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把我妈扯进来。”方越霖的声音听起来出乎意料的冷静,“她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说起来我还是跟爸您学得比较多,若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也是跟您学的。”
“这么说,我倒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方父咬牙切齿地说道,哪里还听得出半分梁微安之前见过的风度。
“爸,我也不想这样的,为什么您要一错再错!”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心里老是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为了她还不惜忤逆自己的父亲!”
“爸,是您做得太过分了。”方越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再跟您争论下去了,您收手吧?何必弄得那么难看。”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方父沉沉地说道,“如果我就是不肯收手呢?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弑父不成!就算你真的开枪,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你最好保证你一枪就把我打死,否则就算你死了,也没人给你陪葬!而你那个女人,本来我还打算放过她的……是你逼我改主意的!”
“爸,我还不瞭解您吗?就算我乖乖地合作,您也不会放过她的。”方越霖苦涩地说道,“如果您觉得我一个人不够的话,那么……”
方越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方父愤怒地吼叫起来:“王威,你竟然敢背叛我!”
“爸,您这句话就错了,他从来不是您的人,又怎么算得上背叛呢?”方越霖淡淡地说道,“如果这还不够的话,那么我再来压两个筹码,您觉得如何?”
“你……”方父气急,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越霄和伊莎贝现在在哪?”
“他们‘暂时’很安全。”方越霖故意在“暂时”两个字上微微用力,话里已经透着明显的威胁。
“难怪伊莎贝突然会发病,是你动的手脚?”方父恍然大悟地说道,“我说,怎么会这么巧,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偏偏今天覆发了。”
“你们既然不肯出来,那我也只好想办法‘请’你们出来了。”
“越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方父很是失望地说道,“越霄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弟,伊莎贝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的心也太狠了!”
“你们绑架微安来要挟我和大哥的时候,还有六年前你们背着我……那时你们又何曾想过我!”方越霖的语气陡然变冷,“爸,我给你一个建议,赶快离开,别逼我对他们不礼貌!”
之后,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久久,久到房间里的梁微安几乎要以为他们是否沉默地撤离了,却方父道:“越霖,这里怎么说也是我的房子,要说离开,也该你们离开。难道你还想鸠占鹊巢不成?”顿了顿,“这样吧,我现在就放你的女人走,你也别为难你弟弟和伊莎贝。”
“不用了,您留下钥匙就好。别怪我太小心,我可没信心你不会从背后给我一枪。”
方父又沉默了一会,突然冷冷地笑了,“那你倒是有信心,我退到门外的以后,不会一把火烧掉这里。越霖,你在打什么主意?”
“爸,你真是想太多了……”
“是吗?”
“……”
正当房间里的梁微安以为这场对峙要继续僵持下去的时候,门外的局势突然又发生了变化。
一段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嘈杂的声音突然加入了这场剑拔弩张的博弈。
“老板,我们被包围了……”
“有好多带家伙的……他们好像是特种部队的!”
“老板,怎么办?”
……
接着是更多的脚步声,整齐而沉稳。
某个冰冷优雅又熟悉的男音几乎同时响起:“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
表哥?!梁微安愣了一下,总算是安下心来,摸了摸右耳的耳环。看来是没白装。自从六年前,她回到家后,表哥说怕她再失忆又把自己弄丢,所以特意给了她这个特制的耳环,里面装了一个微型芯片,无论她在地球上得哪个角落,都能依靠卫星找到她的踪迹。彼时,她觉得是表哥想太多了,没想到真的有用得上的一天!
既然表哥都出马了,那肯定是不会有变数了。
“越霖,我倒是小看你了,看来你这些年混得还不错,居然连特种部队也请得动了!”方父的声音虽然还强势得很,但已经外强中干。
“爸,你错了。”方越霖嘲讽地一笑,“是您绑错人了。您没调查过微安的身份吧,您还以为她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小曦吗?她的外公家一直是从军的,她外公做过将军的。我给您机会的,可是您不肯收手……”
“你这个孽子,居然联合外人对付自己的亲生父亲!”方父气急败坏地吼道。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砰!”一声枪击终止了对话,很快又是“砰”的一声……
这还是梁微安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听到现场的枪战,让她的整个神经都绷紧了,让她几乎都不敢呼吸。
薄薄的门板之外,在这时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重物落地的声音,闷哼声,枪声,呼叫声……此起彼伏地构成了一个她根本不敢去想象的画面。
梁微安很想大叫,很想确认她所关心的人都安然无恙,可是她又不敢叫,怕她的叫声会让他们分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了熟悉的钥匙碰撞的声音,跟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旋转……
卡擦——
门很快被推开了。
梁微安不敢眨眼地站在原地,屏息地看着门被渐渐地推开。
明明只是一两秒钟的事,可这时好像是整个世界的速度都被成倍地放慢了,那两秒好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在她眼底烙下印痕。
方越霖就站在门口对着她微微地笑着,漂亮的凤眸闪烁着动人的光芒。他对着她伸出了手。
好像被魅惑一般,梁微安不由地上前一步,把手叠在他的掌心之上。
十指交握,那指尖的温度一瞬间彷佛顺着血管流淌入心房。
三天以来,她第一次走出了这个房间。
走廊上,一片狼藉。
那些原本神气十足的西装男被身着迷彩服的军人带离……
“小微!”
