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写好了,叶成绍终于松了手,但仍将太后拎在手里,命人去慈宁宫拿了太后印章盖下后,才放过了太后。
太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叶成绍还算给她留了点面子,将她放到皇上身边的椅子上坐好,冷冷地说道:
“原本,我的心里一直当你是我奶奶,虽然,自我一生下来后,你便不认我,但那份血肉亲情还是留在我心里的,可是你,可曾当过我是你的孙儿?同样是父皇的儿子,你对那两兄弟比对我……你自己说,这些年来,你可曾心中有愧?我明明就是大周皇宫的嫡长子,你一起了我,让我成为一个侯府的世子,成为一个亲生父母都不敢认的弃儿,便是如此,我成长的过程中,你们还是千方百计的加害于我,便是我娶个心爱的娘子,你们也不肯放过……
都说皇家无亲情,难道皇家的人都是冷血冷情,只有权利和利益?所谓孝义,是父母长辈对子孙养鱼,疼爱,子孙为了偿还长辈们的恩情应该尽的义务,你和我父亲、母亲,何曾对我有养育之恩?你只说我大逆不道,可曾知道,我今天也是被你们弄得九死一生,命悬一线,死里逃生?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说什么孝义,道德,礼法了,你,不配。”
太后被叶成绍说得面红耳赤,她彷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皇后生下叶成绍的第一天,虚弱的抱着叶成绍,哭着哀求自己:“求您了,不要将我的孩儿抱走,太后,我可以不要皇后的位子,我可以不留在大周皇宫里,只求您放过我的孩儿,不要让我母子分开。”
可是,自己还是狠心将才生下一天的叶成绍送走……虽然,皇上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但是,自己也一样对不起这个孩子,如果,他身上没有北戎皇室的血统,她又 怎么舍得丢弃自己的第一个长孙……
太后的心一阵刺痛,这个孩子原是那样的纯良淡薄,甚至为了标明自己的心迹,宁愿自毁名声……他说得也没错,他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确实是被逼的,如今大皇子废了,二皇子死了,兄弟睨墙,皇家骨肉相残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是谁的错?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如果,刚才自己不答应他,他是不是会真的杀了自己呢?太后感到浑身发冷,一阵后怕,脸色由红变白,半晌,她才抬眸看向皇上,这个野心勃勃却又不愿励精图治,只想剑走偏锋的儿子,谁的错?都有错,又都没错,谁都有自己处事的原则,谁都有自己的理由……失败者,便是犯错的。
皇上感觉一个头有两个大,叶成绍这浑小子太不知轻重了,竟然用如此极端的方式逼自己和太后承认他的身份,而且,还当众打骂太后,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大周的礼仪国法还要不要了?不过,倒是好了,终于让太后承认了他的身份,也省去麻烦,只是造成另外更大的麻烦了,要如何才能给他擦屁股,收拾残局?
一旁挤进宫里的御林军,连着护国侯一起都没了声音,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们根本就还没消化眼前的事实,皇家秘闻啊,被遗弃的嫡皇子逼自己的皇祖母认亲,还杀了自己的亲兄弟……这算不算是谋反啊?
