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药!药!切克闹!遍地打滚要花花!
第二卷“同室抄戈——因是同根生,所以煎的就是你”后天(周五)八点档开锣,敬请关注。
第二卷到了京城颜府,睡莲就要正式PK继母杨氏了,嗯,其实,这才是宅斗的开端。
继女VS继母,且看睡莲如何去趟颜府里的浑水。。。。。。。。
ps:昨天重温蜡笔小新,觉得小新的年龄好奇怪,小新5五岁,小新妈妈怀小葵时,他也5岁;小葵生下来了,小新也5岁;小葵到处爬,而且破坏力比小新还大时,他还5岁。
原来,小新就是皮特.潘啊!!!!!!!永远长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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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颜睡莲误砸登徒子,姚二郎巧语化尴尬 ...
承平二十七年,十一月初六,宜出行、嫁娶;忌入宅、做竈。
官船从成都万里桥码头出发,在重庆磁器口码头休整一夜,清晨起航,途经白帝城,行至雄伟险峻的瞿塘峡,两岸断崖壁立均笼罩在碎碎的细雪之中,时不时能听到两岸猿声清啸。
船体右面第三层最右边的舷窗敞开着,穿着天青色缠枝莲纹暗花绫长袄、下着月白色素缎八幅湘裙,梳双螺髻,插一对珊瑚松绿石珠花的颜睡莲探出身来,她趴在斑驳陆离桐油漆过的窗台上,神色暗淡,目光呆滞,喃喃低语:“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要晚一些。”
掐指一算,已经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生活了八年。
她翻阅大量书籍,并对比上一世的知识,开始瞭解自己所处的时代。
这里也是三皇五帝,夏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宋、蒙元朝代更替。上述时代和睡莲上一世瞭解的历史进程一样,英雄好汉,文人骚客也一个不少。
唯一不同的,就是终结蒙古人统治中原的,不是明太祖朱元璋,而是上一世她从未听过的姬卫阳,这姬卫阳是商户出身,老婆被蒙古贵族当街调戏,还抢回家“暂住”。姬卫阳半夜喝酒壮胆,带着八个好友闯将过去营救妻子,可妻子不堪受辱投井自尽,姬卫阳揭竿而起,造反了。
三十九年后,蒙古人被姬卫阳赶到大漠,成天儿唱你是风儿我是沙去了。昔日卑贱的商人一统中原。他在称帝之前重修了家谱,祖上赫然是战国七雄之一燕国燕简公姬载之后!
此话一出,举世哗然。但是在太祖爷铁腕之下,舆论被迫从“肯定不是”转变到“或许是”最后“肯定是”,无论家谱是真是假,好歹人家都姓“姬”嘛不是……。
唱完“认主归宗”这场正名大戏,姬卫阳登基称帝,国号自然延续了“祖宗”——大燕。
大燕国开国时定都南京,传到第三代承平帝时,宣布将都城往北迁到元朝时叫做大都的地方,也就是后世的北京,改名为“燕京”。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长江两岸高山峡谷,隐约可见险峻的栈道盘旋而上,从船上看过去,栈道上行驶的车轮子几乎和断崖平行,好像随时都能跌进江水里。
看着栈道上车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颜睡莲也未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自己如同在栈道前行的车辆,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但也无路可退:
她是被颜府遗忘、被继母刻意打压的九小姐,在成都老宅的八年时,仗着几分心机和五房嫡长女的身份,后来还有七婶娘柳氏的扶助,总算能挟制住那些居心叵测、蠢蠢欲动家奴,日子过得还凑合。
可是到了燕京,偌大的颜府,主子加上仆人家奴数目不下五百,当家主母又是自己的继母,何况继母这八年来没少“惦记”自己呢!
至于祖母颜老太太和父亲五爷嘛,别开玩笑了,如果不是表姐王素儿,他们还会记得接自己回燕京?