突然,表哥亲切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
“哥!”她微笑着地转头,看着身着军服的表哥大步朝她走来,英挺帅气,只是眉目之间带着淡淡的疲倦……
好疼!梁微安的额头一瞬间传来一阵刺痛。
好熟悉!
她脑海中划过一个熟悉的画面,那时的表哥也是穿着迷彩的军服这样朝她走来,那时候周围也是一片狼藉,献血,陌生的人们,还有更多迷彩的军服……
无数的画面好像倒带似的一个个地闪过……
好像一步倒退的电影一般,影片之中有好多熟悉的人,方越霖,伊莎贝,方伯父……
她觉得头更疼了,突然眼前一黑,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安安!”“小微!”
她听到方越霖和表哥在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感到腰间被一只大掌牢牢地揽住……跟着就失去了意识了。
※※※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墙,白色的窗帘……
还真是熟悉。梁微安苦笑地掩面,跟着从牀上坐了起来,一瞬间几乎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安安,你醒了!”惊喜的男音把她从恍惚的情绪中惊醒。
她寻声看去,只见方越霖拿着一个苹果正从洗手间走了出来,跟着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他身后冲了出来。
“妈咪!”方曦之好像一阵小旋风似的冲到了她的牀边,圆圆的小脸看来紧张极了,“你觉得怎么样?好点没?”
看着他担心的小脸蛋,梁微安心中复杂极了,好像一夜梦醒,梦中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只会闭着眼睛睡觉的婴儿就变成了眼前这个会蹦会跳更有些小聪明的男孩。
“之之!”她的眼眶不由地变红了,伸手抚上男孩红润的脸庞,碰了一下,又退开,好像怕把他碰坏似的。
“妈咪,你怎么了?人难受吗?”方曦之两道英气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直觉地向父亲求援,“爹地,妈咪好像怪怪的。”
“安安,你还好吧?”方越霖原来站在一边温柔地看着他们,见此,也紧张地走了过来,微微俯身,“要不要我叫大夫?”
“我没事。”梁微安右手捂了捂眼,深呼吸了几下后,情绪终于稍微平稳。她慢慢地抬头对上了方越霖写满关怀的俊脸,往事好像潮水一般地涌了上来。
明明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可是她胸口隐隐作痛的疤痕却好像一切发生在昨日一般。
她那样爱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可是结果却被伤得精疲力竭。
那一个个悲伤而寂寞的夜晚,那痛到让人心底都发冷的痛楚,那种被背叛、被欺瞒的抑郁,还有那一点点被磨尽的希望……
那些负面的情绪好像一个怒浪打来,顷刻间就几乎将她淹没!
明明她的理智告诉她当年有些事确实是她误会他了,可是她心底却还有一个不甘心的自己在叫嚣着:都是他,都是因为他!让她那一年多活得如此卑微,甚至……
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面对他,咬了咬下唇,低下头去看方曦之。
“你……”头顶上传来他微微发颤的声音,“你想起来了?”