护国侯握剑的手心已经汗湿,滑溜溜的,剑都握不稳,他的脑子里急速转动着,要如何才能逃过今天这一劫,叶成绍的身份,他是少数知情的几个大臣之一,不然,先前也不会将嫡长女嫁与他为妾了,明知道叶成绍说得都没有错,怪只怪,自己被那个没用的女儿害了,选错了主子,站错了队,谁知道二皇子会如此窝囊废,一下子就一命呜呼了,知道是一回事,可是亲眼看到皇家丑闻又是另一回事,护国侯全府一百多口,司徒世家全族几百口人命,全在他一念之间,他抬了眸睃了皇上一眼,皇上正好看了过来,眼神复杂,他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大步跨入殿中,想皇上一跪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终于认回了嫡皇子,恭喜太后,贺喜太后,喜得龙孙,叶大人……哦,也恭喜皇长子,喜回宗室。皇长子才治河回京,救百姓于水火,得两淮百姓爱戴,大周有如此英明能干,又品性高洁的皇长子,实乃大周之幸,万民之福啊。”
一旁的御林军听得面面相觑,半晌也没回过神来,第一次发现自家的长官反应如此灵敏,脸皮……如此之厚,但是,这怕是最好的保命法子了吧,一时,殿里的御林军也齐齐跪了下来,口中三呼万岁,恭贺皇上和太后,恭贺叶成绍成为嫡皇子。
叶成绍微眯了眼看着护国侯,很好,很听话,也很会转弯,不过,这个法子是否能让他逃过去,只怕还是未知数,他又好笑的回头看向皇上。
皇上的脸色果然好看了很多,竟亲自上前扶起了护国侯:“爱卿幸苦了,正是爱卿的劝导,才让我儿认祖归宗,令他不可再推卸他所肩负的国之重任。”
护国侯听得脸色一红,自己脸皮厚,皇上的脸皮更厚,自己分明就是当叶成绍是谋乱份子,来捉拿叶成绍的好不好,皇上竟然说成是劝诫,好吧,皇上说是劝诫,那自己是求之不得啊,护国侯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口气万分自豪的说道:
“为皇上分忧是臣子应尽之责,皇上过奖了,臣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当不得圣上夸奖的。”果然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啊。
皇上听得哈哈大笑,又对所有的御林军道:“今天在场的每位军士统统有赏,你们都立功了。”扶着护国侯的手却是加重了力道,眼睛微眯着,半挑了眉看着护国侯,护国侯心头一颤,但随即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殿中的御林军一听这话,全都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不会对他们如何了,果然,护国侯又道:“皇长子难得认祖归宗,皇上和太后与皇长子共叙亲情天伦,臣等就不敢再打扰了,臣等告退。”
皇上听了挥了挥手,护国侯便带着所有御林军退下了,太后淡然地看着皇上与护国侯合演了一出戏,心里一阵冷笑,更觉好生凄凉,自己刚才被叶成绍威胁,作为皇上的儿子到现在都没有要给叶成绍治罪的意思,果然,儿大不由娘啊,皇上的眼里,哪里还有自己这个没什么用处的老太婆,只有他的雄心壮志,只有他的野心……
太后缓缓的,挣扎的起了身,皇上见了上前去扶住她,“母后,儿臣派人送您回宫吧,您累了,身子也不妥帖,最近就不要再出来了,只等着儿子给您热热闹闹办寿宴吧。”
太后听得一声冷笑,不置可否,还是要软禁自己么?很好啊,好孝顺的儿子啊。千秋节,不过是做给百姓看的,是皇上标榜孝心的一场作秀罢了。
赵嬷嬷和太后宫里的另外几名宫人要扶了太后出去,却听皇上道:“来人,扶太后回慈宁宫,好生照顾。”
赵嬷嬷几个却是被留了下来,太后脸色一沉,皇上连她身边的宫人全都要杀了灭口吗?
她冷哼一声,气得脸色发白,虽然知道在皇家,这事必须要下的狠心,但还是不能接收,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心腹,杀了之后,就等于断了自己的臂膀,皇上果然狠毒,做得绝。
“赵嬷嬷,你来扶哀家,别人哀家用不习惯。”太后半晌才强压住心头的愤怒,淡淡地说道。
赵嬷嬷这会子已是后背都汗湿了,刀就架在了脖子上了,能不怕吗?
皇上看了这默默一眼,见赵嬷嬷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沉稳持重的样子,又见太后眼睛都红了,只怕自己不同意,她就会拼命,算了,留下一个就一个吧,皇上挥了挥手,赵嬷嬷死里逃生,僵着身子扶住太后走了出去。
太后走后,皇上看着叶成绍叹了口气道:“这次你满意了?爹爹所有的布局都被你毁掉了。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叶成绍听得淡淡的一笑,直视着皇上道:“我能有什么打算,原本,我只想带着娘子一起过平淡又自在的生活,可是,你不许,你非要将我推到这风口浪尖上来,如今老大废了,老二死了,你必定是恨我入骨,但这都是你自作自受,我不过是自保而已,皇太子之位,我以前是不屑,根本就不想要,现在不能不要,我必须要变强,手中必须有权利,不然,连保护家人的力量也没有,这个位子,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不然,后果你自己想。”
皇上听得大怒,一掌拍在案桌上,将案上的奏摺拂了一地,大声道:“逆子,你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又当众打了太后,闯了这么大的祸事,你爹我正极力帮你收拾残局,你却用这种态度对我,还威胁我?这是你对父亲应有的态度吗?”
