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不在意的儿子
飞廉忽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以前,全家人都还作为人类活着时的一段往事。
在一片苍凉大地上,飞廉正教导年幼的恶来练功。那时恶来才十岁,身材已经像成年人一样高大了。出色的筋骨,万中无一的潜质,使得飞廉把心力全部放在栽培恶来身上。
胖乎乎傻兮兮的季胜跑了来,虎头虎脑的说:“爹,我也想练功。”
飞廉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添什么乱,一边玩去!”
季胜仰着头,认真的说:“爹总讲男儿要练成文武艺,长大后报效君王,孩儿也想练一身本事,为国效力啊 。”
飞廉不耐烦的将他推开:“一将之勇,可抵千军。你哥是天纵之才,若能把他教导成才,便如同给国家练成一支强军,意义非凡。我哪有时间浪费在你身上,哪凉快哪待着去,别打扰你哥练功,恶来,你这招动作不对……”
季胜失望的离开了。
现在想想,季胜当时的眼神,是何等的令人心碎。那无助绝望的一瞥,贯穿了他从人到魔生前死后的数千年。一直活在父兄阴影下的男人,肩膀上到底背负了什么啊。
封闭空间中,扈若失一脚踹出,季胜再一次被轰飞。
他单膝跪在地上,目光涣散,只剩下不到半条命。
须臾之后,季胜嘶吼着再次站起,用右拳狠狠的砸击着自己的胸口。这动作,这气势,这处境,若是别人来做就如同一条身陷重围的孤狼。可是季胜做出这样的动作,却好像一头即将被宰割的猪在哀鸣,异常的滑稽可笑。
砸着砸着,季胜自己先笑了。
扈若失摇摇头,对于这样的对手,她实在生不出太多的杀意来:“季胜,你现在认输,我放你走。”
嘴角上扬,双手垂立,遍体鳞伤的季胜,似已放弃了困兽挣扎。
要放弃了么。
全场观众并没有鄙视他嘲笑他漫骂他,从一开始,人们就已看出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实力悬殊的太大了,季胜能够支撑到现在,已颇为不易。当鄙夷之情油然而生时,人们也会扪心自问,换做是我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会否甘愿捱揍支撑到现在?
扈若失展开了攥着的拳头,目光冷峻的望着季胜,等待着这场无聊战斗的结束。下一场,该凌飞对云邪了!
季胜忽然向前迈出了一步,脸上神情无比的平静,他昂着头,挺着胸,攥着拳,犹如一个骄傲的将军:“我乃飞廉之子,恶来之弟,可以死,不可败。”
“嗯?”扈若失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今天这死胖子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么有骨气?
“呃……啊!”季胜怒吼一声,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
观众们都有些无语,明知不敌还上去找死,是不是傻。人家扈若失也给你台阶下了,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你也露了一脸了,大家都知道你很有种了。借坡下得了。怎么着,还非要死在上边才甘心?
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心中则是涌上了一股悲哀。
季胜,他本就是要战死在上边的啊!
冷血了一辈子的飞廉,此时老泪纵横。当他回首往事,才感觉到自己亏欠了这个儿子太多太多。几千年了,这孩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既然你一意求死,我今天就成全了你!”季胜不说什么飞廉之子恶来之弟,扈若失还真不肯下死手。他一说这个,扈若失登时有些恼怒,什么意思,打不过要搬出亲戚来吓唬我?不好意思,姐从来不吃这一套。你爹飞廉,你爹是玉皇大帝也照杀你,不服来弄死我啊。
一片惊呼声中,扈若失的右腿变成了黑金属的色泽,随后,一层寒冰腿甲裹住了她纤长的腿。魔罡加寒冰,她要一脚把季胜踢成粉末!
“由魔变人的形态么。”恶来冷哼了一声,整个身躯瞬间一变,从头到脚全部罡化,发亮的金属光泽,落入眼中透出无止尽的肃杀之气。
眼圈红红的恶来大步向着舞台走去,飞廉紧随其后。
只要能救下季胜的性命,别说破开一道封闭空间,就算破碎虚空,又有何不可?
以他们的势力和人脉,别说魔元溃散,就算丹田让狗咬了又如何?
“弟弟,我一定要救你!”
“儿,为父欠你太多,太多。”
“来吧!”死到临头,季胜的双睛反而一片清明。
他再也不用去忍受那无穷无尽的漫骂和嘲笑了。
他终于可以化作世间的一颗尘埃,在虚空中自由自在的起起伏伏了。
“真是可悲啊,活了几千年,临死的时候竟然没有半点的留恋。”季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巨大的啤酒肚,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破碎吧!”
