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绪约了申原应。她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 卡布奇诺。咖啡上绘制了一棵褐色的圣诞树,浓郁的香味溢出杯子,萦绕在她鼻端。夏绪捧着咖啡并不喝, 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今冬的初雪来的突然, 都没有预告, 就降临, 前一日还是温暖如春,后一天却突然大降温,雪花悄无声息的落在大地上。
圣诞节就该来了, 夏绪恍然觉得时间真的如白驹过隙,快。申原应说临时又事, 让她要么就先离开吧!不然就再等等, 她闲来无事, 等等也便等等了。她将目光从窗外移到室内,停在某一处, 移不开目光。如果她没有记错,她看到的那个正坐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男人是记忆里的那个。
夏绪曾经以为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张脸,可是后来的后来......时间改变了太多,那张脸以及有关它的记忆,脑海中有太多的东西, 模糊的只剩一个轮廓。好似那张脸, 她竟忆不起他的五官。那曾刻骨铭心记得的, 如今还剩什么?再后来的后来……她想她丢失了与他有关的千丝万缕, 那些东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综, 就像他们曾经一起找到的“四叶草”,以及他们曾经有过的幸福。如今它们都在哪里?
人说:十万株三叶草里面有一株四叶草。
人说:拥有四叶草就是拥有幸福。
夏绪有时会想, 幸福又谈何容易,十万分之一的机会又启会轻易拥有。四叶草,找到你真的可以知道幸福吗?可是为什么后来的后来,和她一起找你的他没有陪她去看地老天荒,去找幸福?
看着那个身影,目光一刻也不曾移开,他还是如初的那么“美丽”,他看着那个女子时脸上的笑容少了当年的张狂,取而代之的是温和,成熟的风味。
终于他也看到了夏绪,目光明显一怔,他和对面的女子,轻说几句,起身朝她缓缓走来。走到
她的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两人相视良久,都无言以对。
她抬手,拿起桌面上的咖啡,浅抿了一下,开口说:“我没有想到你会过来和我打招呼。”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你一直期待着某件事的发生,就是不发生,然而在你不再等待着的时候,它偏生又要给你一个惊喜。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希望在某个地方偶遇你,只是都不曾等到过这样的一个机会,直到了今天。”他只微笑着与她说话,平和的一点都不像当年那个他。
“遇见我做什么?想莫名给自己心里添堵?”她半开玩笑说到,毕竟据她所知他一直是恨她的。
“夏绪,其实很久以前,我就不再恨你了。”
“为什么不恨了,如果没有我,也许你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轨迹,不用这么拼死拼活,不用这样粗茶淡饭......”
“是啊!会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只是我想还是现在的生活更适合我吧!”
“是吗?拥着心爱的女子沐浴在阳光下?”夏绪将目光投向方才和他一起的女子身上。
他点了点头,说:“听说你结婚了?”
她偏头去看窗外,不答话。
“恭喜你。”良久,对面的男子说。
转过头去来看他,夏绪有点难以置信,当年那个张扬的他绝不会说出那样的话,当年说着永远不会原谅她的人现在竟然说恭喜她,真是个笑话。夏绪只说:“谢谢,那么你呢?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一月中旬,到时候发请柬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参加。”
“有,我现在的生活,除了时间什么也没有了,不过现在都十二月二十几了,那不是很快就到了吗。”
“是的,到时候希望你能来。那么现在我就不打扰了。”
夏绪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站起身子,停在一半,又开口说:“夏绪,这些年我真的不恨你了,当年的事并不能把错全归咎于你。”
抬起头,看着他,夏绪动了动唇,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到:“你知道吗?你变了,当年的你不会这样的,我突然很讨厌你这样,至少你说你恨我的话,我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诅咒你要过的比我不好,可是现在你竟然说你不恨了,甚至祈求我的原谅,这样一来,让我不得不看清我心胸狭窄,我恶毒的同时更凸显了你的宽宏大量,你的善良,可这就是让我觉得最恶心的。”夏绪看着他,将目光移向别处......同时让她对当年的事更加心怀愧疚。就像方北戟对她说的,如果他告诉她他恨她,也许她就不会永远那个么记挂他了,因为被忘记的不过是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可是现在呢?被夏绪放弃的是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夏绪会永远记得他曾对自己说的:夏绪,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我,曾经有一个深爱你的男人被你抛弃。并且是被她不得已的抛弃。
他一愣,片刻之后嘴角盛开了一朵瑰丽的笑容,“夏绪,你真的没变,我很高兴世俗没有改变你,还是那么尖锐。”
“你变了,岁月把你的意气风发,你的棱角全部磨平了,把你变的世故,又圆滑。”她恶毒的说到,完全不避讳。
“没有办法,生活所迫,我不得不这样。不过你还是可以诅咒我的。”
“呵,干嘛?以此来体现我的恶毒啊?”