还有生母的“宿敌”莫姨娘,哦,不对,自己现在应该叫她莫婶娘了,此人不是个好相与的,难保见了自己,会起“斩草除根”的想法。
此外,还有父亲的三个小妾,听七婶娘说过,她们个个都是厉害角色……。
所以颜睡莲在成都祖宅还能凑合的当小主子,偶尔耍耍威风,满足一下虚荣心。一旦到了燕京颜府,就得学着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处处小心,时时留意,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都得在脑子里转上好几回。
否则——,睡莲打量着自己十岁差一个月多的小身板,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个问题呢。祖父颜老太爷勤勉耕耘得了九子七女,最后只有三子二女活到嫁娶的年龄,存活率百分之三十一!
官船行至瞿塘峡处的夔门时,下起了小雪,颜睡莲顶着刺骨江风打开窗户,死死的盯着夔门瞧。
想起上一世跟着公司旅行团去长江三峡旅游,游轮途径夔门时,导游小哥说这夔门景色就印在老版五元人民币上,自己还傻兮兮的举着人民币合影留恋,那张照片一直存在手机里没删,如今这夔门的模样,和记忆中分毫不差……。
一个人若总是回忆,这说明她的现在过得没有过去好。
房地产上市公司人力资源部小主管颜水莲VS书香门第被遗忘的九小姐颜睡莲。她当然愿意选择前者,可是她没得选。
再也回不去了,唉,睡莲越想越郁闷,细雪藉着江风,纷纷冲过去亲吻她的面颊,凉飕飕的。
有些冷了,睡莲取过鎏银百花掐丝珐琅手炉暖着手,岂料她冻的久了,手有些发木,一时捧不稳,那手炉径直砸了下去!
两声闷响过后,有男子大吼:“哇呀!是谁拿香炉砸我!”
睡莲探身一瞧,二楼长廊处一个约二十多岁、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揉着后颈仰首望过来,他头戴镶黑曜石金冠,身穿半旧的石青色宝相花缂丝锦袍,外罩着乌云豹大氅,想来是疼极了,眉眼蹙到一起,面部扭曲,辨不出丑俊来。
糟糕!怎么偏偏砸的是他?睡莲心道不好,此人是姚知府的亲戚,名扬成都的浪荡子,有“平生不识许承曜,妄称纨绔也枉然。”的名头。
睡莲谄谄道:“许——三叔,对不起,这手炉是我没捧稳,您没事吧。”
她本想叫许公子,而后改口叫他三叔套近乎,毕竟自己还在他亲戚的船上,哪能不低头呢。
这许承曜是第四代永定侯许承昆的三弟,姚知府的母亲是第三代老永定侯的表妹。所以论起辈分,他与姚知府是平辈。姚知府叫他“贤弟”,子女叫他“三叔”,睡莲和姚知府的幺女姚知芳是手帕交,经常被接到姚知府家里玩耍,姚夫人开玩笑称她是干闺女,因此睡莲有时也跟着叫三叔。
听闻此人打小就异常顽劣,整个永定侯府被他闹得鸡犬不宁,二十岁行冠礼之后,哥哥永定侯找了关系把他送到京卫指挥司当了个小军官。
可这许承曜桀骜不驯,各种恶习非但不见收敛,反而愈演愈烈,喝酒聚众斗殴,顶撞上司,传闻还说他在军营携妓取乐,玩忽守职几乎酿成大祸!
