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朝一百三十七年四月。
平西候彷佛一觉醒来,开始接掌望碧城的一切事务。不久,一个名叫陆逾岳的人前来求见,两人相谈甚欢。随后,陆逾岳成为平西候手下的一员猛将。
紧接着,平西候景炎招贤纳士的消息在各个地区传开,关于平西候“吐哺归心”的传闻也数见不鲜,于是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向望碧城涌去,拥护平西候称帝的声浪此起彼伏。
一时间,追随平西候平贼护国成为了大潮流,平西候这个仁德贤能的君主成为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觐朝一百三十七年四月二十六日。
平西候称帝,自立为明帝,国号为原。
二十七日,明帝召见大将陆逾岳。
陆逾岳按照君臣之礼,下跪俯身,明帝上前亲自扶起,命众人退下,称有要事相商。
“逾岳,你的队伍现今练得如何了?”明帝没有走上高高的帝王之座,而是站在陆逾岳身侧,低声询问着。
陆逾岳不敢抬头直视,只是拱着手,垂着头道,“微臣无能,有负陛下重望。”
“这不能怪你。”明帝没有再强求陆逾岳回归往日的自在,是不是一旦坐上了这个帝王之位,就意味着必备的一世孤独,“你的那些士兵我都是知道的,他们没有底子,要训练他们,要求不能太高。”
陆逾岳没有答话,他清楚此刻面对的是谁,他只等对方说明意图,不敢多做揣测。
在追随平西候后,他多少也查了些平西候的过往。终于知道,先父那戏一样百转千回的语调里,有的,尽是无奈与彷徨。
以父亲的敏锐,他一定早就能看出平西候的不简单,可是,面对晟帝那样的帝王,不杀你就已经是一万个仁慈了,难道你还想要参他身边的亲信一本?且不说如若这么做,很可能会招致满门抄斩的命运,就是真的拼死上奏了,又能怎样呢?你死了,可是平西候还是好好地活着,还是在晟帝面前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而你的意气用事,是在帮着平西候铲除异己,削弱晟帝。
在明白了父亲的慨叹后,陆逾岳再也无法对平西候如初见一样自在,他不否认他是英雄,他亦不后悔追随他。只是,不可能再似初见时那样了。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谁在他身边能不小心翼翼?
“逾岳,你的才能不应该被这样的队伍束缚。我的手上有一支队伍,军心整齐,士兵各个骁勇善战,他们唯一不足的,就是不通阵法。正好你精通兵法,我就把这支队伍交给你来带,我要你让这个只有一千人的队伍,发挥出一万人的力量。”
明帝的手中出现了一个虎符,他将虎符伸到陆逾岳面前,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明帝知道,那支队伍是陆逾岳一手办起来的,要他为了自己的队伍全部放弃,交予他人,的确是有些残忍,可是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从来就不可能事事顺遂人愿。
陆逾岳确有犹豫,舍不得,如何能舍得呢。每一个兵士,每一件兵器,都是他煞费苦心得来的,他甚至知道每一个士兵家住何处,甚至记得他对那些士兵父母许下的承诺。现在,自己就要因为他们的不济,而全部舍弃吗?可是,既然是明帝提出的要求,就没有人能够拒绝。
“微臣受此重托,不胜惶恐,但微臣一定竭尽所能,达到陛下的期许。”陆逾岳接过虎符,近距离看到的一瞬,陆逾岳恍然记起梦中的一幕,父亲交到自己手中的,不就是这块虎符吗?惊惶之下,陆逾岳猛地抬头,看见了明帝如梦中父亲一般的肃穆神情。
难道,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定数?
似乎觉察到陆逾岳的异样,明帝问道,“还有何事吗?”
陆逾岳一咬牙,“陛下,微臣只是想问,那些士兵,陛下要怎么处理呢?”
