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沉,天际新月如钩,清冷凄戚;几点星芒,寒光淡淡,微微闪烁。周围燃起了火把,照在林畔众人脸上,寒风吹过,火光明灭不定,更显诡异。
无德冷冷注视无名,道:“无名大人果然巧舌如簧,可惜,再怎么狡言辩解也是巧言令色、沐猴而冠,只要我无德还活在天地一天,你就休想能够偿怀遂愿!”
无名脸色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不发一言,冷冷而视。
悲情皱了皱眉头,正待说话,却听的蒙赤行朗声道:“休要在此放肆。无名大人为天地鞠躬尽瘁,殚精竭虑,功劳之大,概莫能比。俗话说,开元盛世李建成,无名虽不能比之唐皇功绩,但赤心一片,天地可表,为天地建立不朽之功勋,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抹杀得了?”
方小白哈哈一笑,道:“说的好说的好,无名虽有功劳,但长年累月为天地抛洒热血,扫荡四夷的人,也是劳苦功高。俗话说,蜀汉鸿基刘梦得,想想那些为天地奋斗,却落得伤残病痛、落魄流离的前辈壮士们,更让人觉得悲悯难安,心痛如割啊!”
蒙赤行走上前来,与方小白四目相对,道:“开创一番盛世哪还得顾虑得了那许多,什么蜀汉鸿基,简直强词夺理,刘梦得更是闻所未闻,亏你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真是好笑。”
方小白冷冷哂道:“你居然连刘梦得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大方阕词,我看你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滥竽充数,此刻,还轮不到你说话,给老子到一边呆着去。”
蒙赤行冷笑一声,斜睨方小白,从其面前飘然而过,道:“别人说得,我怎么就说不得,你休要自视甚高,倚老卖老!”
方小白冷笑一声,遽然拔剑,寒芒一闪,游侠剑出。
“不可!”逍遥连忙叫道,“大帝在此,休要妄动刀剑。”
长剑挟寒风而去,爆起璀璨光华,洒向蒙赤行。蒙赤行连忙闪身后退。他出道不久,急于在天地扬名,方小白号称天地第一剑手,每击必杀,更是无视于他,所以他在方小白麪前言语无忌,内心亦想博得其关注,岂料余愤难掩,竟然撩惹的方小白出剑相刺,实在是心惊不已,又激动又心悸。
蒙赤行高速后退,闪到悲情大帝所在帝辇前。悲情低喝道:“小白给我住手。”
方小白视若罔闻,游侠剑气不歇反涨,刺向蒙赤行。
“嗤”,一声轻响,光华散去,蒙赤行左臂鲜血淋淋而下,站立不稳,摇摇欲倒。
悲情大怒,脸色铁青,冷冷道:“你连我的话都不放在耳里了,不愧为天地的游侠剑客。”
妖帅走上前来,扶住受伤的蒙赤行,道:“你伤势如何?休要和他一般见识。”
方小白眼神犀利,毫不避让地对视悲情,道:“大帝,我向来很尊重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心。天地萎靡,跳梁之人横行当朝,有志之士屈才难伸,我不过是剑扫浮嚣,正本清流,还天地之浩荡本色。君不见,天地创业之初,各方元老长者说刀论剑,百家争鸣,方能有天地威震四海;可如今,侠少未大,江湖却没,你怎能忍心看着天地逢敌亮剑、遇挫扬眉的传统精神没落消亡,这就是众人眼里心中念念不舍的天地么?这样下去,岂不是寒尽了天下侠客义士之心?”