永定侯四处请托好不容易把这个弟弟囫囵个从军营里捞出来,送到千里之外的成都避祸,姚知府接到这个烫手山芋,转手就送到了武侯祠卧龙书院,说是帮助“贤弟”修身养性,读书明理。
浪子回头只是传说,在卧龙书院三年,许承曜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只是成都青楼楚馆里多了位常客。
书院里有位富商子弟在见他旷课去学川剧变脸绝技,扮成优伶博成都闻香楼花魁雪魄姑娘一笑,顿时感叹道:“平生不识许承曜,妄称纨绔也枉然。”
此话一夜之间传遍锦官城,许承曜成为成都纨绔界的领军人物,名声大震。
来蜀地三年,许承曜从未回永平侯府,这次跟着姚知府回燕京,对外宣称是要赶明年的二月开始的的童子试。毕竟在卧龙书院学了三年,该去考场试试手,说不定能得个秀才的功名。
但据睡莲听到姚知府家仆的私下议论,说是其实是这位许三爷耗干了银钱,闻香楼的老鸨逼着讨花账,最后还是雪魄姑娘“仁义”,自己掏出私房钱替许三爷结账。临行前,雪魄姑娘折了枝干枯的杨柳送别,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许三爷发誓“到了燕京就筹银钱,待开春江水解了冻,就回成都为雪魄姑娘赎身”(以上,诗词部分是睡莲自动脑补,赎身对话部分由家仆猜测)。
此刻,许承曜右手揉着被砸的后颈,左手握着寄托相思的杨柳枝,见总是一副小大人模样的颜睡莲今日却是一副又惊又愧的表情,顿时玩心大起。
他捡起犹自在楠木地板上滚动的鎏银百花掐丝珐琅手炉,夸张叫道:“小肥莲,你既砸了我,这手炉瞧着还凑合,就先当汤药费赔给我罢!哎呀,好像还不太够,这样吧,你头上那对珊瑚松绿石珠花一并扔下来,我换成银子请大夫去。”
这个无赖!睡莲气急,入秋之后自己明明瘦了不少好吧!
那个鎏银百花掐丝珐琅手炉,这是去年七婶娘柳氏临走时留给她的,手炉并没镶嵌什么贵重的宝石,可是它是宫廷内造、在柳氏还是皇宫尚仪局尚宫时,先皇后赐给她的!
若就这样被许成曜讹走了,她如何向柳氏交代。可毕竟她砸人在先,该怎么把手炉要回来又不得罪他呢?
睡莲顿时觉得头疼,好像手炉砸在自己头上似的。
场面正僵持着,姚大人的次子姚知义捧着一个葫芦状甜白瓷瓶的过来了,姚二郎约十六七岁,身着靛蓝色素面湖杭夹袄,头戴皂色逍遥巾,身姿如松。
他的相貌谈不上多么俊秀,但贵在有读书人的儒雅之气,形式说话又不酸腐,所以在睡莲看来颇为养眼。
姚知义仰首道:“睡莲妹妹,这风雪愈发大了,赶紧关上窗户,被冻着了。”言罢,还朝颜睡莲使了个眼色。
颜睡莲会意,乖巧的道了声“是”,合上了窗户,心想着姚家二郎年纪不大,办事还是妥当的,他和许成曜是卧龙书院的同窗,应该能帮她把手炉要回来。
薛成曜靠在栏杆处咬牙道:“好个二郎,坏我大事,若不是你,肥莲头上那对珠花早就到手了。”
颜知义笑道:“三叔,说起来睡莲也是快满十岁的大姑娘了,那能还叫她小时的外号呢,您就别唬她玩了。她孤身一人在外头,若是哭了鼻子,还没个亲人去哄。”
许成曜连连摇头道:“哭鼻子?二小子,你又不是没见着肥莲整治孙家的手段,这女孩人小鬼大,莫要被她天真纯善的表象欺骗了。”
颜二郎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是那孙家多行不义在先,最后墙倒众人推而已,睡莲一个女孩儿家,那里能去整治一个家族。”
末了,颜二郎晃了晃手中的甜白瓷瓶:“这是上好的跌打药酒,三叔,那手炉忒重,刚才那一砸,您脖子肯定吃痛,颈脖处的经脉甚多,若不能及时用药酒揉开淤血,恐怕明天抬头都难了,再说了,您还要准备明年的童子试,这颈痛可是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想必各位看官也发觉了,18X此文架空明朝,明朝在朱棣夺位后宣布将都城南京迁到北京,此举有利于国防,震慑瘦死骆驼比马大,一心想“反攻中原”的蒙古人。迁都此举还带动了京杭大运河的疏通,发展漕运,粮食等物直接水运入北京。
颜睡莲坐的官船路线就是从成都万里桥码头出发,入长江,然后从杭州入大运河,直接入京。
PS:夔门那段,是兰舟亲历,那年三峡游,瓦举着五元钞票,摆了个奇傻无比的“二”姿势,在夔门照相了,嘿嘿。感觉钞票的景色比实景美。
路人甲:你其实是喜欢钞票吧!
