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易遥醒了, 出院,已经是一个月后。
一个海边餐厅,清新淡雅的风格布置显得古典。
只可惜用餐中的男女并没有沉醉在这高贵优雅的氛围中。
步易遥看着莫暖暖有一口没一口的吞着饭菜, 笑道, “多吃一点。”
他的笑容背后的苦涩, 好像生吃了黄莲一般。
“易遥, 你真的不怪我吗?”莫暖暖抬头。
“怪你什么?”步易遥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
莫暖暖放下碗筷, “对不起,易遥,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一直说对不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莫暖暖!”步易遥脸色一整,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一颤, “你再这样, 我们就连朋友也别做了。”
“对不起。”她的声音极轻极轻, 眼眸一黯。
“暖暖,你这样, 反而会让我觉得很难堪。”步易遥低柔地对她道。
莫暖暖无法意会。
“我们……就像从前一样吧,如果你一直对我这么小心翼翼,我的心反而会很沉重,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朋友, 这样也很好。”步易遥定眼看她半晌, 然后道, “做不了情人, 但我真的不希望因此而失去一个挚友。”
莫暖暖幽黯地望向他的漆黑眸子。
爱一个人, 真的可以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步易遥也沉默地凝望她,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防备和疏离。
“做不了朋友了?”步易遥笑了, 掩住心痛。
莫暖暖望着他,她说,“易遥,我不愿失去你,你在我心中是无可取代的。”
陆家大厅里,有陆家的警卫人员,还有后面尾随的媒体记者。
“陆小姐,有记者拍到你去妇科医院做检查,说你是去堕胎是真的吗?”
记者边问,一边对着陆玉嫺和陆振宇拍个不停。
陆玉嫺微颤着,脸色苍白,尖叫道:“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陆振宇抑下内心的怒火对记者咆哮:“出去!否则我明天就起诉,告你们诽谤。”
记者并没有因此善罢罢休,虽有警卫拦着,却依然不放弃。
“什么时候这里成了各位媒体朋友的观光景点?”
低沉具有权威的声音传来,大厅里的所有人全部转向走进来的玄泽风。
“玄先生,请问您知道陆玉嫺小姐去医院堕胎的事吗?”
记者们一见到玄泽风,争相地急问着。
玄泽风看着一旁铁青着脸色的陆振宇和失魂落魄的陆玉嫺,语气犀利地对媒体记者说:“我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但是倒会考虑控告各位私闯民宅!”
“清场。”玄泽风这句话是对警卫人员说的,“你们还想要饭碗吗?”
片刻,各家媒体就被扫出陆宅。
可是,陆玉嫺尖叫不停。
玄泽风钳制住陆玉嫺,满心忧郁不解,“小嫺怎么了?”
陆振宇痛苦不已,“小嫺最近一受到刺激就会这样。”
玄泽风怔住。
他望着牀上已经安静下来的陆玉嫺,怜惜不已。
曾经那个纯真任性的女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的陌生?
玄泽风起身走到窗边,平复复杂的心情,却不意让窗边书桌的一个笔记本跌落在地。
夹在笔记本里的照片和信纸飘落。
玄泽风弯腰拾起,却在看到照片时,眼神森郁。
那张照片不堪入目,是一个男人跟陆玉嫺的亲密照片。
照片上两人衣衫不整。
玄泽风望着右手上的信纸,把内容收进眼底。
※ ※ ※ ※
步易遥喜欢莫暖暖。
泽风要结婚了,他也选择了莫暖暖。
莫暖暖,她到底有什么好?!
今天,在马路上,我拦住了她。
她的意思我明白了,她说让我有本事就在婚礼开始前把泽风抢回来!
那晚,我仔细想步易遥的话,我仔细想泽风的话,我仔细想莫暖暖的话。
最让我难过的是莫暖暖说的那些话,让我心痛羞愧得无以复加。
那晚,我去了PUB,猛喝酒,猛跳舞。
我跟那个人发生了关系。
我很害怕,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的我很害怕。
果然,那个男人很无耻,拍了很多不入流的照片。
他说,知道我是创星的大小姐,所以要我付钱买回底片,要不然他就把这些照片卖给八卦杂志。
我很痛苦,把钱给了那个男人,以为噩梦就此就会结束了。
但是,我却怀孕了。
什么是生不如死?!
怎么可以解脱?!
我想自杀!
可是,我却害怕死亡,非常怕死!
手拿着刀片会颤抖,只要狠狠划下去就可以了,然而这么简单的动作,我也做不到!
我是这么懦弱的人。
懦弱到想死。
却连死的勇气也提不起。
※ ※ ※ ※
玄泽风捏紧照片和信纸,脸色一片阴郁。
她让陆玉嫺在婚礼开始前,把他抢回去!
一切都似乎有了答案。
她在他没有准时到婚礼现场时就马上取消了婚礼!
连一分钟都不愿意多等!
步易遥跟她告白,她就抱住步易遥!
说什么迟了!说什么他错过了婚礼!
都是藉口!
她根本不是真心要跟他结婚!
他是那么的相信她。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该说她大度雍容,还是无情潇洒?
“雪藏?!”
莫暖暖被这由两个字简单组合出来的词语震得全身彷佛遭到雷击。
黄婉婷艰难地点头,艰难地道,“暖暖,只是雪藏一年,一年后,你还是可以回到娱乐圈。”
“为什么?!”半晌,她问,“为什么要雪藏我?!”
