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后, 玉萱受了风寒。绿萼还只当自家姑娘留宿在香铺里,哪知竟被许少卿带回来,浑身湿透, 满脸发红。
绿萼惊慌不已, 手忙脚乱地捧来干净衣裳, 又烧了两壶热水。她服侍玉萱换了衣服, 又温热了帕子, 放在额头。玉萱这会儿只觉得嗓子发紧,头晕目眩,只能无力地躺在牀上。
许少卿差人请了大夫过府, 大夫看后,只说是寻常风寒, 吃两味药便可无碍。众人才放下心来。
许少卿在玉萱牀边坐下, 望着她红彤彤的小脸, 有些心疼,“头可疼得厉害么?”
玉萱摇了摇头, 对他挤出一丝微笑,“你放心,大夫不也说了我没事么?你且去休息吧。”
许少卿叹了口气,又嘱咐明月一番,才起身去了。
夜里, 玉萱烧得厉害, 脸颊滚烫, 身上却阵阵发冷。迷迷糊糊中, 她感到绿萼将药匙送她唇边, 她一张口,一口汤药呛进嗓子, 忍不住大咳了起来。
绿萼忙拿起帕子为她擦嘴,玉萱浑身无力,天旋地转,忽然只觉身子一轻,滑进了一个温软的怀抱里。
那怀抱清凉温润,无比舒适。玉萱忍不住缩了缩,接着,一只清凉的手覆上她的额头,从眉心向太阳穴轻轻揉着,让她那几欲炸开的脑袋一阵舒爽。
玉萱享受着这双玉手的服侍,没一会儿,又感觉唇边一热,汤药顺着嘴角滑倒喉咙里。
汤药带着一股呛鼻的苦味,玉萱嗓子肿得厉害,被热药一刺激,忍不住一口都喷了出来,她两手用力抓着身旁也不知什么的东西,剧烈的咳了起来。
那只玉手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好一会儿,才温柔的将她翻转过来,平放在牀上。
玉萱睁开眼,眼前只有些模模糊糊的影子,瞬间又无力地阖上。突然,她只觉一个温软的东西撬开了她的牙齿,滑腻清凉,很快,一股暖流滑进喉咙,让她不再觉得难过。
汤药下了肚,本来发冷的身子也热了起来,没一会儿,玉萱身上出了一层细汗。她感觉有人为她盖紧被子,她热得厉害,下意识地推开那双手,嘟囔着,“热。”
“乖,不要动。”耳畔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他将玉萱的胳膊放进被里,又轻轻抚了抚她额头的碎发,依依不舍地放下了牀帐。
第二日一早,玉萱的烧已经退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牀边隐约有一个身影,便轻唤道:“绿萼,绿萼!”
她叫了两声,见无人回答,揉了揉刺痛的眉心,撩开帐子。这一看,当真吃了一惊,只见许少卿合衣坐在她牀边,晨曦斜照在他脸上,如雪的肌肤彷佛透明一般。
他似乎有些疲惫,这会儿已沉沉睡去。浓密的睫毛向上翘起,轻轻颤动,显得优雅和可爱。
再向下看,他那一身白衣皱巴巴的,染了几块褐色的药汁,好像还有一点……鼻涕?
玉萱看到这副场景,不由一阵脸红,看来昨夜喂她吃药的人竟是他了,只是许少卿为人素来洁净,想不到竟容忍自己在他衣服上擦鼻涕。
玉萱望着他熟睡的侧脸,美的有如图画一般,忍不住想碰碰他的睫毛,哪知手指刚刚伸出,便被他一把抓住,他睁开眼,含笑地望着玉萱。
玉萱有些脸红,一把抽回了手,“原来你没睡呀。”
“你为什么看着我?”许少卿眼中带着一丝戏谑。
“谁……谁看着你了?”玉萱也不好意思说,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漂亮了。
许少卿挑了挑眉,“这会儿怎么又害羞上了?莫非……”他说着,凑到玉萱身旁,“你看上我了?”