PS:京卫指挥司,类似禁军,负责京都防御。
五城兵马司(即颜九爷所在的单位),类似现代公安局+城管局,主要负责京城治安,但是下水道疏通,街道清洁等杂事也归五城兵马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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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借东风家奴攀高枝,做针线素儿忧前程 ...
待颜二郎劝解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窗外,颜睡莲估摸着那手炉应该安全了,果然,过了半刻钟,刘妈妈捧着手炉挑起门帘子进来了。
她穿着靛青色短袄,青灰色马面裙,外罩秋香色比甲,油光水滑的圆髻上斜插一柄青白玉镶米珠的插梳。
“九小姐,这是姚家二少爷托奴婢捎上来的,说许三爷的颈伤看来不碍事,请您放心。”
睡莲接过鎏银百花掐丝珐琅手炉细看,除了炉身边缘的鎏银处有些挫痕外,其他部分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
刘妈妈瞧她心情尚可,便瞅着她的脸色,陪着小心笑道:“小姐午觉醒了,奴婢那个不懂事的女儿还不过来伺候,真真的该打,奴婢这就教训她去。”
手炉比方才暖和了许多,定是刚刚换了新炭的,伺候颜家好几代人的家生仆就是不一样。
既如此,给个台阶下就是了。
睡莲笑了笑,“采菱有些晕船,我让她歇着,横竖我在这船舱只是看看书,也不需她伺候。”
“这如何使得,小姐宽厚,是我们这些下人的福气,我们更要尽心伺候才是。”刘妈妈拿着青花冰纹茶壶泡了一壶祁门红茶,兑了两大勺枇杷蜂蜜进去,最后用厚实的夹棉茶套保暖,搁在柳木方桌上,有些歉意道:“这船上没法子弄新鲜的牛乳,委屈小姐了。”
伺候了这些年,刘妈妈知道九小姐午睡醒来后习惯喝上一壶兑了蜂蜜和牛乳的怪味红茶。
“这样就算很好了,船上一切从简,何况我们是客人,更要低调小心才是,别惹得主人家厌烦。”睡莲轻抿一口红茶,醇厚的茶香带着蜂蜜的甜香从舌尖一直传到胃部,整个身子顿时舒畅起来。
刘妈妈垂首敛目,回道:“小姐放心,奴婢省得,这就把话传给下人们去。”
颜睡莲回京,随行的除了刘妈妈一家四口,四个小厮,还有从小伺候她的朱砂、石绿两个丫鬟。
刘妈妈挑起帘子出门,脚迈出半步又瑟缩回来,踌躇着问道:“王家表小姐那边伺候的人要不要……?”
