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素颜吃了叶成绍留下的药,沉沉的睡了,头天睡得太晚,第二天,紫晴在牀边叫了几次竟是没醒,外面雨早停了,出了个花花太阳,气温却仍是寒冷,紫晴无奈地站在素颜牀前叹气。
大姑娘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推她一次,她就唔了一声,卷着身子就往被子里缩,耍着赖不肯起来。
今儿可是回门礼啊,一会子府里头会来好多客人,大姑奶奶不起来可不行。
陈妈妈也进来看过几次,想着她昨晚睡得太晚,又受了那么大的苦,便有些心疼,舍不得硬叫醒她,便让紫晴莫叫了,在外头看着点,真有客人来,只说大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就是,反正昨儿那事也闹得沸沸扬扬的,京里不知道的也少,才闹了那么大一出,就能喜笑颜开的见人,出去了,人家也不信,不如说病了来的实在。
于是,在陈妈妈的纵容下,紫晴的无奈中,素颜难得睡了一个懒觉,朦朦胧胧中,感觉耳侧痒痒的,有小虫子在爬的感觉,迷糊地睁开眼,看着一张放大的俊脸,正笑得春光灿烂,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紫金冠束之于顶,发尾自肩头披散下来,如流动的黑绸,垂落在素颜的颈脖间,随着他憨憨的傻笑,一颤一颤,正是惹得素颜脖子痒痒的罪魁。
素颜皱了皱眉头,伸了手覆在叶成绍的脸上,将他往后推,嘟嚷道:“你真吵哎,再让我睡一会,一点也不想上班啊。”
“娘子,什么上班?”某人仍是傻笑着,身子顺势一倒,便挨挨蹭蹭的往被子里钻,素颜听得迷糊,还没醒梦,随意说道:“哦,今天周末……啊……娘子……相公!”
她突然自牀上就坐了起来,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瞪着眼前的美男,愣了几秒的神,好半晌,才眨巴眨巴着眼睛,有些懊恼的哧溜一下又缩被子里,提了被子将头一蒙。
“娘子,你怎么了,娘子,会闷坏的。”窘着脸的素颜好可爱,叶成绍恶作剧地就去扯她的被子。
“我死啦……别管我。”被子里传来一声干嚎,真窘死了,这觉睡得太沉,竟然以为自己已回到了现代,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天天朝九晚五为了升斗小米拼搏的小女生,叶成绍也不会发现什么啊,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只是一缕异世游魂,他会不会将自己当妖怪啊?
正红着脸死命地揪住被子与某人进行拉锯战,某人的大脑袋干脆钻进了被子,一双大手不老实地就勾住了素颜的纤腰,一把将她搂紧了怀里,嘴巴也同时钻进素颜脖子里拱着。
这突袭让素颜一时没有招架,让他偷袭得手,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敏感之处来回点火,这厮似乎有了些技巧,抚摸时也知道时轻时重,让素颜好一阵心跳加速,当后额头传来一阵刺痛时,素颜总算清醒了些,她两手同时出击,一只手一边,揪住叶成绍的耳朵,冲口骂道:
“混蛋,你吃我豆腐。”
叶成绍吃痛,被素颜将头从被子里揪出,哎哟哟地哼着,“娘子,痛,好痛,轻点,轻点啊。”
素颜心头正恼火,哪里肯松手,嗔道:“你手放老实些,我就放了你。”
叶成绍立即苦了脸,将两手高举过头:“好,好,我投降,我投降。”
素颜被他那滑稽的样子弄得想笑,原本想板着脸训斥他的,突然就觉得心软软的,那难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松了手,再看他那一对白生生的耳朵被自己揪得红彤彤的,像要滴出血来,心下就有些不忍,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揉了两下,嗔道:“一大早就跑出来吓人,你作死啊。”
素颜眼里的温柔看得叶成绍心中一甜,被揪得火烧火辣的耳朵也不疼了,黑玉般的眼睛黑亮亮地看着素颜,咧开嘴笑道:“想娘子了,所以就来得早了些,娘子,你还困不?困就再睡一会,我陪你呀。”
昨日发生的事情又再次回到了脑海里,素颜感觉有些烦闷,嘟了嘴对着叶成绍一推道:“是来接我回去的吧,那个家,我一点也不想去啊。”
叶成绍听了眼神黯淡了下来,捉住素颜的手放在胸前道:“娘子,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你放心,再也没有人敢随意欺负你了,洪氏,我打算今儿就送回陈家去,你回去后,不会再看到她。”
素颜听了叹了一口气,心中千头万绪,自己已经嫁给他了,昨天闹得那么大,也没和离得成功,以后再要寻找那样的机会是难上加难了,而且,她也感觉出来,她似乎根本就和离不了,这辈子,除非被叶成绍休了,怕是永远都要绑在一起生活了,自己那些现代的思想,是不是太过强求了?能在这个社会里好好生活着,应该就是不易了吧,他,其实也不错,处处肯为自己着想,还肯让着,肯包容自己,真要换一个,就一定比他好吗?独自一人,又真的能生存得下去吗?