叶成绍不屑的呲了一声,斜睨着皇上道:“切,这会子你记得起你是我父亲了吗?前二十年你可是不许我叫你一声爹爹的。你发什么火,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最好自己想清楚,我今天既然敢当着你的面逼太后承认我的身份,就不怕你来杀我,说起来,真正害死老二的,其实就是你,你若不怕后继无人,想再死一个儿子的话,那就让人杀我吧。”
这分明就是在拿刀子戳皇上的心窝子,这个混蛋,他拿捏到了自己的痛处,竟然有恃无恐,好吧,让你横,总有法子整治得你服帖。
皇上气得真拿眼瞪叶成绍,想打,又知道这小子眼里根本就没拿他当爹看,自己的手还没下去,他怕就已经拧上来了,最后又要闹得自己下不来台,只能干气着自己了。
叶成绍见皇上脸都黑了,眨了眨眼,软了声道:“老二真的不是我杀的,你现在就派人过去调查,最好是找刑部尚书和东王一起去,大家作个见证,省得人家说你包庇我。”
皇上也还想再见二皇子一面,到底是自己骨血,二皇子放在皇后宫里养育了十几年,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很真实的。
虽然当年他的娘进宫时,连个名分也没有给她,那一切只是为了控制宁伯侯,宁伯侯那时非常疼爱那个妹妹,那个女子生完二皇子后,她的使命就完成了,官方的说法是死于难产,但是,宁伯侯肯定不会相信的,这么些年,为了二皇子,宁伯侯忍辱负重,着实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不少事,皇上听之任之,并没有对他如何,毕竟自己的儿子也在宁伯侯府呢。
皇上颓然的点了头,连夜召了刑部尚书和东王,一同去了二皇子府。
皇上根本就不相信二皇子不是叶成绍杀的,但进得二皇子的屋里时,眼前的一切让他震惊了,二皇子脸色乌黑浮肿,全身上下果然只有左大腿处受了伤,那伤并不致命,但是,伤他的那个匕首正室曾经的御赐给宁伯侯之物,不止是削金如泥,那刀柄上更是镶嵌了一颗云豆大的绿宝石。
而离开不远处,宁伯侯也死在了地上,宁伯侯的背后插着一柄长剑,正是叶成绍的佩剑。
宁侯爷的脸上满是痛苦、震惊和不甘,更多的是失望,他的眼皮都是半阖着的,就是用手抹了,还是不肯闭合,死不瞑目么?
看得出,叶成绍并没有想要杀二皇子,因为他身上的伤只有左腿上比较重,脖子处只是割了一条小口子,并不能致命,叶成绍想要杀他,以他的脾气,一剑就割了他的脑袋。
皇上的心又感觉舒服了一些,二皇子死得惨,但看那样子,分明就是与宁伯侯只见也发生了冲突,最后才死了的。
“我的剑是插在了他的背上,但是,让他之死的是二皇子。”叶成绍适时的说道。
刑部尚书精于勘察案情,听了也点了头道:“果然如此,以宁侯爷背后伤口的深浅和大小,以及血色来看,此剑先是刺中了侯爷,但并不致命,又有后力是剑贯穿了心脏,侯爷才死了。”
东王很冷静地跟在一旁,听了刑部尚书的话,也附言道:“从种种迹象看来,二皇子是被宁伯侯用毒刀刺死,叶大人为了救二皇子拔剑刺中了侯爷,但毕竟侯爷是叶大人的父亲,叶大人没出全力,只是阻止侯爷杀二皇子,二皇子与侯爷争斗的过程中,使侯爷背后的剑深入了心脏,侯爷死后,二皇子中毒无解,才死了的。”
刑部尚书一听这话,忙向东王一拱手道:“王爷高见,下官也是如此以为的。”
很好,很圆满,叶成绍成了为救二皇子而大义灭亲,又深入亲情与大义的矛盾与两难之间,既想救二皇子,又不想太伤宁伯侯,这说明他禀性纯善,是个仁厚又重大义之人,整个事件中,叶成绍有功无过。
皇上听了这话很满意,当即下旨,宣布了二皇子的死因,给宁伯侯冠以杀死皇子的罪名,却没有说如何惩治宁伯侯的家人,因为,宁伯侯世子还是叶成绍呢。
却说护国侯带着殿里的那些御林军出了干清宫,说是要请所有人去侍卫值班房饮酒庆祝,有些人听出不对劲,就想逃,护国侯立即派心腹之人围住,将一行拉入了值班房,一围酒下来,先前目睹叶成绍痛打太后的御林军全都中毒而亡,当天就宣布,说他们与二皇子的死有关,被皇上秘密处死了。