“不用,素儿表姐是个明理的,她对家仆的叮嘱不会比我少。”睡莲摆摆手道:“你们只管少说多听,手脚勤快,船上若是有要搭把手的地方,你们能做的,就帮忙去做,辛苦这一月,等平安到了燕京,祖母定有重赏。”
“是。”刘妈妈似乎无意的提道:“昨日晚上在重庆瓷器口码头停船歇息,表小姐身边的崔妈妈找奴婢闲话,问了些咱们颜府的事情,奴婢推笑说,奴婢一家只在成都祖宅看守房屋和祖陵,燕京颜府的事情一概不知。末了,崔妈妈还硬要送奴婢一支八分重的金耳挖簪,老奴那里能要她的东西?连连的推谢了。”
——潜台词,不是我想多嘴管表小姐家的闲事,只是这崔妈妈不靠谱,我怕她惹事,牵连到我们颜家。
难怪刘妈妈要问刚才那番话,原来还有这么一出。这崔妈妈行事有些孟浪了,她想要了解即将要常住的颜府是没错,可是不能用这种直白的方式去问人家的家仆,甚至还用耳挖簪这种小玩意引诱。
睡莲抿着茶水,缓缓道:“崔妈妈若是再提起,你把话绕开便是。表姐若有事要问,她自会来找我。”
“是。”刘妈妈应声退下了。
睡莲一边品着下午茶,一边想着待会怎么和表姐王素儿闲聊时暗示崔妈妈有这么一出,需要她敲打敲打呢,话有百种说法,那一句最委婉最能达到目的,表姐这个人向来多心,别弄误会了……。
官船底层仆人房间。
刘妈妈传了睡莲的话,最后来到和女儿同住的舱间,采菱正倚在牀头嗑瓜子,见母亲回来,连忙拖着鞋,双手捧着雕红漆海棠花六格食盒递过去,“娘,有你最喜欢的腌杨梅,还有——。”
啪!
没等女儿说完,刘妈妈夺过食盒狠狠的跺在桌上,气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是蜀地方言:“砍脑壳地瓜娃子(你这个傻子)!楼上扯拐都不晓得(楼上出了差错都不知道)!”
采菱一撇嘴,“咋子嘛(怎么了)!歪(凶)成这样!”
“说过多少次了,出了门就要讲官话,别叫人耻笑,说咱们不懂规矩。”刘妈妈简单把方才手炉风波说了,最后道:“虽说是小姐让你歇息的,可是主子越是宽厚,做奴才的越是要守着自己的本分。朱砂石绿在船舱里赶针线活,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丫鬟伺候,你稍歇一会就要上去,怎么能小姐午睡起来了还不过去伺候?”
刘妈妈扫了一眼女儿的打扮,心头怒火又起,她一把女儿拉到铜镜前训斥:“你自己瞧瞧,这是个当丫鬟的模样吗?!还有,七姑太太没了,咱们颜府还没有出孝期呢,怎么能穿戴的这么鲜艳!”
镜中的女孩眉眼齐整,隐隐有一股美人胚子的气象。头顶的长发梳了辫子挽成鬟,用红绸带扎在头顶成髽髻,髽髻上插着一支赤金点翠菱花,耳戴一对金掐丝六角灯笼坠子,上身松江白绫短袄,下着粉绫百褶裙,
这模样打扮,那里是个丫鬟,分明是谁家娇养的小姐。
“娘,你说的厉害我都知道,我只是在船舱里偷偷的穿戴,待出了舱,就把衣服换回去了。”采菱蹭地站起,摇晃着母亲的胳膊开始撒娇:“到了京城,我就没有机会这么打扮了。”
在成都时,刘妈妈一家相当于半个主子,刘妈妈的丈夫刘德和长子刘柱管着颜家在成都的两间绸缎铺,二儿子刘正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小儿子刘直在学堂读书;女儿采菱则是从小当小姐养的,身边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
可到了京城,全家免不了要低调过活,除非找机会求恩典脱了奴籍,采菱确实没有机会穿戴那些衣服首饰了。
刘妈妈心中不忍,女儿正是花一样的年龄和人才呢,就这样可惜了……。
“别看你现在没有丫鬟伺候,不能随意穿衣服戴首饰,还要看人眼色伺候人。只要我们去了燕京,就有机会脱奴籍,家里赚的钱可以光明正大装进自己口袋;你弟弟有资格考科举;你可以嫁给好人家……。”
她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帮女儿拆了精致的髽髻,绾了个侍女最常见丫髻,只用丝带扎束,耳朵上的金掐丝六角灯笼坠子换成了简单的翠玉环,还去衣箱里找了青绢夹袄、豆青棉布马面裙、圆领青绿色镶银质树叶扣比甲给女儿换上。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我会伺候好九小姐,等她在颜府站稳了脚跟,我就求她放我们脱奴籍。”采菱换好了衣服,怎么瞧着镜子里的自己都不顺眼,终究还是不甘心呢。
“九小姐虽是五房嫡长女,但毕竟没有母亲照拂,单是指望她是不成事的。”刘妈妈缓缓摇头。
采菱一愣:“若是最后我们全家既没有脱籍,又过不上成都的好日子怎么办?”