她的肩膀颤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没有立刻说话,沉默蔓延,牀边的方曦之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个大人。
“你还在恨我?”他咬牙,艰难地问道。
梁微安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又一次抬头朝他看去,忍不住问:“那个人不是你对不对?”她脑海中不由地浮现那张脸,白色的口罩,熟悉的眉,熟悉的凤眼,熟悉的鼻根……当年她认为一定是他,也惟有他,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原来一切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绝对。当年的她太过单纯,连番的打击让她对他没了一点信心……
她没有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切,但方越霖颤动了一下的眼睫很显然地已经告诉她,他知道她在问什么。
“不是我。”他平静地回答,并没有因为受了冤枉,就有什么歇斯底里的表现。
梁微安露出些微释然的表情,也很平静地回了他一句:“那我不恨你。”她还记得当年他曾很认真地告诉她,他以为他可以阻止的。如果说那是他的真心,那么她真的不恨他,也不怨他了。
可虽然是这样,也不代表她可以原谅他。
是他把她带入了那个家庭,是他让她沦落到那种境地。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她的,可是他什么也没说,让她毫无反抗机会地硬生生被夺走了身体的一部分……
也许他有他的顾忌,也许他觉得他能安排好一切的,可事实是事情终究是走到了那一步,不是吗?
无论经过到底如何,结果毕竟是摆在那里。
只要看着他,她就会想到她曾经失去的,她心中的幽怨无法解开,哪怕她对他有一分的喜欢,迟早那份喜欢也会在岁月的磨合中渐渐地消失,最后变成一对怨侣。
“你走吧。我暂时不想见你。”她屈膝,抱住自己的小腿,整张脸埋在膝盖上,用自我保护的动作抗拒外界的一切。
方越霖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地说道:“看来半年之约,已经没有必要了……”
说完,他带着方曦之离开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有方曦之依依不舍的稚言流连着:“爹地,你和妈咪吵架了吗?我们不能再呆一会儿吗?……那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声音渐渐地远去,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梁微安没有抬头,也不敢抬头,就怕自己会心软,却又不能做到彻底地遗忘过去。
她好像想留住什么东西似的一直紧紧地抱着自己,缩成了一颗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口突然传来了表哥的声音。
“小微?”
她赶忙抬头朝门口看了过去,表哥林尚人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正朝她走来。
他换回了平时的休闲服,比之前的军装少了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却又多了几分优雅。
“哥。”梁微安赶忙放开了抱着小腿的手,换了一个正常点的坐姿。
“我那个学弟呢?”林尚人环视了四周一圈问。
“我让他回去了。”梁微安若无其事地说道。
林尚人把水果放下,在她牀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突然俯身过来,伸指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哥,你干吗?”梁微安有些吃痛地捂住额头。其实那并不太痛,只不过对着有些人,会让人忍不住想撒娇而已。
“你还好意思叫!”林尚人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我不是跟你打过预防针的,偏偏你还要傻傻地陷进去。”
他这么一说,梁微安自然想到了她之前对他的怀疑……原本就想找表哥问问的,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就发生了那样的事。
“哥,我跟方越霖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她微蹙眉头看着林尚人,眼眸之中除了疑惑,还有淡淡的忧伤。
林尚人愣了一下,然后深深地看着她,果断地说道:“小微,你都想起来了!?”
梁微安点了点头。
林尚人沉吟一下,道:“我知道得不算太多,也不太直接。大部分都是我猜的,因为我怕我查得太接近,会让方家发现我的动作。但我确实是蓄意接近方越霖的,当我查到你失踪那段时间可能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故意在一个宴会跟他偶然重逢了一下。这些年来我们一直维持着淡淡的往来。本来我想你既然都忘了,而且没有一丝想起来的迹象,那还是算了,毕竟平白扯出过去的事来破坏你现在的人生,其实是得不偿失的事!”
“那你为什么又……”又带他参加那场婚宴?
“因为我见到了方曦之。”林尚人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俯视楼下的风景,“如果没有他,那我实在不觉得你们有重逢的必要,可是,”偏偏还有个方曦之,“再说,这六年来,你再也没有谈感情。我想六年前的事你虽然看起来不记得了,但实际上已经在你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所以你再也不敢轻易地动心。既然这是个放在那里肯定不会解开的结,那我想也许该让你尝试面对那段过去了,无论之后你打算怎么做,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梁微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低低地说道:“哥,谢谢你。这一次真是麻烦你了。”
“这一次,你倒确实应该谢谢他。”林尚人道,“虽然这一切跟他有关,但是他愿意为了你,把他的父亲和弟弟送入监狱,也算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梁微安又久久说不出话来,迟疑很久才问了一句:“是他去找你的?”