御林军守卫皇宫,莫名其妙卷入皇宫争斗中而死的多了去了,这消息散出去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大臣们虽也会猜度,但谁也不敢乱说半句。这种非常时期,三缄其口,守紧自己的嘴巴是最明智的选择。
嫁给二皇子,明英很幸福,她喜欢二皇子很多年了,自第一次皇后提起要给二皇子选妃时,明英就有了这心思,父皇和家族也很希望她能成为二皇子妃,陈王是异姓王,祖上曾有从龙之功,为先帝打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更是大周朝里唯一的一个铁帽子王,世袭永替,家世显赫,她的兄长又是西山大营的主帅,二皇子很看中她的家族势力,而她,从小就是以宫妃之礼培养长大的,成为二皇子的正妃,是她的梦想,终于,梦想成真了,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二皇子。
成亲不过几天的时间,他虽然很忙,但对她体贴温柔,浮起感情很是融洽,明英像所有新婚的小女人一样,正沉浸在甜蜜与幸福当中。
这一天,她知道他在做一件大事,他要杀叶成绍,俺个唯一威胁到他登上大宝的人,她很害怕,又很期待,想成功,就必须要冒险,更要心狠手辣,不然,就会被别人踩死,皇家向来是没有亲情,只有弱肉强食。
她坐在新房里忐忑不安的等待着他的消息,他去了他常去的那个小院子里与人议事,嫁给他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宁伯侯才是最忠心于他的人,怪不得,他能如此轻松又准确的掌握叶成绍的动向,今天叶成绍的行程也是宁伯侯提供的。
派了两拨人去小院里探听消息,第一次,只说王爷还在忙,第二次,却是噩耗,王爷死了,与宁伯侯死在一起,明英当时差一点就晕了过去,她疯了一样冲向那个小院子,想要冲进那间屋子,那个有他的房间,她不相信,他会那样轻易就死,他还很年轻,他才华横溢、满腹抱负,他还刚刚成为自己的夫,不行,她不许他死,她还没有成为皇后,他怎么能就死了?她不想做寡妇啊。
泪水迷蒙了明英的双眼,她不顾一切的往屋里冲去,进了屋,看到他死得狰狞而又痛苦凄惨的样子,她当时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她已经被抬回了自己的新房,红烛轻摇,大红的红绡纱帐随风飘动,龙凤呈祥的锦被,百年好合的玉枕,昨天看到这一切时,她的心甜得要沁出蜜来,而今天,这刺目的红,每看一眼都像在剜她的心,所有的美好和梦想全都成了泡影,新婚新寡,她成了未亡人,以后的无尽岁月里,她要独守空房,统管六宫,母仪天下,那都成了一个虚妄的梦,一个被戳破的泡影,她突然就恨了起来,是叶成绍,一定是叶成绍杀了他,他伏击叶成绍失败后,叶成绍反而杀了他。
眼睛里浮现出一张清丽又温婉的脸庞来,蓝素颜,自己其实是喜欢她的,只是,她太过耀眼,太过风华光彩了,她嫉妒,母仪天下的位子自己得不到,蓝素颜你也别想得到,叶成绍,你不是最在乎蓝素颜么?那也让你尝尝失去爱人的痛苦吧。
这一夜注定无眠,素颜躺在牀上,翻来覆去,心中很不安宁,干脆坐了起来,也没有喊紫绸,自己穿好了一副,枯坐在房中。
天快亮时,青竹难得慌张的进了屋,一看素颜衣服整齐的坐在屋里,微愣了半秒,随即拉起她的手道:“如此正好,大少奶奶,跟奴婢走吧。”
素颜听得心头剧震,颤着声问道:“可是爷那里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己走?除非叶成绍失败了,也是,二皇子府里护卫森严,他就算本事再大,也应该没那么容易潜得进去,将二皇子杀了吧,一股寒意顿时笼罩了全身,她的心开始发慌了起来。
“没有的事,成绍兄很安全,皇上连夜召了我父王入宫了,只是感觉可能事情没那么轻松,以防不测,世嫂还是跟我去东王府避一避的好。”冷傲晨的声音就在正屋里,原来,他真的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素颜感到一阵踏实,先前的慌乱不安消散了不少,从屋里走了出来。