叶成绍见素颜又紧蹙了秀眉,心头微紧,双手捧住她的手道:“娘子,你不要顾虑太多,很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来的,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开心的过日子,那不就很好吗?你就是想得太多了。”
是想得太多了些,三妻四妾在这个社会里太过平常,自己已然穿越,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就要依着这里的生存规则活下去,那就不能太强求了。不然,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脑子里又想起大夫人曾经告诫过的话,一个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抓住相公的心,只要男人的心是向着你的,那些个花花草草的终究会成为过眼烟云,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毕竟这个时代还有一个规则,那便是正室始终是被丈夫最尊重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她不由幽幽地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心,是向着自己的吧,他说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这个喜欢,能维持多久呢,自己也要像那些女人一样,想方设法地去讨他的欢心吗?
换个法子活,会不会更精彩呢,或许,永远抓牢他的心,也是一种挑战?
“起来吧,相公,一会子家里会来很多客呢?咱们再窝在牀上可不好。”素颜揪了揪叶成绍的鼻尖,不管如何,这厮还是长了一张大俊脸的,不蹂躏一下,太可惜了。
看到素颜眼里带了笑,叶成绍耸耸鼻子,抱住素颜的脸,突然亲了一下,又立即放躲开,像个偷到桃子的小猴子,惹得素颜又瞪了他好一眼,翻身自牀上坐起。
外头候着的紫晴早听到屋里的动静,只是不好意思进来,这会子觉得似是起了,忙在外头问道:“大少奶奶,奴婢进来了哦?”
素颜听得脸一红,明明自己跟叶成绍什么也没干,被这丫头问得好生暧昧,不由嗔道:“你进就是了,问什么。”
紫晴瘪瘪嘴走了进来,心里却想,不问,若是进来撞见了什么,怕是又要骂她咧。
去耳房打了水,芍药没来,叶成绍就得由她服侍,明儿个她对世子爷可没给好脸色,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报复,心下有些忐忑,打了水进来,就见叶成绍已经站在了牀下,只是一身上好的直缀外袍被他弄得皱巴巴的,不由得看向素颜。
素颜看着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厮有时就像个孩子一样顽皮,穿着外衣就往牀上钻,这个样子如何出去见客?无奈地对紫晴道:“昨儿带了爷的衣服来没,若是没有,就使了人回侯府去拿一套来。”
昨日回那时那阵仗可是打着要回府长住的计划的,哪里会收拾爷的衣服?紫晴听着就有些犯愁,皱了眉头转身出去时,却听到紫云道:“三姨娘带着三姑娘一起来看望大少奶奶,问大少奶奶可起了。”
紫晴听得就眼睛一亮,上回大少奶奶的嫁妆可是三姨娘帮着做了好几件呢,其中就有爷的衣服,也不知道她这几天又做了没,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也是好的,也不理紫云,自行出去就迎了三姨娘和素丽进来:
“奴婢给姨娘和三姑娘请安,我家大少奶奶和爷还没起,昨个儿受了点风寒,睡得晚了些,您先坐着,奴婢给您沏茶去。”
素丽向来与紫晴熟,听得说得乖巧,便笑道:“你尽管忙自个的去,我和姨娘坐着等大姐和姐夫就是了,不用管我们。”
紫晴听了就福了一福,却似是自言自语道:“爷也真是的,昨儿个那么不注意,好好的衣服就淋湿了,这会子也没得换,也不知道昨儿晚上那衣服烘干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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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姨娘听了果然问道:“大少奶奶没给世子爷带衣服来?”又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又笑道:“可巧了,前次给大少奶奶准备嫁妆时,我就多裁了一件,只是没赶上缝完,这两日正好把盘扣钉了,正打算着,等大姑奶奶回来,再送给大少奶奶的。”回头对身边的丫头道:“去把那件藏青色直缀拿来。”
丫环退了下去,紫晴的小嘴就有些得意的微微上翘,对着三姨娘又福了福,叶成绍已身换了一身簇新衣服走了出来,不由得怔住,对着三姨娘尴尬一笑,进了里屋。
紫绸正在给素颜梳头,紫晴扯着她就问:“世子爷怎么又有了衣服了?”