飞廉顾不得惊世骇俗,一个纵跃飞上高空,轰出了他的拳头。
故老传言,飞廉生前奔走如飞,入魔后攻速超神,有人传言他一秒钟能轰出三千多拳,世人觉得三千拳属于吹牛逼了,但一秒打个二三十拳还是可能的。
现在飞廉一出手,人们才知道自己的判断有多可笑。
一秒三十拳,凡人肯定是看不清的,但作为修炼过的人,只需屏气凝神,基本都能看清拳头的去向。但是飞廉的拳速,似乎已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桎梏,将所谓速度演化到了极致。他单独一拳也许不算特强,稍微有点实力的人都能承受的起,可几千拳在一瞬间轰在同一个部位同一个点上,试问谁能承受?就算是号称人形壁垒的埃阿斯,也绝不敢夸下这个海口。
恶来则不同,他不需要追求速度,因为他只需一拳就能轰开一切,神挡杀神,佛挡弑佛,一拳祭出,天下无兵!
轰!
两种截然不同的攻击,以同样逆天的威力,轰中了封闭空间的外壁。顷刻间,虚空似乎无法承担这海量压力,直接被挤压的弯曲了。
人们惊恐的看到,号称不可能被打外力打破的封闭空间,在两个人的轰击下已是摇摇欲坠,即将破碎。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恶来,你想怎样?”闭目养神的凌飞被全场惊呼声惊起,一眼就看到了全力施为的恶来,心头登时涌出一股怒意。
这云邪不讲究啊,你叫狐朋狗友来助阵就算了,竟然还喊爹喊爷爷。尽管这是个拼爹的时代,你也不能太过分不是。欺负咱没个牛爹?笑话,哥们从来不和人拼爹,因为哥从来都属于被拼的范畴。
一怒之下,凌飞高高跃起,隔着十多米,一记火拳便轰了过去。
恶来回身就是一掌,把金焰随手扑灭,冷哼一声:“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殷商余孽,也放狗屁!”凌飞去势不阻,大步上前,嘴里也在不停的骂骂咧咧。
“给我破!”恶来一击没能粉碎封闭空间,脸上现出怒容,原本因魔罡而呈金属色的胳膊,骤然膨胀。观众们本以为是肌肉要扩张了,这种爆发性的力量并不罕见,当然爆发出的力量也是因人而异。
然而,恶来又岂会做那种泯然众人的事。
他的拳头绽放出一拳暗紫色光圈,如同加持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一样,硬生生撕开了那理论上不可摧毁的空间。
“恶来,你做什么?”五道身影从黑暗中飞快窜出,一人一道掌力,五道力道合二为一,重重轰向了生拉硬拽的恶来。
恶来眼看就要把空间给破开了,但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着实强大,迫使他不得不回身抵挡。
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封闭空间,恶来回身就是一拳,狂怒大吼:“谁人偷袭于我?”
两股力量轰然碰撞,把舞台炸得四分五裂,幸好上边站着的人都有自保之力,未被波及。
烟云散去,只见五个男人并肩而立,正冲着恶来怒目相向。
恶来看了一眼,晓得这五位就是齐桓五杰。
当年齐桓公不念旧恶,想要重用管仲为相,管仲却不同意。齐桓公奇道:“吾纳子之伯策。欲成吾志,故拜子为相。何为不受?”
管仲答曰:“臣闻大厦之成,非一木之材也;大海之润,非一流之归也。君必欲成其大志,则用五杰。”
齐桓公问道“五杰是谁?”
管仲侃侃而谈:“升降揖逊,进退闲习,辩辞之刚柔,臣不如隰朋;请立为大司行。垦草莱,辟土地,聚粟众多,尽地之利,臣不如甯戚;请立为大司田。平原广牧,车不结辙,士不旋蹬,鼓之而三军之士,视死如归,臣不如王于成父;请立为大司马。决狱执中,不杀无辜,不诬无罪,臣不如宾须无;请立为大司理。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避死亡,不挠富贵,臣不如东郭牙;请立为大谏之官。君若欲治国强兵,则五子者存矣。若欲霸王,臣虽不才,强成君命,以效区区。”
齐桓公尽依管仲之言,重用五杰,于是齐国内治外强,称霸天下。
死后成魔,齐桓公凭藉个人魅力,将麾下的贤臣名将重新聚集,如管仲、鲍叔牙、甯戚及五杰,无一离散。
恶来虽强,要以一人敌五杰,也非易事,何况齐桓公麾下还有个和他差不许多的管仲。他这一迟疑,稍纵即逝的机会就错失掉了。飞廉自己如何能破开这封闭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