“是的。他发现你不见了,就联系了我。”林尚人把事情地来龙去脉大致交代了一遍。
其实大部分的事,梁微安身在其中,也知道或猜到七七八八,不知道也只是小部分。
比方说,方越霖在收到勒索电话后,就联系了林尚人,请求帮助;比如说,方越霖确实有尽力地筹备资金,还卖掉了不少不动产;比如说,那个王威其实是方越霖的哥哥埋在方父身边多年的探子,只可惜这一次,因为事出突然,方父又隔断了别墅与外界的通讯方式,导致王威曾一时联系不上方越霖;再比如说,王威藉着采购出门,方越霖让他在伊莎贝的药瓶里面换了药,让她以为自己肾病复发,才慌了手脚……
梁微安承认他为她做了不少,可是她心里始终有一个大疙瘩,尤其她刚恢复记忆,这六年并未让她学会遗忘,一切就彷佛才刚发生一般……
林尚人突然又道:“小微,虽然我觉得方越霖也还算不错,但我也不会劝你去原谅他什么的,一切都该由你自己想清楚,然后作出你觉得将来不会后悔的选择。你是我妹妹,在我眼里,你值得最好的男人!”
梁微安看着他不由地动容了,那万般的情感最后化成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当然,我可是Sunny—Lee啊!”是啊!她是Sunny—Lee,即使舍弃掉她的家世、背景,她还是Sunny—Lee!那是属于她的,谁也别想夺走!
“是啊,我的小微最了不起了。”林尚人伸出大掌,用力地揉了揉她的短发。
“我的发型!”梁微安赶忙去顺自己的头发,抓了两下,想起某件“要事”,赶忙问,“哥,我可以出院了吗?我又没生病,住下去也没意思,何必占着医院的牀位呢。”
“那就出院吧。你收拾一下,我马上去给你办出院手续。”林尚人果断地说道。
“我没什么好收拾的。”梁微安耸了耸肩。
“对了,你这次的事,我怕家里担心,就没说。你想怎么样,就自己看着办。”
“当然是不说啊。”梁微安赶忙说,“我又不想找骂。”
“还有……”林尚人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哥,你怎么突然婆婆妈妈了,不是被穿越了吧?”
“胡说八道。”林尚人有些啼笑皆非,但跟着又表情一凝。
梁微安感觉他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一下子也紧张起来,“哥,你别吓我!”
“你总会知道的,还是我来说吧。这些天你肯定不知道,”他顿了顿,“你家里出了一件事……”
“怎么回事?”看到表哥如此慎重的态度,让梁微安都有些紧张了。
“姑姑可能会跟姑丈离婚……”林尚人口里的姑姑自然指的是梁微安的母亲林燕娆。
啊!?梁微安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对于她这位继父梁谦则,她虽然一直称不上喜欢,但也到不了讨厌的地步。父亲过世了,母亲不可能一辈子独身,她也总是需要有一个人与她互相扶持到老的,而继父一直以来确实对母亲不错。
林尚人接着道:“两天前,姑姑偶然听到姑丈和方文珈在通电话……”
梁微安的眉头一皱,叔叔怎么会跟方文珈搞在一起呢?
“原来……”林尚人又是欲言又止,看着梁微安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们两个认识多年,当初,方文珈是蓄意接近你父亲,想要破坏你父母的感情……这事姑父也是知道的。”
林尚人说得含蓄,但梁微安已经完全明白了,叔叔“知道”是客气的说法,事实上,他也参与了一份了吧?或者就是他指使的?
有些事其实早已有迹可循,只不过没想到那里去,便也一直好像不存在。
梁微安相信继父是喜欢的母亲的,否则不能十几年如一日地对待母亲,可是也不仅仅是如此吧。自从和母亲结婚以后,他一路就像坐直升飞机似的升到了N市副市长的位置,这其中若说没有外公的影响力,恐怕是谁也不会信的!
想到这里,梁微安体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已经十多年过去了,若是前几年,她恐怕是要闹腾一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并非不是黑,就是白,更并非你付出多少,就一定能收回多少。
人长大了,便不得不学会妥协!