“陈妈妈带的啊,你以为妈妈像你我啊。”边说边用手指头戳紫晴的脑门,笑道:“以后得多学着点,别以为有一点子小聪明,就能什么差事都办得好了。”
紫晴听得笑了,翻了根红色珊瑚簪子给素颜斜斜地插在发间,两边看了看,夸道:“咱们大少奶奶就是长得好看,那个洪氏啊,一副狐媚子样,怎么能跟大少奶奶比?真真不自量力。”
素颜听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敲了下她的头道:“你呀,少说两句,没人当你哑巴。”
接收到紫绸也投来的一个嗔视,紫晴笑笑的跟素颜说起三姨奶奶屋里还有世子爷的衣服一事来。
素颜听了微微蹙了蹙眉,却没有说什么,起了身,往正屋里来,三姨娘一杯茶刚喝完了,看到素颜出来,起了身就要行礼,素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忙扶住三姨娘道:“姨娘不用多礼,都是自家人,姨娘又是长辈,该受我一礼才是。”说着,就行了半礼。
三姨娘听得心中微暖,笑眯眯地受了,素丽触到素颜额头上的青痕,眼神微黯,转头嗔怪地看着叶成绍道:“大姐夫,姐姐今天的妆容好生特别啊。”
叶成绍正端茶在喝,听得素丽的话,手一抖,差一点就将茶撒了,尴尬一笑道:“三妹妹说的是,娘子不管做何种妆扮都是最好看的。”说着,就乞求地看着素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家娘子可是才刚消气呀。
素丽看着叶成绍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心里又酸,昨天那件事情闹得那么大,她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只是三姨娘拘着她,说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让她来看望素颜,就是早上来,也是在大夫人处得了好消息,知道侯夫人来给大姐赔了礼,大姐虽被欺负了,但侯夫人也以长辈之尊亲来认了错,听说那闹事的小妾也被打了一顿要赶出侯府去,大姐也算是找回了面子,三姨娘才拉着她一起过来了。
只是,到底是自家姐妹,看到姐姐额头上的伤痕,心里就有气,想着某人曾经说过的话,她就有些忍不住为自家姐姐鸣不平。
“希望大姐夫不是口花花才好啊。”素丽微眯了眼笑道。
叶成绍听了忙自袖袋里拿出两个盒子来,交给紫绸道:“送给三姨娘和三妹妹的礼。”
三姨娘忙起了身行礼谢过,素丽却是微挑了眉,斜睨着叶成绍,却是收了那礼盒,起身走到素颜面前道:“大姐啊,下次回门子时,可记得先稍了信来,让妹妹到门口去接,不要走侧门了哦,你可是被人三媒六聘求娶回去的,该有的体面,一点也不能丢的。”说着,又转过头,看着叶成绍道:“姐夫,你说是吧。”
叶成绍额头上沁出薄薄的一层西汗来,连连点头道:“三妹妹说得是。”
一时,大老爷便差了人来说,前头来客人了,请叶成绍去陪客,叶成绍只觉得送了刑一样,立即起了身,一溜烟儿地逃跑了,他怕再呆下去,小姨子又会说出更好听的话来。
三姨娘看着逃了的叶成绍,不由得捂着嘴笑了,却是羡慕的看着素颜道:“大姑奶奶,姑爷其实真的很好了,瞧他那样子着实心疼您呢,如今这样的人,可不多见了。”
素颜听了若有所思,目光幽幽地看着窗外那个身姿分明挺拔却偏生要一走三晃,甩肩耸胯走路的某人,不觉哂然一笑,转过头对素丽道:“三妹妹,寿王府的赏梅宴给你下帖子了没有?”