“暖暖,你和步易遥的绯闻已经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形象,希望你能理解公司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黄婉婷拍了拍莫暖暖的肩膀,无限惋惜。
莫暖暖望着前方虚空,连思绪也抽离。
她走出玄殿。
站在玄殿的门口,她回过身望着它。
它依然如初见般,那么的高,那么的遥不可及。
她曾以为接近了,很接近了,可,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场徒然。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
她接起。
“是我。”
一听到熟悉低沉的声音,她心一扯。
“有事吗?”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了。
“你到底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你到底藏了多少的秘密?!为什么连雪藏你,你也不来质问我?!明明不是你的错,为什么不来质问我?!莫暖暖,是不是除了你自己,你对谁都这么无所谓?!”
电话那头问着,声音有磁性但却沙哑无比。
下沉——没来由地,她的心不停地下沉,沉到她再也无力捞起的地方。
她的头往上仰,仰视着大楼的最上层,“我只是公司旗下的一名普通签约艺人,有过问的权力吗?”
“莫暖暖,你真的是一个冷血的女人,这么快就把我们的关系撇得清清楚楚,原来我只是你玩弄对象里其中之一。”
他自嘲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
她反射性地回头,手机从手中滑落。
他凝紧了表情,眼神很冷。
骤然稀薄的空气让她有些晕眩。
她望着他怔然无语。
他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
丝毫不在意路人诧异的目光。
她想把手抽回来,轻微使力却让他握得更紧。
紧到她有点痛。
他将她推上自己的座车后打开车门,跨进驾驶座。
他沉默地扭转车钥匙发动引擎。
握紧方向盘,用力一踩油门。
车子宛如箭矢般往前飞冲。
微风轻轻地吹动海蓝色的波浪。
“为什么来这里?”
莫暖暖望着玄泽风俊美的侧脸。
玄泽风把口袋里的照片和信递到莫暖暖手上,用深幽的眸光望着她。
她望着面无表情的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这是?——” 她的心莫名地痛缩了起来。
“我实在很疑惑,既然你不想跟我结婚,为什么要答应我的求婚?!这么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他沉眼,“告诉我,周围的人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对你而言是一种什么感觉?”
慢慢地浏览手上的照片和信的内容,莫暖暖整个人霎时像一根电线杆似的呆立得无法动弹。
空气彷佛在一瞬间凝结了。
“怎么会……”她的心脏紧紧收缩,手里的信和照片从掌心滑落,掉在她的脚边,“我不知道。”
她的脑袋被炸得一片空白,脑浆被炸得糊了一地。
“你不知道?”玄泽风捏住她的下颔强迫她与他对视,“告诉我,我该怎么分辨你说的话?而你,又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要我的钱,不攀附我的地位,不要我提供的婚姻,也不要我的爱,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她的美眸平视他诡谲的黑眸,脸孔苍白,她朝他吼,“你现在不过是无端地迁怒我,到我这里找寻发泄怨气的出口,陆玉嫺的事我很痛心,但是,我有什么错?!我不该让她抢回你,还是我相信她怀了你的孩子?!我错在哪里?!要是我真的有错,也是错在我所站的位置,我不该站你的左边!不该与你并肩!”
风吹来,吹散在风中说的话,也把莫暖暖脚边的照片和信一并吹走。
大海波涛汹涌地狂吼着。
他的深眸直看着那双有着雾气的明眸。
沉默许久,他猛地将她紧紧揽进怀里,感受她略微冰冷的体温,下巴顶在她的头上,声音沙哑而破碎,“暖暖,现在的我越来越不像自己了,明明知道不关你的事,却执意地把怒气发到你的身上,以为这样至少也比我们之间毫无瓜葛要好,总是试图寻找一条线,好让我们连在一起。一直都知道你并不是会那种在和我交往的同时又跟其他男人搞暧昧的女人,你跟步易遥认识的比我早,如果你们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但是我还是会生气,还是会口不择言,还是会控制不了自己对你的占有欲,自己的胡思乱想。你对我的态度,对步易遥的态度,让我越来越害怕,越来越看不清你的心。”
她悬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地环住他的腰,一缕伤痛窜过她的眼底,“真的……真的无所谓吗?你真的可以放开陆玉嫺而全身心地爱我吗?陆玉嫺发生这样的事,你真的能够不当一回事而面带微笑吗?我们真的可以重新来过吗?”
他沉默不语。
她缓缓地松开了环抱住他腰身的手,轻轻地把他推开,正视他的眼睛,“我们都知道,不可能的。那么,为什么还要执着?”
他强忍心弦的悲痛,望着她,“暖暖,不试的话又怎么知道不可能?”
她的明眸有着淡淡的哀伤,“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试了。”
他双拳紧握,深深地注视她。
她取下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随即她将自己的也取下来,把它们放在手心,百合戒无比耀眼。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
忽然,她伸臂一甩,把它们掷向蔚蓝的大海。
她对他绽开娇美的笑颜。
他的胸口好像被异物梗住了,让他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的眼望向大海,“让一切都重新开始吧,如果可以的话,让一切都重新开始,陆玉嫺没有遭遇不幸,你没有遇见我,我没有爱上你。”
他的黑眸更加幽沉,“我们真的就这样了吗?”
她的心一紧,看着他,不说话。
虽然是沉默,却表明了所有态度。
“我明白了。”他退开。
她绕过他,离开。
眸子颤动,泪缓缓落下。
有些爱曾经有很多的机会去抓住它,却不在意,却没在乎。
等到回过头想要再爱的时候也已经没机会再爱了。
那些说好的永远也在某一天被遗忘掉了。
海浪轻抚着沙滩,啊,又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