林尚人看着此刻压抑得把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的梁微安,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小微,这事你心里知道就好……也许对你父亲不太公平,但这事闹大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你总要想想姑姑……”
梁微安苦笑了一下,“我明白。”是啊,这事闹开了,说起来还是让别人看他们梁家和林家的笑话。母亲毕竟和叔叔已经做了多年的夫妻,叔叔还是父亲的亲弟弟……很多年前,这已经是一笔烂帐了。
※※※
梁微安出院以后,没有回她在XX小区的那间公寓。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她实在不想再跟方越霖做什么邻居。
想想母亲要和继父离婚,恐怕家里的气压也低地很。梁微安觉得这时候要是回家肯定就是找骂。
她干脆就跟着表哥搬到了外婆家,又委托表哥去XX小区的公寓把她的部分行李给收拾了过来。
表哥把她的手机还给了她,说是前两天怕有人找她,干脆就都关机了。
梁微安开机后发现已经有了不少未见来电。
她赶忙依次跟Eric、悠然和Daniel报了平安。虽然她被绑架的事,她是不打算宣扬,但对于她最亲近的三个好友,她还是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Eric远在法国,只能口头上慰问了她一番,至于悠然和Daniel则亲自登门拜访了。
日子很平顺地过去了三天,这三天方越霖曾经给她打过好几个电话,但她都没接。
三天里,梁微安的日子好像又进入了日常,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陪外婆,就是跟着悠然、Daniel混在一起,好像旅游团进城似的把N市晃荡了一圈。
再后来外婆的病情稳定,终于出院,以后只要每天定时服药和打胰岛素,注意忌口,日常生活还是与常人无异的。
梁微安很快决定在三天后和Daniel一起回巴黎,Eric那边催得急,而这里,显然已经没什么值得她留下的了。
行程刚定下,悠然就联系了她,说是接到班长的电话来确认她到底参不参加明晚的高中同学会。
梁微安本来是不打算参加的,可是悠然却说她已经帮她答应了,又说现在正是结婚的年纪,去了没准接到订单也不定。
这个理由其实很薄弱。一来,梁微安觉得她已经够忙了,不想再忙;二者,这样的订单就算接到了,也难免要讲什么友情价。
可是悠然同学的权威是不容人挑战的。她根本没给梁微安反对的机会,就单方面地决定,这事定了!
梁微安心想:也好,就当在外面随便吃顿饭,然后中途溜掉就是。
想到这里,她跟某人打了电话,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然后放心了!
一天很快地过去,很快就到了第二天傍晚。
同学会定在晚上七点。
梁微安不想因为迟到遭人围攻,六点四十分就准时出了家门。
表哥很体贴地开车送她到了X元大酒店,然后离去。
梁微安看着X元大酒店的大门,便有诸多联想,越想越是不自在,忍不住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
总算老天爷对她还不算太差,她一路到龙翔厅,既没有遇上刘经理,更没有遇上方越霖。
很好!
梁微安心里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一路上,都有酒店的漂亮迎宾很热情很礼貌地指引她龙翔厅往哪里走,因此她在六点五十五分很准时地抵达了。
龙翔厅里面出乎她意料的热闹。
她以为这种场合大部分应该都会知道的,可是一眼看去,那边围了一桌还要多的人,竟是有一半的人都非常准时地先到了。
那些人围成一团交谈着,嬉笑着,一时都没人注意到梁微安的到来。
梁微安草草地扫了一眼,又一次后悔了。不该来的,这些同学她早就没联系了,好些个已经连名字都记不住了
应该没人看到她吧?要不干脆走人吧?
正当梁微安考虑着要不要退一步走人的时候,一个热情的声音突然叫了起来:“微安,你快过来!快!”朝她招手的人是莫悠然,而几乎同时,所有的目光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这下是,想走也不能走了。梁微安无奈地想道,现在再走,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来了。”她表面笑眯眯其实心里很无奈地应了一声。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好几张有些熟悉的脸很自来熟地跟她打着招呼。她不记得人家的名字,只能淡淡地微笑。
她走了几步后,突然发现站在众人的中心男子有些眼熟……是谁呢?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男子慢慢地转过身来,视线正好对上了她,然后对方冲着她一笑,性感的薄唇咧开,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
这个在外人眼里看来很性感很帅气的笑容,却是把梁微安雷得外焦内嫩。
怎么会是他!?
她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时,莫悠然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说道:“微安,告诉你一件很神奇的事。”
梁微安很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可是想到请帖上曾经说允许带家眷,所以难不成那位仁兄是家眷?
她目光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莫悠然,心想:难道他们两个搞在一起了?悠然也太会保密了。
可惜莫悠然完全不知道梁微安在想些什么,一把将她往男子那边拉了一拉,又说:“微安,你快猜猜他是谁?”
梁微安更奇怪地看了一眼莫悠然,心想:不就是Nick—Lam吗?还有什么好猜的。
莫悠然其实根本不指望梁微安能猜出来,笑得更欢乐地说道:“你猜不出来对不对!他是林志明!天哪,他的变化太大了,我跟他一个公司都快两年了,根本就没认出来。”
这时,一个长卷发的女郎也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是啊是啊,林志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简直就是男大十八变。”
梁微安想了又想,实在是想不起来,只好不说话。
莫悠然一眼就看出她根本不知其所以然,坏笑着说:“微安,你没想起林志明是谁对不对?”