“怎么会呢?”
夏绪良久不语,直到他没有等到她的下文想要离去的时候她才开口说话:“其实,我也变了。”
对面准备离开的人又缓缓的重新坐下。
“我也变了,我现在很会装了,我会顺从的嫁给我爸爸要我嫁的人,再也不会反抗,再也不会像当年那样勇敢的按着自己的心愿想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了,你平和的不像当年的你,我何尝又不是呢,我顺从的不像当年的我,我也有什么资格指责你呢!”
看着她,他良久才说到:“现实果真,还是伟大的。”
看着他,夏绪忍不住轻笑一下,又看向那个等的有点不耐烦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你的真爱吗?”
他不做思考的回答到:“其实到也不是真的有多爱她,只不过是我不想在寻寻觅觅罢了。当年少轻狂逐渐被现实老成所取代,你就会懂,你需要的是什么,你就会知道你该怎么选择。”
牵着嘴角,她笑了一下,转头看着窗外,说:“当年的你一定说不出这样的话,现实果真还是伟大的。”夏绪学着他口吻说到,“她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你还是快点过去吧!”
“好!再见。”他起身,离去。
夏绪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光阴荏苒,一晃又是这么多年,当年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如今竟已为人妻。那时年少,会反抗,会按着自己喜欢的去做,遇见喜欢的便哭天喊地违背夏敏天的意愿,即使在所不惜也要在一起,只是最后呢!夏敏天比她要厉害,整的人家倾家荡产,让曾经说深爱她的男人最后说恨她,永远不会原谅她。
其实他恨她不是没理由的,毕竟因着她的一时私心才会害得他这样,她明明知道夏敏天会这样,在没有告知他的情况下还和他私奔,多自私的想法,以为爱情真的可以抵过一切,最终不过是那样的一个结果。
其实他可以不恨她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他父亲不是因为破产了,又怎么会发现二奶还是不如发妻的。同甘共苦的是糟糠之妻,共享荣华的却是情人,生死相随的最终还不过是当时被抛弃的黄脸婆,所以男人没有落魄的那刻永远不会发现谁对他最好。
所以他对她要恨,不恨,都是没有错的。
时间是伟大的,不是治愈了谁的伤口,只是淡化了那时的激情。再见到他,夏绪的心里还是会因为那些前尘往事而困苦,只是她再也不会像当年那么激动了。现实也是伟大的,即便你曾经意气风发,即便你曾经桀骜不驯,世俗都会把你的棱角全部磨平,把你变的像一颗尘埃一样的凡夫俗子,落入滚滚红尘中,没了感觉,没了性情,再也无法辨别,任何人都不能免俗,他,她都不例外。
他是迎着申原应的面走回自己的位子的。申原应只微微的瞥了他一眼。他在方才他坐过的位子上坐下。看着夏绪神魂落魄的样子,久久不语。
良久过后还是夏绪先开的口,“不问我,你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是谁嘛?”
“是谁?”申原应顺从的问到。
“是一个曾经让我很疯狂的人,而且他就是今天我不敢放抗夏敏天原因的源头,我不能让夏敏天用在他身上的办法用在方北戟身上,原应,你现在明白了吗?”说完这些话的后,夏绪将自己的手臂屈在案上,同时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不知道是不是对着夏绪,申原应很久才说到:“我知道了。”
“他竟然说他不恨我了,怎么可以这样呢?”夏绪躲在自己的臂弯,闷闷的说到。
申原应是无奈的,他只能劝慰她:“冷冷,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我都无力回天的。”
“可是我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吗,所有的错都是夏敏天铸成的,我恨他,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的。”夏绪抬起头来,定定的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