家,赶近路走了一条小巷子,结果被一羣人围堵在巷子里,那羣人明显是冲着自己来,但池盛不知道哪里得罪过他们。
正想问时,看见了傅郴州。
他站在一羣人身后,对着池盛笑了笑,无声喊了一声“哥”。
讽刺的模样,让池盛瞬间瞭然。
再后来,就是在医院。
在打斗中,池盛右手受伤,手腕处被划伤,留下一道疤,又因着保护头,再次被木棒击打,手腕处伤上加伤。
而傅郴州,很可笑地,也受了伤,甚至于比池盛更加严重。
自然地,郑韵清和傅卓直奔傅郴州处,忽略了池盛。
于是也就从傅郴州嘴里听到了缘由:不知道池盛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被人堵在箱子里,而傅郴州看见,想帮忙,但是不小心惊动了人,一并卷入了其中。
郑韵清找到池盛时,他刚包扎完伤口。
郑韵清问他,到底做了什么,造成了这一切,池盛觉得实在可笑。
只觉手上越来越痛,“你怎么不问傅郴州?”
“小州已经都和我说了。”
“那你何必还要问我?”
这时傅卓赶来,拉开郑韵清,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池盛一直不知道,傅郴州到底说了什么,但他想,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容忍傅郴州。
郑韵清和傅卓在医院里陪伴傅郴州。
池盛先回了家。
晚上手疼得不行,池盛也没有告诉两人,忍着疼,自己爬起来,拉开窗帘,看着窗外,黑黢黢一片,脑子里想了很多,郑韵清、池城、傅卓、傅郴州。
直到传来开门声,池盛才回神。
是郑韵清和傅卓回来了。
池盛不大想面对他们,没出声,也没出门。
可就是这一举动,池盛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池城是因为车祸去世的,是因为救傅郴州。
而郑韵清和傅卓也因此相识,甚至相爱、结婚。傅卓对池盛的好,也有了解释。
池盛气极反笑,直接推门而出,两个在客厅里争吵的人愣住。
“小盛……”郑韵清喊他。
池盛直接推开郑韵清,一言不发,当晚直奔随城。
想要彻底逃离开这恶心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