“傻丫头,九小姐就是个跳板,我们骑驴找马呗!”刘妈妈右手食指狠狠一戳女儿的额头,眼神里满是狡黠,“你不骑着驴,怎么能到京城,又怎么能找到马呢。”
……
临行前,姚夫人被诊出有孕,姚知府高兴得一夜之间似乎年轻了五岁——须知姚夫人薛氏已经三十八岁了,长子姚知仁明年都好说亲了。
老蚌含珠实在不易,姚知府每日坐低附小乐呵呵陪着妻子,姚知芳一想到会有个弟弟妹妹分去自己的宠爱,便整日腻在母亲身边,享受着最后独宠时光。
颜睡莲和王素儿身上有孝,不方便探视姚夫人,所以表姐妹俩基本都待在舱里不出去,又因在人家的官船上,她们也不好一身重孝招晦气,因此穿戴以素净清华为主,王素儿换下缟素,穿着象牙白弹墨小袄、天水碧素面马面裙;去掉了发髻上白花,换成一对素银簪子,上面各镶嵌着一粒珠光圆润的东珠。
此时,颜睡莲捧着茶碗看王素儿绣一个菊纹扇套,丫鬟蒹葭坐在小竹凳上帮忙分线,崔妈妈添着火盆里的竹炭。
在接到去京城的消息后,王素儿就开始忙针线了,准备到了颜府,送给亲戚们亲手做的绣活。
按照她的打算,三个舅舅(七舅舅已故)、四个舅妈各送一双鞋,表哥表弟一共九人,送的是绣“梅兰竹菊“四君子扇套,表姐表妹一共七人,准备手帕和一对荷包。
时间太紧,布鞋扇套荷包手帕的绣面她亲自动手,但是缀边缝合、包括鞋底需要崔妈妈和小丫鬟们做好。
赶工一个多月,到了登船之时,她还差三个扇套和二双帕子没完成。
王素儿搁下活计,朝崔妈妈使了个颜色,崔妈妈拉着蒹葭出去了。
颜睡莲帮着王素儿揉着酸痛的后颈,“自打上了船,你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做针线,小心伤了眼睛。”
“累点没事,就怕手艺粗陋,惹人笑话。”王素儿双眼微阖,扭动着僵直的脖子,“听闻京城的人最喜欢苏绣,我的女红是蜀绣师傅教的,还不知是否能入得了舅舅舅母和表姐妹的眼。”
颜睡莲笑道:“姐姐多想了,都是你亲手做的,他们定会喜欢。妹妹我手拙,绣品都不敢示人呢。”
“你是五房嫡小姐,我——我毕竟是外人。”王素儿凄然一笑,“要事事小心,免得——免得负了外祖母一片苦心。”
颜睡莲道:“这话太见外了,你是府里唯一的嫡亲外孙女呢。”
颜府只有两位姑太太,除了王素儿的母亲,另一个十姑太太是庶出,一直跟着姑爷外放,她只有嫡子庶女,所以王素儿是颜府唯一的嫡亲外孙女。
王素儿眼神一闪,试探说道:“要是知道他们的喜好就方便多了……。”
难怪昨夜在重庆瓷器口码头时崔妈妈会有那番行径,可能是见自家小姐针线劳累,又诚惶诚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硬塞给刘妈妈金耳挖簪子来打探颜府讯息吧。
且不管崔妈妈此举是否妥当,她也是怜惜表姐,想出一份力而已。表姐有这样的忠心的乳娘,也是她的福气了。
只是——自己也无能为力呢。颜睡莲叹道:“我离府时年纪小,连父亲祖母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其实我也害怕认错人、说错话呢。”
王素儿有些失望,母亲自嫁到成都就没回过京城,所知有限,对于那个未知的颜府,王素儿是即期待、又惶恐。
期待的是自己终于有外祖母庇护,离开那些王家的豺狼,惶恐的是颜府的三个舅舅都不是亲的,而且从这八年表妹颜睡莲一直滞留成都老宅的情况来看,颜府内宅并不平静,尤其是颜睡莲的继母杨氏——自己的五舅母,肯定不好相与……。
看着王素儿诚惶诚恐的模样,颜睡莲心中有些不忍——在她眼里,王素儿就是活脱脱《红楼梦》里的林黛玉,同样父母双亡,同样是外祖母怜惜接到舅舅舅母家,同样的多愁善感、心细如发,希望他们的命运会截然不同吧!