没有想到陆逾岳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明帝彷佛渐渐习惯了那个在自己面前大气不敢出的陆逾岳,对这样的直白询问反倒不习惯了,愣了一下,明帝竟然微微一笑,好像很是宽慰。
“这个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忍心让他们冲锋陷阵,我让他们干回老本行了。”看着陆逾岳依旧不解,明帝只得继续,“如今这么多人都来了望碧城,总要些吃食吧……”
听到这里,陆逾岳早已喜不自禁,他跪下来连连道了几声谢,才站起来。因为无兵,陆逾岳只能到乡下游说那些庄稼汉,让那些老实的农民拿起武器,反抗入侵的敌人。但是其实,陆逾岳实在不忍心让他们上战场,不到万不得已,陆逾岳都绝不会用他们。如今,明帝倒是帮他解决了这样的难题,让他们继续种自己的地,打仗的事,交给真正的士兵来做。
不去问明帝哪里来的军队,也不该问,陆逾岳只知道,自己一定要竭尽所能,不负重任。
可是,如若是换做秦鸾或是温衣笑,他们必会清楚。当年突然销声匿迹的帝炼堂,如今终于现出了端倪。
觐朝一百三十七年五月,蛮夷攻打望碧城。
望碧城城门大开,出兵迎战,未顷,大败异军。
而后,明帝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打进了觐朝都城。
进入都城后,明帝秘密召见如意楼楼主温衣笑,众人方知温衣笑原是明帝安插在都城中的内线。温衣笑对都城中几个位高权重的外贼瞭如指掌,得到明帝指令后,深夜便引人包围了他们的府邸,只似瓮中捉鳖。
而许久未现声迹的虫二阁此时也开始了动作,蛮夷之中不乏奇人异人,或力大无比,或身似轻燕,但无论是怎样的武艺高超之人,皆被桓无越及其手下取走了项上人头,函封之,奉予明帝。
五月十日。
悬挂着晟帝头颅的城门前,出现了二十二个立方盒子,胆大的城民撬开盒子,圆滚滚的蛮夷头颅从中滚出来,瞪得像铜铃一样的眼睛,满满地都是不可置信。这是要这些蛮夷的头颅趴在地上,以五体投地的大礼朝拜晟帝啊!
都城中原本迫于淫威,忍气吞声的羣众们看到这样的人头,终于不再恐惧,燃起的斗志已成燎原之势。人民纷纷加入铲贼大潮,将残余的蛮夷之人消灭殆尽。
陆逾岳带领的军队,神出鬼没,白天遍寻不见,专在夜晚取敌人性命,所向披靡。队中人马皆配戴黑色钢铁头盔,遮住五官,只露出炯炯的双眼,再加上黑蓬锁链,像极了取人性命的厉鬼,因而被民间称为鬼头军
几乎一夜之间,外族入侵者死的死,没死的也纷纷成为阶下囚,再也没有了数日前的狂妄之态。企图入主中原的春秋大梦,只做了短短三个月,便惨淡收场。
明帝成为了皇都的新主人,在万民的拥护下登基上位。明帝不仅收归了在动乱期间分裂出去的觐朝国土,还将原先属于蛮夷的那片沙漠也划归到了自己名下。成为了有史以来拥有国土最多的以为帝王。
景炎正式昭告天下,从此停用觐朝纪年法,改国号为原,年号为仝炎,自封明帝。明帝封陆逾岳为玄灵将军,他所率领的鬼头军成为明帝的近身侍卫;封桓无越为白鸾将军,命其带领所有虫二阁弟子戍守边疆,非诏不得入城。如意楼像原来一样,成为了明帝在民间的眼睛,与内朝保持着微妙的联系。
仝炎元年。
原朝开元皇帝明帝,为表宅心仁厚,解下悬在城门的晟帝人头,以帝王规格葬入觐朝皇陵,准许觐朝忠臣前去守灵。
仝炎二年。
朝中出现危机,余氏家族不知深浅,自以为明帝理应对他们感恩戴德。
余父自认为是国丈,亦是助明帝夺得天下的功臣,肆意在朝中安插外戚。
余后被册立后,几度干政,妄图左右明帝的决策。
明帝放任不顾,为了恢复因为蛮夷入侵而带来的损失,一味无为而治,休养生息。国内轻徭役,少赋税,人民安居乐业,百废俱兴。
仝炎六年。
明帝废余后,赐死。不久即下旨,余氏一族满门抄斩。
仝炎四十二年。
明帝驾崩。
按照最后的旨意,葬于静慈庵旁一座孤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