素丽听了明亮的大眼微黯,垂了头道:“如今大姐姐嫁了,二姐也订了亲,我只是个庶女……”
言下之意,身份不够,寿王府并没有下帖子来,素丽也有十四,说到议亲,也着实可以开始了。
素颜便看到三姨娘用担忧又爱怜的目光看着素丽,忙笑道:“寿王府倒是给侯府发了几张帖子,我也有,到时你就跟着侯府的几个小姐一起去吧。”
三姨娘听得脸露喜色,素颜如今可是宁伯侯世子夫人,比起以蓝家大姑娘的身份更高贵了许多,有她带着去,给那些个贵夫人们介绍素丽,素丽的机会就要大上很多,忙谢了素颜,转头看素丽,却见她垂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道:“你们姐妹俩再聊聊,我去帮帮夫人。”
素颜听了起身送三姨娘,三姨娘忙摆手,转身走了。
素颜见三姨娘走了,便走到素丽面前,拧着她的小耳朵道:“你这小东西,若是心里有人,不妨直爽些告诉大姐,大姐若能帮,定会想尽了法子帮你的。”
素丽被她说得脸红,元宝似的小耳上染上了一层瑰色,煞是可爱,故意尖叫道:“大姐,不带这样的,一回来就欺负我。”
大眼里却满是温暖的笑意,还有一丝濡慕之色,见素颜挑了眉看着她,很不自在地垂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微颤着,无奈地小声道:“大姐,我不想被人压住一头,姨娘那样的日子我这辈子也不想过。”
素颜心中微酸,捧起她的脸道:“嗯,我知道,我的三妹妹是个有志气的,大姐会替你留意的,得找个真心实意疼你的人才行。”
素丽俏皮一笑,脸上的小酒窝乍现,可爱的眯了眼道:“就和大姐夫一样么?”
素颜听了作势又要打她,素丽却是小声道:“妹妹心里是有人,只是,那个人太过遥远,妹妹可望不可及。”
素颜听得怔住,皱了眉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心中一动,眼神便凝了凝,素丽不会也叶成绍有意吧?不对,她说不想被人压一头,那便是不愿侧室,或是妾室,遥不可及……那会是……电光火石中,她突然就想到寿王府梅木里,素丽像只小猫儿一样,躲在那间茶水房外的事情来。
立即就正色地看着素丽道:“三妹妹,有些人是你不能肖想的,你趁早打消了那念头,再说了,他的那个家,怕是个龙潭虎穴啊,你愿意成天跟人斗个你死我活吗?以咱们家的家世,你跟人斗,怕是会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了几许,你忍心让姨娘为你伤心吗?”
素丽听了眼睛就红了起来,倔强地抿着嘴,没有说话,素颜知道她素来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一下子也没法说得通她,只能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道:“你还小,这些事情,缓一缓再说吧,寿王宴前那天,姐姐会着人来接你的。”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子的话,素丽正要起身离开,却见紫云来禀,说是二姑娘来了。
素丽听得不由皱了眉,又坐了下来,担忧地看着素颜道:“二姐姐如今越发的嚣张了,那钱家虽无官势,却是家财百万,大姐是不知道,你嫁后那钱家过来的礼,真真比大姐夫送来的还要多上一倍,二姐那得意的样子……”
“三妹妹这又是在嚼什么舌根?是嫉妒还是羡慕呢?你也十四了,该让父亲给你许个人家了,哦,不过,你是庶出的,能配得上什么样的好人家?那些有官有势的,找你也不过就是个填房,继室罢了,嗯,也不错啊,只是年纪大了点,家里有了继子继女罢了。”素情人未进来,那娇笑的声音却早就传到了屋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素丽听得脸色发白,小身板却是坐得稳稳当当的,冷了眼看着外头:“我又没一心想嫁给侯府世子什么的,不过想找个小家小户罢了,我才不会没脸没皮的强压着人家娶我呢,那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家里有一个人做就够了,再来,父亲会气死去。”
这话正好戳中了素情的痛处,她娇俏的身影立即自穿堂里冲了进来,扬手就要打素丽,素颜迅速捉住了她的手道:“二妹,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个德行,原以为你也算是受了不少苦,该懂得收敛了一些,没想到果然是更嚣张了。”
素情冷笑着甩开素颜的手,上下打量着素颜,看到她额前的青痕,不由得咯咯大笑了起来,笑得身子弯了,好半晌,才起了身,见素颜脸色淡淡的,并没有羞怒之色,便讥讽地说道:“大姐这世子夫人,怎么当成这样子呀,宁伯侯府的化妆技术也太特别了些吧,昨儿妹妹听说,姐姐可是被侯夫人打的,还被个贵妾逼得不敢出门,大姐平素不是很会欺负妹妹么?怎地如此老实了?还是你根本就只敢在家里作威作福,出了门子就如同只老鼠一样,人见人打呢?”