“其实姐姐不用这样急的。”颜睡莲洗了手,拿起针线帮着王素儿赶工,她手艺着实一般,但是缝合缀边还是可以的。她尽量用舒缓的语气说道:
“京城府里,我大伯娶的是东平郡王府的女儿,伯母的嫁妆里有个大宅子,他们成亲三天就搬过去了。后来大伯一直外放,伯母跟在任上,除非有什么红白喜事,他们只有每三年考核进京述职时才回去一趟。如今大伯是两淮盐运司的盐运使,一家都住在扬州,他们的针线你可以到了京城慢慢做。”
王素儿听母亲说过,大舅舅虽是庶出,只是两榜进士出身,但目前却是颜府官职最高、岳家的最为显赫的舅舅。
大舅母是东平郡王的庶女,自幼是养在郡王妃身边的,甚为得宠。大舅舅励精图治,又有了强势的岳家的,所以能坐稳从三品的两淮盐运使这个位高权重、油水丰厚的官职。
相比而言,颜睡莲的父亲——她的五舅舅是颜府唯一的嫡子、还高中探花,但一直在“清水衙门”翰林院做学问,修撰《承平大典》,从七品的编修开始,至今不过是从四品的侍讲学士。
所以在京城颜府,大舅舅为颜家带来的是权和钱,而五舅舅担负的是颜家清流名声,两者互为依仗。
王素儿绣了几针菊花的花瓣,“妹妹知道大舅舅下一次进京述职是什么时候么?”
“嗯——”颜睡莲手里的针线停了停,答道:“是明年——如果没有圣旨特召回京的话。”
“哦。”王素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颜睡莲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姐姐也知道的,明年是祖母六十大寿,伯父因是朝中大员,非召不得入京,伯母和表姐表哥们却是很可能因给祖母做大寿回一趟京城的。”
王素儿想:即使大舅母回来,外祖母的生日是在夏天,时间也是充裕的,那时我已经在府里了住了大半年,慢慢打听,也会知道大舅舅一家子的喜好……。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外任官员,非诏不得入京。盐运司除了管理盐物外,还负责为宫廷采买贵重物品,将地方各种事物直报中央朝廷等职责。所以盐运使官阶从三品,油水丰厚,深得朝廷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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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杭州港大夫人赠物,进京师姐妹入颜府 ...