风伊卓、秦风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悲情默然片刻,道:“你所说固然有道理。但天地自古以来,缠斗不休,无数豪杰志士都在斗争中耗尽真元,疲不能兴,伤残远走。目前,天地需要的稳中求进,而不是纷乱四起,无有宁日。所以,我希望你也明白我的用心,放下手中剑,与大家一起融洽相处,共创未来。”
方小白笑道:“你要我和那些人融洽共处,哈哈,我方小白是何等样人,岂会和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共事。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天地大义,只要是看不顺眼的地方,必定会拔剑怒叱,大悲你何必袒护他们,岂不是为天地遮羞。君子坦荡荡,我生平就是疾恶如仇,不会看别人眼色行事。”
悲情冷冷道:“难道你一定要搅的天地天翻地覆才肯罢手么?我宁愿天地少几个争吵不休的所谓侠客,也要多些淡然平静之人。天地的平稳,就是最大的荣耀,其余的一概休提。凡事有碍天地平和者,都不受天地欢迎,哪怕是前辈长老,侠客义士。”
方小白仰天哈哈大笑,神情悲愤,道:“难怪无数前辈先人心死而去,原来我们的大帝心中就是这样想的。天地平和了,没了刀兵了,你们就能安享盛世太平了,我们这些平时在外驰骋疆场的人也派不上用场了,哈哈哈哈……”径自大笑,震得寒夜栖鸦,振翅远飞。
悲情冷然道:“天地若都是像你这样动辄拔剑之人,必定动乱四起,天下不安,无有宁日。”
逍遥叹息一声,道:“天地荒废久了,看来是要严法治理了。”
方小白狂笑了起来,面目在火光下有些狰狞,良久方歇,手按剑柄,怒视悲情,双目寒芒闪闪。
逍遥叫道:“小白,放下吧,你我何不重拾手中铁,共补天裂。”
无名、妖帅都聚拢在了悲情周围,以防有变。
良久,方小白精芒爆射的眼神终于黯淡下去,手离开了剑柄,缓缓说道:“我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们可以互相歌功颂德安享太平了,再见!”掉头便走,身影在凄冷的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老何叹息一声,跟了过去。
无德哈哈惨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貌似当初来天地时就有前辈如此说过,没想到,现在轮到我说这句话了。”追着方小白与老何,三人联袂去了。
风伊卓叹息一声,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哎……”
倏地,一人从南面飞奔而来,容颜憔悴,战甲残破,正是冰寒水,见了众人,悲嘶道:“臣相历若海,与飞熊决战寂寞崖,双双坠崖而亡了。”
众人大惊,感慨不已。风伊卓双目一红,忍着没有掉下泪来。
悲情叹息一声,道:“历相为天地抛洒热血,实为我天地肱骨之臣。我看这天地勋荣,也惟有他可当之无愧了。”
众人一时间都无言以对,惟有月华霜冷,枯树枝残。
悲情扫视众人,缓缓道:“天地虽然胜了此仗,却是惨胜,死伤无数,急需休养。所以,我希望诸位能够继续为天地效力,凡有功者,一律奖赏,诸位以为呢?”
无名、逍遥同声应道:“自当为天地效劳。”
妖帅叹了一口气,道:“我事臣天地亦久,什么风浪都碰上了,现在真的很倦很烦了,只想好好的休息休息。临走前,推荐蒙赤行为汉中郡守,我以后就回到蜀山去,再也不理会这风波翻滚的江湖了。”
蒙赤行大声道:“我必不负重托,将天地发扬光大。”
秦风无语,心道你倒是去的潇洒慷慨,别人再也不好旧事重提了。
悲情向风伊卓道:“伊卓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便是。”
风伊卓叹道:“这些年以来,江湖奔波,岁月倥偬,我早就是伤病一身,再也不能在江湖里快意了……我只想回到桃源好好养老,无事时弄花垂钓,倒也是惬意舒适。望大帝恩准!”
悲情点头道:“如此也好。”转向秦风道:“当年王朝的大秦上将军,愿回天地效命么?”
秦风苦笑道:“我倒是想,可惜啊,为了天地戎马半生,至今仍是未娶。我现在就是想放马西疆,早日成家,战场上的嘶杀,该是天地后辈的事了。”
悲情叹道:“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便去吧。天地见证了你们的辉煌历程,你们都是天地的功臣。天地会记住你们的。”
二人叩首谢恩。
悲情正色道:“既然历相身坠山崖,我看这臣相之位就由逍遥来担任了。逍遥大人为了此战耗尽心血,慕容世家更是冲锋在前,理应擢升。”
众人都点头称是。
逍遥跪下谢恩,心中翻起了波浪。
终于足踏天地之颠了,慕容世家的抱负将由他来实现。
火把劈啪燃烧,在火光映照下,满天星辰黯然失色,似乎显示慕容阀的兴起,使得天地门阀都失去了往日的光辉。
他立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遥望夜色苍茫的南方。彷佛看到了重建后的观天楼台屹然耸立,直插霄汉,俯首天地众生,傲视苍穹。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