冷傲晨一身黑色劲装,英姿挺拔地站在正堂里,腰间挎着一柄长剑,看样子竟然是做好了随时迎敌的准备,见素颜淡定的走了出来,他眼里露出一丝欣赏,对青竹点了点头道:“出发吧。”
说完,又觉得不妥,对一旁的紫绸道:“再给你家大少奶奶拿件锦披吧,外头风大秋凉。”
紫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好生慌乱,但看素颜神色淡定,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能慌,至少不能添乱,依言进了屋,从箱底翻出素颜的锦披,帮素颜穿好,“大少奶奶,你多保重,奴婢帮你守好屋子。”
她知道,大少奶奶这么晚出去,大家的神色又如此凝重,定然是有大事发生,银燕青竹红菊,再加上东王世子,他们都是有功夫的人,他们能保护大少奶奶,这会子自己不能跟着出去,出去了,怕也只是个拖累。
大少奶奶好像是要出去避祸,一会子,她就替大少奶奶守在屋里吧,爷若是回来,也有个人打招呼,更重要的事,如果有人来找大少奶奶的麻烦,她或许能挡上一挡,拖些时间也是好的。
素颜看了紫绸一眼,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不用管这些,只管在自己的屋里睡觉就好了,也要让陈妈妈,方妈妈她们也不要慌张,不会有什么事的。”
素颜听出了紫绸的意思,带紫绸出去确实不妥,但她也不想紫绸呆在自己屋里,不然,真有人要对自己下手,紫绸就会成为第一个枉死的,这么些年来的相处,紫绸已经与她形同姐妹了。
“走吧,大少奶奶,怕是来不及了。”青竹催促道,司安堂那边已经有消息传过来,说二皇子死了,世子爷进了宫,但她们谁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大少奶奶是世子爷的软肋,一旦她别人制住,世子爷就会全功尽弃,东王世子的想法很好,早些防范总是好的。
素颜无奈的跟着青竹出了门,又担心素丽和文静几个,冷傲晨安慰道:“那些人的目标是世嫂你,不会惊动那几位妹妹的,事情闹大了,他们也要担责任。”
青竹受不了素颜的婆妈,伸手一夹,将素颜谈夹住上了马,一行人,刚离开别院,正往东王别院而去,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冷傲晨脸色一变,听那蹄声,连人至少有五十数以上,暗道:来得好快,自己这些人数不够,忙让人调转马头往另一方向走,好避开与那些人的正面冲突。
那一队人也听到了马蹄声,又是自叶成绍的别院福晋离开的,打马就追了过来,素颜被青竹抱在马上坐着,一阵头晕目眩,也胆战心惊,她不会骑马,坐在马上比坐过山车还让她害怕,不过,她知道这是非常时期,必须要忍。
冷傲晨让青竹带了素颜先走,自己与银燕红菊,还有东王府派来的十几名护卫留下迎敌,等那些离得近了,他才看清,那一队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衣轻装,全都是一色的骏马,他的心立即往下一沉,这不是御林军,也不是九门提督府的人,更不是江湖人士,而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这些人,可不好对付。
回头看了一眼青竹,希望她能赶紧带着素颜离开就好,如果方才不改变方向,这里离东王府别院还是不远,最多几里路的样子,但是走后园子包抄而去,那就要走二十几里了,两个园子都太大了,但愿她能尽快逃脱。
对面五十人无头不包黑巾,只留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为首之人监视冷傲晨拦路,不由一怔,随即眯了眼,沉声道:“东王向来保持中立,世子何必卷入这种是非当中,我等奉命行事,请世子爷让开,不要与我等为难。”
冷傲晨听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拿出自己的长剑,剑尖寒光闪烁,直指为首的那个人,那人冷笑一声,面露不屑地说道:“世子以为,凭你们几个人能挡得住几时?既然你冥顽不灵,那我就只好得罪了。”