素丽听这话越说越过分,冷了声就要开骂,素颜摆了摆手,冷冷地看着素情那一身华贵的衣服,和满头的珠翠,淡淡的说道:“钱家似乎专司贡茶,江南这些年茶虽好,却比不得福建,昨儿个听你姐夫说,皇后娘娘甚是喜欢福建的大红袍,有位周公子可是在宁伯侯府转了两天呢,只是不得门而入,一会子得跟你姐夫说说,别让人家在门外头转久了,该见见才是,皇商嘛,当然是轮着做的好。”
素情听了立即脸色煞白,怨恨地看着素颜,嘴唇动了动,半晌也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道:“不过是我不要了的浪荡子罢了,偏大姐还稀罕,钱家乃是经年的皇商,岂是他一个人说换就换得了的?”
素颜听得笑了,轻蔑地看着素情道:“不信,你试试?或者,根本不让你姐妹说什么?只需我到寿王府去,跟人说,我根本就不认你这个妹妹,你看钱公如何对你?”
素情听得眼中恐惧放大,既恨又怕,颤着声道:“你……真的就如此狠毒?看不得我好?我也是你妹妹啊!”
“你可曾当我是姐姐?当素丽是妹妹?你最好不要再让你姐夫听到,什么是你不要了的浪荡子,别好了伤疤忘了痛,他可从来就没有不打女人那一说法,再说了,他再是浪荡子又如何,他是我的夫君,由不得你说他半句不是。”素颜眼神如刀地瞪着素情,拉了素丽的手就往外走,到了穿堂口时,又顿住脚道:
“三姨娘怎么说也是个姨娘,是爹爹的妾室,二娘如今可是被逐出了宗谱,死了连祖坟都进不了,连个供奉也没有,而你,若不是记在我母亲的名下,怕是连个庶出也不如了,不要把别人的宽容都当成理所当然,没有人是应该为你付出的。”
素情怔怔地坐在屋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特意穿戴华丽来见素颜,一是炫耀钱家的财势,二便是要羞辱素颜,却没想到,反被素颜威胁训斥了一顿,又气又怕,又无奈,生生将手里的帕子绞了有撕,只想撕成碎片才好。
素颜拉着素丽,两人不再说起素情,闲闲地聊着,往老太太的院里走,昨儿回来后,素颜就没去给老太太请安的,今天再不去,着实也不像话。
但刚只出了小院门,迎面就看到叶成绍笑得一脸阳光,眼眸深深地看着素颜,与往常的讨好与小意不同,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激动和喜悦,使得他原来黑亮的眸子灿若星辰。
素丽调皮地一笑,松开素颜的手道:“我去帮姨娘待客看茶水了,姐姐姐夫好生说说话儿。”
说着,不顾素颜的白眼,一溜烟儿地跑了。
“娘子,我陪你一同去。”叶成绍大步走到素颜面前,手一探,便牵了素颜的手,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子,我好高兴。”
素颜听得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高兴什么,便随口说道:“老太爷夸你了?还是你捡了大元宝了?”