玉萱回过头,见许少卿转也不转地看着她,一脸的玩世不恭,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啐道:“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你快去换件衣服吧!”
许少卿低下头,看见自己衣襟上的药渍和鼻涕,他站起身,一脸嫌弃地揪着袍子,“啧啧,想不到你一个侯门小姐,竟然这么脏,喂你两口药,将我衣服抓成这样。”
玉萱翻翻眼皮,不悦道:“你才脏呢!威烈侯府又不少你衣裳穿,偏拿这个编排我,再说了,我抓你衣裳,你不会躲么?”
“哈,”许少卿笑道:“就凭你这身手,我若是躲,恐怕不是脏了衣服,而是要毁容了。”
玉萱白了他一眼,却也忍不“噗嗤”一乐。许少卿站起身,又道:“都是因为你,一早我便打发明月去取药了,这会儿谁服侍我换衣裳?你叫了绿萼进来吧。”
“不行!”玉萱眉毛一拧,绿萼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怎么能让她服侍这个大色狼,“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不会自己换衣服?”
“这个自然,”许少卿不以为耻,“爷从小到大,从没自己换过衣裳……”说完,他俯下身,“不然,你来服侍我?”
玉萱看着他那轻佻的眉眼,真是又气又笑,“你想得到美,快去快去,别啰嗦了,难看死了。”
“好吧,”许少卿无奈地直起身子,“那我可去换了,你不许偷看。”
“鬼才会偷看你!”
“不知谁,趁我睡着,看了半日了吧。”
玉萱气得后槽牙痒痒,这个许少卿,还真是个自恋狂。
玉萱身上的穿着一件白色蚕丝睡衣,昨夜发了一夜的汗,穿着有些难受。她趁着许少卿换装的时候,索性也没叫绿萼,自己换了平日里穿的藕色如意百褶裙,只是她不会绾发,只以一根绸带系住。
刚收拾妥当,忽见门口阳光一闪,正是许少卿打了帘子进来,她这一瞧,险些要笑喷出来。
他穿了一件茶色束腰缎袍,因古人的衣服都是多件套,要有打底的袍子,要有外衬,要有束腰的缎带,束袖口的锦带,说来的确不是那么好穿。
许少卿这一身袍子穿的七扭八歪,往日腰间的玉带总是系得干净利落,悬着一块玉佩,这会儿却拧了七八个劲儿勒在腰上,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许少卿一边走,忍不住伸手捋了捋袖子,想是袖口的带子也系得拧了,很不舒服。
许少卿在桌边坐下,“你饿了么?今日还要不要去铺子里,等我吃了早饭,随我一同去吧。”
玉萱还在上下打量着他这身装束,似笑非笑,许少卿低头看了一眼,“你瞧什么呢?”
玉萱心中明瞭,这里并没有大的穿衣镜,估计他自己要是看见自己这滑稽样,打死也不会出门。她忍不住笑道:“三爷没觉得不舒服么?”
许少卿又捋了下腰带,“是有些不对劲,明月从哪搞来的衣服,尺寸似乎有些不对,莫不是,我最近胖了些么?”
玉萱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得前仰后附,许少卿心里一阵打鼓,他眯了眯眼,难道穿错了衣服?难道……忘穿裤子了?
许少卿下意识地抖了抖袍子,并没觉得什么不对。正此时,明月正与绿萼端了盥洗用具进来,走到门口,双双停住,明月道:“三爷可醒了么?”
虽是贴身伺候的丫头,这会儿可也不敢随便进来。两人都知道许少卿整夜都留在玉萱房里,指不定是什么风景呢。
“嗯。”许少卿应了一声,明月才掀了帘子进来,她看见许少卿,嘴角微抽,拼命忍住笑意。
许少卿也看出她表情古怪,知道定是自己衣服穿得不对,尴尬地咳了一声,“明月,这衣裳哪家铺子做的,尺寸也太不准了些。”
明月自然懂得顾前少爷脸面,忍笑道:“奴婢知道了,三爷随我来,再换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