手中一柄长刀,没有任何花式,劈头就砍向冷傲晨,冷傲晨心中一凛,此人刀法古朴,看似笨拙,实则劲力浑厚,招招实在,每一刀都是直扑致命所在,而且,每一招都很刁钻,料敌先机,果然是个硬茬子。
他沉着迎战,以巧对拙,手中剑花挽得飞快,瞬间舞出了一片剑阵,将自己放得严严实实,再乘隙反攻,十几招下来,那人眼中的轻视之色渐去,他手中之刀越攻越快,头上汗水都出来了,却仍是攻不进冷傲晨那看似绵软的剑幕中去,一时心中也急了起来。
红菊和银燕早就动手了,拦住那些想绕过他们直接去追素颜的骑士,东王府的护卫也在对敌。
红菊的兵器是一条长长的红绫,像一条红色的长蛇一样在她手中翻飞,月光下,美丽如仙女的披肩,她媚笑如花,声音娇嗔甜美,与她对敌的黑衣骑士被她的么色所迷,更被她的声音叫得骨头酥软,哪里还把她看作劲敌,一副陪她戏耍的样子,眼里明显有着玩闹之意,红菊笑得更媚了,红绫一展,一个缠绕就就将对面的一个黑衣骑士的脖子缠住,手一拉,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淫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就一命呜呼了。
其他的黑衣骑士顿时大惊,能将软缎红绫用得如此出神入化,原本就是内力浑厚才能做到,此女子不可小觑,刚才黑衣人不屑两人同时围攻一个娇媚的女子,这会子同时上来三人,手中的长刀出手便不再留情,刀刀攻向红菊的要害处。
但红菊滑头得很,见三人围了上来,她也不强攻,两根素指连连轻弹,一片片雪芒一般的刀片向三人射去,其中一人躲避不及,喉咙被刀片击中,顿时被割破,鲜血如注,栽倒于马下。
银燕最简单,最直接,手中一把连发劲弩,上来就连发几箭,又专门射马,一时,马嘶人喊,五十人的队形乱将起来,有的马儿被击中后倒地,连着马上的骑士也一齐摔倒,又被其他马儿践踏,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东王府的护卫也是从蜀地带来的,他们也是训练有素的军士,与黑衣骑士对敌,虽不如红菊几个以一对几,但一对一也没有落入下风,一时,以少胜多,倒是挡住了这五十人的去路。
青竹带着素颜打道飞奔,素颜只听得耳边丰盛呼啸而过,秋寒刺骨,好在冷傲晨让她披上了锦披,不然,她真会冻病不可。
青竹也知道素颜难以受此颠簸,但她却不敢放慢马速,不知道冷傲晨能挡得了几时,二十几人对五十人,不用想,胜负也能猜得出,只希望能拖得一时是一时了。
但令她心境的是,前面又有一对黑衣人挡路,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衫坐于马上,小巧的腰身挺得笔直,正静静的看着青竹逼近,青竹分不清是敌是友,不由停下马来,四处观看着周围的地形。
“蓝素颜,你果然有勾引男人的本事,连东王世子都肯替你卖命。”马上的女子声音凄厉,像是地狱里的阴魂一样,阴森冰寒。
素颜正暗自疑惑,青竹怎么会听了下来,虚弱的抬头向前看去,郝然看到明英正骑马拦在前头,大周以武为重,很多世家女子也学了些骑射功夫,司徒兰也会骑马,只是只学了些花拳绣腿,又是娇养着的,连几个粗使婆子都敌不过。
但看明英的样子,应该要比司徒兰强上不少,看她那骑马的姿势就很正,比起自己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人来,自是强了不知道有多少倍,她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叶成绍成功了?再看明英一身素以打扮,心头便有些明瞭了。
“你是来杀我的?”素颜知道害怕也没有用,明英身后还有一队黑衣骑士,今天,怕是真的躲不过去了。
“不然,你还以为我是请你去喝茶的么?贱人,今天我要杀了你,也让叶成绍尝尝失去爱人的痛苦。”明英打马一让,手一挥,让黑衣人攻了过来。
素颜紧抱着青竹的腰身,对青竹道:“你自己选吧,你一个人抵不过他们的。”