“老太爷没夸我,倒是斥了我一顿,不过,我真捡了大宝贝,比大元宝可是宝贝得多。”叶成绍歪着头腻在素颜的颈窝里,高出素颜一个头的身子像个树袋熊一样的挂在素颜身上,笑得眉眼弯弯。
素颜听得撇撇嘴,他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蓝家又有什么值得他稀罕的东西,不过又是来哄自己开心罢了,却是被他的好心情弄得心里暖暖的,食指成弓,在他脑门处弹了一下,笑道:“族亲们可都来了?你认了亲没?”
叶成绍却是嘟了嘴,眼睛腻着素颜道:“娘子也不问我捡了什么好宝贝吗?一点也不好奇吗?”
素颜歪着头看他满眼期待,真像个拿了宝贝等人分享的孩子,不由笑道:“那好,你说说,是什么好宝贝?”
“娘子问得牵强,我不说了,不过,这个宝贝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碰到。”叶成绍却是笑嘻嘻的偷亲了她的耳垂一下,在她的耳边柔声说道:“我才知道,你也是维护我的,娘子,你说,我是你的夫君,对吧?”
素颜听得脸一红,这厮怕是听到了自己与素情的对话,不过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罢了,也值得他如此的欢欣雀跃,心里僵硬的某一角,像迎春的冰块,渐渐融软,化成了水,且暖暖痒痒的,就像有人拿了一片羽毛轻轻拔弄着,嘴角不经意地就微微翘了起来,眼中流泄出丝丝脉脉的柔情。
叶成绍去了前院,素颜到了花厅里,女眷们早就来了许多,王大太太正坐在老太太身边说着什么,最让素颜惊异的是,大夫人正拉着一个中年妇人的手在抹着泪,她上前去给老太太见礼,王大太太一见素颜进来,眼睛一亮,殷勤地起了身,拉住素颜的手道:“大姑奶奶看着气色不错呢,方才听姑姑说,大姑奶奶病了,正想着要去探病,不成想,你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素颜有些不胜她突然的热情,以王大太太的性子,见了自己额头上的伤,应该冷言冷语地刺上自己几句才正常,怎么会假装不见呢?
素颜笑着随口说了句应景的话,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的手,恭谨地给老太太行了一礼,便垂手立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看她的眼神也颇为热切,难得慈祥地招呼她坐在自己下首,王大太太也挨着坐在一边,一副好不亲热的样子。
素颜心里就直打突,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
果然王大太太聊着聊着就说到朝廷的事情上去了,又说起了今年朝中的大案,两淮赈灾银子贪没一事,说是皇上这一次不只是动用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在查,连皇上身边,最为神秘存在的司安堂也插手了案子,好大一批官员都将落马,不过,如今只是抓了些外围的五品以下的官员,在司安堂的律政司受审。
越查圣上越怒,案子越牵越广,偏皇上这一次不像往常一样,只是重点打击,警示告诫为主,而是全面出击,不放过一个涉案之人,如今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不少都如惊弓之鸟,胆战心惊,怕一个不好,就被牵连进去,轻则罢官免职,流放千里,重则会是抄家灭族啊。
素颜对这事也听说了一些,主要是上回大老爷突然被关进了大理寺,所以才用了些打听了一下,但这些事情与她一个内宅妇女并无关系,只要自家亲人没事,就不怎么关心。
但王大太太说着说着就开始抹泪,素颜立即想起,王大老爷可是户部侍郎,那赈灾银子可是从户部拨下去的,户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掌管全大周经济命脉的,那些官员做惯了雁过拔毛的事,又哪里有一个是干净的,大老爷既然有事,那王大老爷怕是涉及更深,看王大太太那强自掩饰的忧急样子,怕是听到了风声,在受煎熬了吧。
这种事情,她也不想管,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回大老爷出事时,分明王大老爷与大老爷是同气连枝的,却袖手旁观,置蓝家于不顾,如今他们家出了事,却是巴巴地求到蓝家来了,不过,大老爷自身都靠着叶成绍保着,又哪有能耐去护得了王家,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素颜如是淡淡的应付着王大太太,并不往深里与她交谈,有时干脆就装傻,来个一问三不知,王大太太看着就急,偏生这花厅里还有许多女客,她又不好大声说话,怕引得别人的注意,现了自家的底子,只能小声说着央求的话:
“大姑奶奶,不瞒你说,如今你舅舅已是急得不行了,眼看着户部进入了三个人了,几天都没出来,怕是下一个就会……”
“舅妈,只要舅舅行得正,坐得端,又怕什么?舅妈往日不是一再地说,舅舅家风正派,清正公廉的吗?舅舅一定与那些人不一样的,舅妈就放心吧。”素颜轻言安慰,眼睛却是四处张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王大太太就求助地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没法子,只好也讨好的笑着,拉了素颜的手道:“孩子,奶奶素知你是个心善的,以往你二娘虽多有对不住你,但你舅家对你还是很疼爱的,这一回,可真只有你能救救你舅舅了,你也不想奶奶临到老了,还要为娘家兄侄伤心吧。”
王家除了给二夫人撑腰欺负自己母女外,又哪里疼爱过自己半点?那一回的重阳宴,可是还没过多久啊,若小王氏计策成功,王家怕就是那件事情的见证,好事不传,坏事就帮着乱传,小王氏将自己踩到地底下去,而王家,便是那踏上一脚的人吧。
这样的亲戚,为什么要帮?再说了,她又能帮什么?叶成绍不过天天游手玩乐罢了,哪里见过他做过几件正事?
