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醒转来时,曾小倩只觉全身疲惫与疼痛交织,难以起身,游目四周,认得是那晚投宿的客栈。她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十分胀痛,便又闭目睡去。
这一睡不知又睡了多久,第二次睁开眼时,看见了一个苗条的背影,秀发垂肩,正是边月儿。她正在洗一张白麪巾,这是转过身来,见曾小倩醒了,脸上浮出一丝喜色,道:“你醒了。”曾小倩点了点头,道:“想不到是你救了我,不过,我还是挺感激你的,因为你也救了荣哥哥。”边月儿笑了笑,道:“你等等。”转身出了房门。
须臾,她端了一碗药进来,说道:“快趁热喝了,凉了效果就不好了。”曾小倩道:“有劳你费心了。”接过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了。边月儿道:“你躺下再休息一下,我等会儿再过来看你。”收拾药碗出去了。
曾小倩重新倒在牀上,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当初没叫她一起去,反倒救了自己的性命,唉,这算是什么事啊?”摇头苦笑,忽又想到徐世荣,也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蛇毒是否解了。
躺了许久,太阳西斜,曾小倩已觉身上的痛楚去了大半,便想起身出去走走,披了衣裳,穿了鞋子,一开门,正迎着边月儿走进来。
边月儿道:“你都起来了啊,感觉好点没?”边月儿救了曾小倩的性命,她不得不对边月儿宾礼有加,说道:“多谢挂怀,我已无大碍了。”边月儿道:“想出去走走吗?我陪你吧。”挽着曾小倩的手臂,二人出了房间,向后到了客栈的后花园,那花园虽小,但是所种植的花粉品种颇多,百香齐聚,熏人之极。
曾小倩禁不住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边月儿笑道:“放心吧,我的大小姐,你的荣哥哥已经大好了,现在还有人看着他呢。”曾小倩道:“谁啊?”边月儿道:“是丐帮的帮主,‘无踪醉侠’令狐前辈。”曾小倩心头冲上一股喜悦之情:“是吗?他可真有福分。”边月儿道:“是啊,他还挺有艳福的呢。”曾小倩知道她在取笑自己,发怒道:“死妮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巴!”便要动手,边月儿大叫饶命。
曾小倩道:“边姑娘,当时你为什么会出手相救呢?”边月儿搔了搔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自身的反应吧。”曾小倩叹了口气,道:“我倒相形见绌了。当时我和他都受了伤,你本可以拿走那东西,可你为什么没那么做?”听了这话,边月儿收起了笑容,眼神中透出一丝烦恼,道:“我的内心交战了很久。这几日大家在一起,我看得出他是一个古道热肠、有着侠义道风范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看起来微不足道,其实却蕴含着为人处世的大道理。说真的,我现在已不想去伤害他,不仅如此,我更不允许别人伤害他!”
曾小倩心道:“有一个痴情女子。”问道:“那你回去怎么交待?”边月儿道:“管他呢,走一步是一步,今朝有酒今朝醉。”曾小倩见她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心头起了恻隐之心,道:“说得对,老天总不会让一个鬼灵精的丫头难住吧?”边月儿听了,大笑不止。忽然,她反问道:“你呢?”曾小倩道:“己所不欲,何必施于他人?”儿女又是一阵欢笑。
儿女又玩了一会儿,边月儿便搀着曾小倩回房休息了。
躺在牀上,曾小倩思绪起伏:“我该怎么办?爹爹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而我却为情所困,竟然不能自拔!我还有和脸面回去见爹爹?唉,苍天怎的如此弄人,偏偏教我遇上了冤家!”待得狠心下要去夺那物时,脑海中又浮现出徐世荣那阳光无邪的笑容来,心儿倏地就软了,又想:“人家边月儿能够做到,我为什么不能?”到后来,心里越想越烦躁,仰首长啸一声,扯铺盖蒙住了头。
以后数日,边月儿总是按时送来汤药和饭菜,并陪她说话解闷。曾小倩受的只是皮外伤,将养数日,已见愈可。到第六日上,她已能自己下牀活动,第十日上,已恢复了八九成。
这一晚,曾小倩孤灯窗前,望着天井,竟不知不觉回忆起与徐世荣在一起的日子来。他舍身为己,他慷慨助人,他的音容笑貌,一点一滴都使她的心扉颤动,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她难以抉择,“要是我不生在爹爹家就好了,我就能和他一起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了。”
又叹息了好一会儿,听客栈内更鼓声,已交二更了。曾小倩就着池塘里看自己,也不知何时憔悴了。她抚摸着脸颊出了一会儿神,打定了主意:“就这么办!”收拾了包袱,写下了一封书信。
她来到徐世荣房间的窗外,仔细端详着他,只见他面容平静,双眸微闭,呼吸均匀。
她放心的笑了。
就在这时,屋内的徐世荣忽然大叫道:“阿倩!”
她一声轻呼,以为被他发现了,扭头就跑。但徐世荣没有再喊,她回过头去,看着熟睡中的他,才知刚才是他在说梦话。她心道:“傻哥哥,做梦还念着我。”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去。
黑夜中,曾小倩吹灭了灯火,只留下一缕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