官船从重庆入江,在长江上航行了十天,终于十一月十七日中午的时候到了杭州港——这表示旅程过半,接下来,就要从京杭大运河北上了。
此时杭州还没下雪,但天空灰暗,北风奇冷,估计下雪也是早晚的事。原本姚知府是打算在港口停留一天,在杭州城采买些年货回京,但船头说今年冷的早,如果运河结冰,到时候弃船登车也能到京城——但是姚夫人有孕,恐怕难以忍受马车颠簸,所以在港口最多停留一个时辰,交接通关文书,补充给养即可。
姚知府觉得有理,便吩咐船头按照他的想法执行,只在杭州港停留一个时辰,准备转舵北上入京杭大运河,并准备充足的火油,万不得已的时候,方便夜航时照明用。
岂料官船刚一入港,便有一乌篷小船靠近,船头摇橹的船夫大喊:“请问是成都知府姚大人的船吗?我们是两淮盐运使颜大人的家仆,奉夫人之命来看望侄女和外甥女!”
颜睡莲和王素儿听闻这个消息都是一惊——伯父/大舅舅住在扬州,怎么会特意派仆妇来杭州港了看望自己?官船北上横竖也经过扬州,为什么会派人巴巴的在杭州等呢?
一刻钟后,两个体面的管事妈妈和四个提着礼盒的丫鬟上了官船,来船舱拜见两位小姐。
两个妈妈衣着打扮和谈吐均不俗,颜睡莲和王素儿不敢受全礼,一起侧身受了半礼,请妈妈坐下说话。
表姐妹王素儿居长,自是素儿先开口,素儿寒暄道:“不知如何称呼两位妈妈?”
圆脸微胖的妈妈说:“奴婢夫家姓孙。”
容长脸蛋、左边眉毛下方有颗小红痣的妈妈说:“奴婢夫家姓刘。”
“原来是孙妈妈和刘妈妈。”王素儿笑道:“你们辛苦了,这么大老远来看我和睡莲妹妹。”
睡莲若有所思,瞥了一眼立在门口的刘妈妈,刘妈妈笃定的点了点头,睡莲顿时瞭解了——这有红痣的管事妈妈必定和刘妈妈有些渊源。
孙妈妈答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家夫人听说两位小姐随着姚大人的船回京城,本打算亲自来一趟的,可惜临出门受了风寒,就派奴婢二人带些薄礼来了,又因今天冬天冷的早些,担心官船在扬州时不入港停靠,所以派奴婢两人在杭州码头候了三天,总算把两位小姐盼来了。”
王素儿忙道:“岂敢让大舅母来看晚辈,又是大冷天的,真是折杀我们了。”
红痣刘妈妈命丫鬟把礼盒呈上了,解释道:“我家夫人说,燕京城不比成都暖和,又担心路程遥远冻着了两位小姐,就备了每人一件大毛斗篷和围脖,以及一双厚底里外发烧的皮靴子……。”
之后主宾又说了些“简薄了”、“莫要嫌弃”、“多谢”、“问候家里人” ……之类的客气话。
因官船要启程,两个妈妈很识相的没有久留,表姐妹二人更不敢说“多坐会”之类的留客话,从上船到离船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刘妈妈和崔妈妈分别替自己家小姐打赏了大夫人的两位妈妈,刘妈妈给的是红封,崔妈妈给的是荷包,里面装的东西均未可知。
送之离船时,刘妈妈有些欲言又止,而后还是问红痣妈妈,“您——你可是胭脂姐姐?”
那红痣妈妈先是下意思点点头,而后身形一震: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闺名?
刘妈妈眼眶微湿:“我是翠玉妹妹啊。”
“我说着怎么面熟!原来是你!”红痣妈妈激动的握着刘妈妈的手,刹那间百种情绪齐上心头,“我八岁就离开成都,那时你才五岁,我们有四十年没见了吧,你们一家不是一直在老家看守祖屋和祖产么?怎么你……。”
“我们是送九小姐回府的——可不就是四十年呢,若不是你眉毛的那颗红痣,我就认不出你了,我现在应该叫你大表嫂吧,呵呵,兜兜转着,我们还是成了一家人。”刘妈妈招呼着采菱,
“快,跪下叫婶婶!”
采菱忙跪下磕头认亲。
“多水灵的女儿啊!”红痣妈妈拔下头上的玉