王大太太见素颜表情淡然,突然做了一个令花厅人全部震惊的举动,猛地向素颜跪了下来,一把抱住素颜的小腿道:“大姑奶奶,舅妈求你了,帮舅舅给大姑爷说两句好话吧。”
一时,花厅里的人全都看了过来,大夫人和那位有些陌生的中年妇人就起了身,走了过来。
素颜气得脸色发青,这王大太太就是个蠢猪,哪有当着众多人的面求人办这种事的?她不怕王家丢大丑么?就算叶成绍想要帮王家,被她如此一闹,他也不好帮了吧,如果他真的手上有权,人家就会说他徇私枉法啊。
老太太也很震惊,冷着脸喝道:“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会吓着素颜的。”
素颜被王大太太抱住了腿,想起身,却又走不脱,只好忍着怒气去扶她,劝她:“舅母快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侄女若能有法子,定会帮上一帮的,可你也知道,您侄女婿不过挂个世子虚衔,平素并没有实际的公干,怕也帮不上您的忙,公公虽是侯爵,但也是管着兵部,刑部并不在管辖之内呀。”
王大太太听了却是大哭,不肯起来,老太太气急,忙让身边的金钏和云环去拖她起来,王大太太边抹眼泪边道:“大姑奶奶,咱们怎么说也是几辈子的亲戚,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怕是不知道,那司安堂,可是大姑爷……”
话未晚,老太太突然就一巴掌甩在了王大太太脸上,气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疯了不成?你想死,不要害了整个王家,更不要连累蓝家。”
京城有些头脸的人都知道,司安堂是皇上亲自掌管着的,而他实际的执事人,却是个秘密所在。
这司安堂,素颜也知道一些,它与明朝的锦衣卫和东厂那种机构有些相似,是专门替皇上搜集情报,暗中监察百官,训练间谍,查探他国国情,施行暗杀等等事务,是百官口中谈之变色,又隐藏极深的神秘组织。
谁也不知道司安堂的办公机构是在哪里,更不知道由谁主管,这一切都是秘密,而王大太太,竟然当着一众客人的面,提到叶成绍与司安堂有关,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想死吗?且不管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凭皇上明令:不许再公开场合议论司安堂,违者斩。
王大太太似也被老太太打得醒魂,痛苦又哀怨地看着素颜,跪爬向素颜脚下:“大姑奶奶,我求求你了。”
素颜早就被她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弄得心烦意乱,从来,杀人者,也会被人所杀,那种隐藏在背后的阴暗组织是最遭人痛恨的,如今,叶成绍真是那司安堂的人,那他其实是每天都深处危险之中的,前世时,她没少看谍战片,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间谍组织和机构,人家暗杀的对象,除了敌国的首脑重要大臣之外,其中一个主要目标便是敌国的间谍首领,因为,那才是他们最直接的对手和敌人,也是他们最恨的人,叶成绍啊叶成绍,你那看似憨纯的外表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表嫂,你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