被说中心思的梁微安讪讪地笑着,等于是默认了。
莫悠然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Nick—Lam,只见他的眼神之后既是无奈又有几分受伤。她以前一直以为这位兄台只是想跟微安玩玩,但在刚才知道他原来是她们的高中同学后,她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原本依着同班的旧情,没准他有机会的,只可惜他选错了方式——微安一向都对花花公子没什么好感。
不过这么个帅哥跑灰成这样,也委实可惜。
莫悠然决定好心地帮他争取一把,转头再次看向梁微安,道:“你再想想,就是那个常年坐第一排,戴黑框眼镜,发型像锅盖……”
“啊!”梁微安想起了什么,用力地击掌,“你是说丸尾同学?!”
“没错没错!”旁边的卷发女郎又插嘴道,“梁微安,你形容得很形象耶,Nick高中的时候真的很像丸尾同学耶!”
他还真是那个“丸尾同学”?梁微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过去,依稀还记得“丸尾同学”的个子矮,胆子也小,在班上是完全没有存在感,经常有高年级找他“借钱”,记得有一次自己看不过眼,还出手帮过他一次……
不会吧?
眼前这位当红的名模至少一八五公分,身形挺拔,容貌俊美,举止自信,怎么可能是那个“丸尾同学”呢?记得他高中念了一年半,就出国读书去了,难不出是几年洋汉堡就把人给吃得洋化了?
这个世界还真是太神奇了!
正当梁微安赞叹不已的时候,这时班长走了过来,很有权威地说道:“大家都先坐下吧,一边吃,一边聊。”
众人纷纷落座,梁微安自然是挨着莫悠然坐的。她本来怕Nick—Lam非要坐到她身边来,幸好他今天还挺识趣的,坐在了悠然的另一边。
梁微安本以为少了这位性格大变的“丸尾同学”,她能够清净一点,但事实上,完全是她想得太美了。
一顿饭中,基本上都是聊工作、伴侣或者子女。
说的人带点炫耀,问的人带点好奇。
娱乐圈和时尚圈正好是两个大部分人都挺好奇的圈子,尤其是女人。
不过半个小时,梁微安就觉得快憋死了。她实在不想再回答她到底帮多少名人设计过婚纱,也不想回答这些名人私底下到底什么模样、个性,更不想再说她的创业史——想知道不会百度啊。
她看了好几遍手机,心里咕哝着:电话怎么还不来!
等到她几乎望穿秋水时,手机终于响了。
她藉口接了电话,跟着又说她临时有急事,然后就在莫悠然的怒视之中忙不迭地闪人了。
等到龙翔厅的喧嚣被她远远地抛在身后,她总算松了口气。
还是回家吧。她朝大厅走去,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形。
“Daniel!”她快步走了上去,“你怎么过来了?”
“刚吃完饭。”钟启圣微微一笑,“我在想你要是脱不了身的话,我该不该去救驾。”
“救驾就不用了,干脆陪我吃点东西吧。”梁微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刚才几乎没吃上一口,她的胃已经在抗议了。
“没问题,你想去哪里吃?”
梁微安挽上他的臂弯道:“我记得附近有家日本料理不错……”她说了一半,突然僵住了,只见右前方一大一小正灼灼地看着她。
而他们身边还有一道熟悉的身形,是刘经理。
梁微安一下子明白了,在她庆幸自己没遇上刘经理的时候,人家恐怕是看到她了,不止如此还把她给卖了。
梁微安的心里不由有些烦躁。她根本就不想面对方越霖,看着他,只会让她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她很想绕道而行避开他,可偏偏正大门就在前方,根本避无可避。
梁微安迟疑的时候,方越霖已经拉着方曦之朝她走了过来。他的眼神有些尖锐地盯在了她和Daniel交挽的手臂上,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外遇被抓的妻子似的。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却反而硬是不愿松手。
她毫不退却地看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地缩短……突然,梁微安听到身旁的钟启圣突然有些惊讶地说道:“Annabeth……”
这个名字好耳熟。梁微安直觉地朝他看了过去,却又听到一个愤怒的女音用法语怒吼道:『你这个淫荡的女人!你没有资格!』
什么呀?梁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