青竹哪里肯自行逃生,手中长剑一抖,对素颜道:“抱紧了,不要让我分心。”
说着就向前迎了上去,明英冷笑着看着青竹与素颜被人团团围在中间,青竹独力难支,被攻得左突右绌,只有招架之功,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的残戾了,大声道:“留下蓝氏一条命,断胳膊断腿儿的,全都没有关系,我倒要看看,叶成绍还会不会喜欢一个残疾的人棍。”
“变成人棍?我先把你这个寡妇变成了人棍再说。”明英的笑声还没有收起,耳边就响气一道残戾的声音,紧接着,一支短小的铁箭随声而来,直射向她的左肩,好在一旁的黑衣人及时用刀将那短箭挡开,她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回头看去,只见叶成绍像恶魔一样踏着众人的头顶飞跃而来,半空中,一剑削掉了一个黑衣骑士的人头,抢了那人的马,打马飞奔到素颜身边。
明英心头一阵颤栗,这恶魔来得还真快,不过,他好像只带了几个人,以为还有伏击二皇子的运气么?明英冷笑一声,大喝道:“叶成绍,你来得正好,今天就杀了你们夫妻,为我夫陪葬。”
叶成绍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几个冲击,就到了素颜的身边,长臂一勾,将素颜揽到自己的怀里,柔声问道:“娘子,可有受伤?我差点又来晚了。”
“没有,相公,你还好吧。”重新回到温暖厚实的怀抱,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青草气息,虽然夹杂着一股血腥味,但有他在,她就心安,什么也不会怕了,素颜娇弱的伏在叶成绍的怀里,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我没事,第一次骑马,怕不怕?”叶成绍的手在素颜身上摸索着,生怕她哪里受了伤自己看不到。
“嗯,很怕,以后相公教我骑马吧。”素颜在叶成绍的怀里闷闷的说道,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用,是个拖累,差点害了青竹。
“好的,娘子想学,我就是最好的骑术老师,不过,以后娘子要记得尊师重道哦。”叶成绍难得看素颜也有发窘的时候,笑着用手揉着素颜的小耳垂,趁机讨福利。
“切,我还教了你阿拉伯数字,教了你比例尺呢,你怎么不能叫我声师傅来着?”素颜嘟了嘴,手摸到叶成绍的腰间,用力一拧,这辈子,你叶成绍也别想爬到我头上去,在外头你大,在家里就是我大。
一旁的青竹听得一头黑线,这两口子能不能不要在这四面危机的场地里表演夫妻恩爱啊,一旁全是虎视眈眈的滴人呢。她方才虽然被攻得有些乱了阵脚,那是因为要护着素颜,有些放不开手脚,这会子累赘不在了,那些欺负她的人,就要付出代价来,看一旁有人想趁叶成绍不注意偷袭,青竹长剑一挑,不带半点花招,直接就刺入了那人的胸膛,回手一抽,将剑拔回,结果了一名黑衣人的性命。
明英快要被叶成绍和素颜两个气死,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当着她的面喁喁私语,当她是死的么?
她骑马退后一步,喝道:“上,杀了她们。”
二十几名骑士全都攻了上来,叶成绍却是带着素颜骑了马退到路边上去,根本就不与那些人正面对上,明英冷笑道:“叶成绍,你这只会下黑手的孬种,逃兵,胆小鬼。”
叶成绍听了懒散的说道:“世叔啊,你还要藏到几时才肯出来,我要护着我娘子,没空理那个疯婆子,一会子你下手时注意着些,不要伤了那婆子,我要亲手把她变成人棍的。”
很快就听得一声叹息,一个高大的人影自暗处走了出来,摇了摇头道:“以我的身手,都被你发现了行踪,你的功夫又精进不少了啊。”
“过奖,过奖,比气明昊兄来,我却是高那么一咪咪的。”叶成绍笑得厚颜无耻,将素颜打横了抱在怀里,柔声道:“这个自是腰会舒服一些的,娘子,一会子咱们就回宫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